隻剩半邊腦袋的屍體頹然倒在血泊裡,蟾蜍畸變體吐掉嘴裡的顱骨碎片,很是享受地伸出肥厚舌頭,舔舐流淌在地面上的腦漿,將剩下的粘液吸得吱吱作響。
黑發少年整個人都嚇得傻住了,饒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見死人,也禁不住唔一聲腸胃翻湧,跪在地上亂吐。
趙誌勇雙目圓瞪,衝上前雙手一把拽住小楊的衣領:“你在做什麼!”
情緒激動之下,他破音得厲害,手也顫抖得厲害,小楊被他揪著領子搖來晃去,看起來是很想把這人腦袋裡面進的水晃出來:“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哈哈哈。”小楊毫不反抗地被他來回地扯,臉上滿是大仇得報的快意,“他奸殺了我姐姐,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得感謝他,感謝他一年多以來還是這麼的卑鄙惡心!”
帕爾默殺他姐姐的事做得很乾淨,小楊隻能通過種種蛛絲馬跡推斷出姐姐的死因,那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死在了哪裡。
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判斷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以及帕爾默是一名負責研究災厄傳染源的副教授,小楊也曾猶豫過、動搖過。
直到今天,他看見了帕爾默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有那句不假思索的“不記得”。
複仇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腦中緊繃了一年多的弦發出沉悶的斷裂聲,理智消失,他不顧一切地動了手。
聽到小楊殺人的理由,趙誌勇攥住他衣領的手緊了緊。他下意識想勸:那你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殺人啊……但話到嘴邊,他又艱澀地咽了回去。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過了兩秒,注視著垂下腦袋看不清表情的小楊,他默默地鬆開了手。
“算了,”趙誌勇非常疲憊地轉過身,“快走吧,什麼事都等我們活下來再說……指不定待會就全下去陪帕爾默了。”
黑發少年吐得胃都在抽搐,四肢酸軟,但求生意誌還是驅使著他立刻行動,可詭異的是,他們兩人跑出了三四米,回頭卻見小楊仍舊站在原地,低著頭,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趙誌勇頭皮一炸:“你他媽彆輕生!”
話語間,小楊垂在身側的右手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後是小臂,肩膀,“他”抬起脖頸,試探著往前走了兩小步,又在趙誌勇的喊叫聲中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有氣無力地雙手撐著拱橋的石扶欄,蹣跚往前走。
碧綠的荷葉尖從石橋兩側的孔洞裡探出頭來,好奇地觸碰著這個扶欄杆艱難前行的人。
“小楊……?”趙誌勇皺緊眉頭,“你怎麼了?”
“扭到腳了。”寄生在小楊體內的戊寅心情極差,他橫眉冷對地看向眼前這名人類,“來背我。”
……怎麼又是扭腳?現在的人就這麼容易扭到腳嗎?
還有這個扭到腳就頤指氣使喊人背的口吻?為什麼感覺莫名其妙的熟悉???
*
小賣部的門窗窗上都釘上了層層木板和鐵皮,斑駁的灰白色牆面上更是明目張膽地用記號筆寫了一整面的大字:鑰匙藏在下方的塑料花盆底部!後面還有個指向小箭頭,生怕有人經過看不見似的,明擺著就是欺負汙染者們不識字。
說是花盆,但盆裡隻有龜裂的土壤和一棵萎縮得像乾屍的不知名植株。
三人拿到鑰匙迅速開門躲進屋,確認屋內安全之後就不敢再亂動,全部安安靜靜地靠著牆坐在角落裡。
這間末世前的小賣部已經被改造成了小型的臨時休息室,大概是給來這裡研究變異荷花的研究員用的,食物早就一點不剩,房間內除了簡單用椅子拚成的床之外,還有不少整齊排列在貨架上的科研工具,包括量杯、試管、各種試紙,以及兩袋生理鹽水。
距離他們進門不過十分鐘,橋對岸的蟾蜍畸變者就解決了一道美食,它抖動著肥碩的身軀,一個猛子紮進湖水裡,自在地朝對岸遊去。
荷花“小美人”嫌棄地把所有根莖避讓到橋墩子上,簡直像一棵開著花的爬山虎。
趙誌剛透過釘板的縫隙觀察外界,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它朝這裡過來了。”
“這兒這麼牢固,它進不來的吧?”黑發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剝皮膚上乾掉的泥塊。
“但畸變者容易勾來汙染者……”趙誌勇重新蹲下來,“我怕待會外面嗚呀呀的圍一群。”
“那支援呢,聯絡處那邊有說什麼時候到?”
“沒信兒。庇護所裡出能外勤的隊伍幾乎全部在外面,這時候求援……”趙誌勇搖了搖頭,“早著呢。”
說完,他將注意力投向靠在牆角許久沒說話的那個男人,對方陰沉沉地垮著張臉,雙目平視前方,視線焦點卻不知道落在何處,一副丟了魂的樣子,趙誌勇忍不住勸他一聲:“楊驀,你這事兒吧……如果是真的,那帕爾默這個人渣死不足惜,咱和小陳也不是認死理的人……”
被叫做小陳的黑發少年立刻快速點頭,就差把我們可以包庇你寫在臉上。
帕爾默死不足惜??那也得是他利用完這人的軀體之後再搞死,而不是突然破壞他的寄生宿主,破壞他明天的計劃。戊寅氣得心肝脾肺胃都在疼,一句話也不想說。
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個難得突發奇想要做點好事的人,興致衝衝去超市買了根火腿腸,結果被路邊的流浪狗一口咬斷了手。
不爽。
生氣!
再也不做好事了!
這群可惡的人,這個該死的地方,真是一秒鐘也待下去了!!
戊寅不講理地遷怒著身邊的一切,抬起盛滿怒火的眼睛,在房間內搜尋著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資,打算報複全世界。
偏偏這時候還有不長眼的畸變體把腦袋湊到窗戶縫隙裡,瞪著顆蛙眼,垂涎地朝內窺視。瞧它發現了三個大寶貝,蟾蜍畸變體興奮地揮舞著上肢,捶打牆壁房門。
它的力氣不大,及時長時間重複動作也很難對加固過後的建築造成實質性傷害。但一如趙誌勇所言,畸變體獵食期間的氣息很容易吸引其他汙染者,很快,蟾蜍就搖來了附近十幾隻汙染者,烏壓壓的喪屍大軍將每一塊透光的玻璃縫隙都堵得嚴嚴實實。
身為最為年長的大哥,趙誌勇努力安撫著其他兩個年輕人:“它們一時半會應該進不來,隻要堅持到晚上……”
話音未落,連續的槍聲倏然打斷了他,頃刻之間門外圍聚的汙染者就倒下了大半。
“是支援來了?”
“支援居然來得這麼快?”
趙誌勇和小陳少年臉上都是一喜,隻有戊寅冷著臉目光掃過貨架上的一排工具,迅速將那袋生理鹽水收進口袋裡。
門外的戰鬥結束得異常迅速。
在絕對的物理壓製下,汙染者一隻又一隻的倒下,窗戶上濺滿了喪屍的腦漿,而那隻龐大肥壯的蟾蜍畸變體死亡的時候,被長刀切割開的腦袋與肢體分離,惡臭的體/液瞬間糊滿了整面牆壁。
戊寅聽到了機械飛速收縮變形的金屬聲,隨後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危險已經解除,裡面的各位老師,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