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嗷嗚一大口(1 / 1)

變異荷花棲息的東信湖是一條水上面積達400畝的淡水湖,末世前這裡是個周邊居民飯後閒逛踏青的公園,遊客常年絡繹不絕。

冷清了將近三年,橫通湖兩岸的石拱橋上面長滿了雜草和青苔,砌石曆經風吹雨淋和暴曬,到處都是凹凸不平的裂縫。

烈日炎炎,一輛紅色三輪突兀地闖進這幅以綠色為基調的山水畫裡,圍著湖岸邊靈活地輾轉騰挪,繞過擋路的零散三兩隻汙染者,徑直朝目的地駛去。

這株變異荷花的編號為PL09,是難得性情溫順的變異植物,有明顯的神智和喜好。發現它的那名研究員甚至為它取了名字,叫“小美人”,研究報告裡還專門備注說它很喜歡這個名字。

平日裡小美人就乖乖巧巧地待在它的老巢裡紮根曬太陽,高興了開開花,不高興就自閉,偶爾來幾個白衣服的在它身上切切割割,它也懶得搭理。

在抵達東信湖觀察區之前,戊寅還很好奇一朵荷花到底要怎樣表現出焦慮和躁動,直到三輪車一個漂移停在岸邊,他跳下車,看到了一池圓盾形狀的荷葉帶著它粉嫩的花蕊,以及它拖泥帶水的龐大根莖居家搬遷到岸上的史詩級奇觀。

荷花的根狀莖,又稱藕。即便裹在一灘淤泥裡,仍舊把戊寅看餓了。

他觀察了一會這荷花精奪湖而出的盛景,問:“它在乾什麼?搬家?汙染者又不會吃它,它跑什麼?”

其他人又怎麼可能猜透一株變異荷的想法,反倒是護衛18隊的黑發少年翻著資料提醒道:“文件上說,‘小美人’非常討厭汙染者,為了乾淨的環境換了好幾次棲息地,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預感到馬上有大批汙染者朝這個方向過來,覺得整個湖都不能要了,想換個湖待著吧?資料上還寫了,如果幫它打撈在湖裡漂浮的汙染者,它會非常感激地主動送上根莖。”

“好吃嗎?”戊寅問。

少年直接將文件內容朝著戊寅的臉,指向其中一行小字:我們將其根莖分彆以生、熟兩種方式喂給了四名犯人,全部感染。有毒,人類無法食用。

……幫它打掃衛生還送劇毒食物,委實是恩將仇報了。

“你不是專門研究變異荷花的專家嗎……怎麼這都不知道?”黑發少年狐疑地問。他當然想不到面前的教授已經換了個芯子,以正常人的思維,他隻會認為要麼是自己接錯了人,要麼是這個專家酒囊飯袋名不副實。

戊寅早習慣了說錯話被懷疑的小場面,圓謊的話隨口就來:“每天要計算研究的實驗數據太多了,誰能把這些不重要的細節都記住?”

話音剛落,趙誌勇那邊立刻傳來一聲哧笑,笑聲背後的意思大致指:要不是知道你外派三個月帶回來三個姘頭,還男女都有,我就要信了你的鬼話呢~

但等戊寅帶著警告的視線斜睨過去時,趙誌勇已經跟個沒事人似的摸他的□□了。

眼角餘光中,戊寅發現小楊司機好像也朝他勾起個諷刺性的笑容,不過速度非常快,轉瞬即逝。

……看來帕爾默糟糕的本性真是人儘皆知。

眼見場面過於尷尬,趙誌勇趕緊把事態走向扯回正題:“彆聊天了,教授,趕緊采那什麼樣吧。”

戊寅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靠近變異荷花。

在所有人心目中,用於科學實驗的采樣必然是塑膠手套,口罩,鑷子,鋒利的手術刀和培養皿,精挑細選切割出最完美的部分,小心翼翼放進培養基。

但實際上,金發研究員在變異荷花旁邊站定,隨意挑選了一株開得最豔的那朵荷花,折下,“走吧。”

趙誌勇、小楊:“……”

“你確定嗎?!”黑發少年的反應最大。

“確定。”戊寅面無表情地就要走,腳邊卻感受到一道奇怪阻力,他低下頭,居然看見一條帶著浮葉的荷花根纏住了他的腳踝,並且還在不斷試圖往上爬。

戊寅抽了抽,沒能成功從“小美人”的懷裡把小腿抽出來。

“乾什麼?”他怒道。

根纏得更緊了,圓碗似的深綠荷葉緊緊罩住他的腿,死都不放。

幾個空靈模糊的詞彙斷斷續續地鑽進戊寅腦子裡,他愈發不耐煩:“汙染者臭歸臭,惡心歸惡心,但又不咬你,怕什麼?”

“不帶不帶,老實在池塘裡待著。”

……

岸邊其餘三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帕爾默一個人對著腿上纏繞的荷葉罵得振振有詞。

但就憑這副能夠和荷花吵起來的神經病樣,看起來又像一名研究變異植物的專家了?

他們並不認為帕爾默真的可以和“小美人”交流,眼前場景更像是豢養寵物的鏟屎官在和自家寵物自言自語。

趙誌勇正想提醒帕爾默彆這麼童趣了乾活要緊,結果忽地聽見帕爾默疑惑了一聲,問:“湖底?湖底有什麼?討厭的醜東西?湖底能有——”

一聲巨響倏然打破了他的反問,就在荷花群的後方,一道衝天水幕轟然躍起,腥臭的湖水霎時飛濺在每個人臉上,身上,緊接著,一隻浮腫巨大的人頭出現在水花之後,興奮地朝岸邊的人咧開了它幾乎能一口吞下兩顆籃球的大嘴。

畸變體。

還是一頭會潛水的畸變體,長得像隻大型蟾蜍。

所有人二話不說轉頭就朝三輪車的方向跑,“小美人”也沒再礙戊寅的事,快速把所有花葉根莖重新縮回湖裡。

可就在跑在最前面的黑發少年即將碰到車門的那一刻,那頭怪物突然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跳到了三輪車棚頂,一下子將鐵皮殼壓了個凹槽出來,它仿佛知道這是食物用來逃離的重要工具,死死地霸占著,身上的淤泥、海草沿著車窗往下流淌,而它趴在車頂對著眼前的獵物垂涎三尺。

戊寅逃命的反應向來是最快的,當他發現地面上蟾蜍畸變體碩大的陰影是朝三輪車去的時候,他就果斷地放棄了乘車這條路,轉為反方向逃命。

趙誌勇發送完緊急求助信號之後迅速瞄準畸變體的臉開了兩槍,給落在最後的少年爭取到逃跑時間。

隨即四個人排成直線沿著湖岸邊拔足狂奔,關鍵湖裡面還有一片跟著他們狂遊的浮萍,裡面盛著兩三隻花骨朵和一朵風中淩亂的荷花。

戊寅邊跑邊快速觀察附近有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在一片門窗破敗當啷作響的仿古建築中,他很快鎖定了一間湖對岸明顯新被加固過門窗的……小賣部。

沒有一絲猶豫,他在拱橋前一個急轉彎,一步跨上了三層台階。

小楊司機緊隨其後,兩人哼哧哼哧地爬完台階,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吼叫和槍響。

戊寅轉過身,就見黑發少年應該是不慎被絆倒,瞬間被蟾蜍畸變體追上,此刻的他正躺在地上尖叫著瘋狂朝即將俯身下來的畸變體開槍。

眼前著美味的食物近在咫尺,蟾蜍畸變體肥碩浮腫的臉不斷搖晃著,甚至就連子彈都沒能成功逼退它就餐的決心。

趙誌勇大罵一聲狗娘養的,反身抬起卡賓/槍,一邊朝黑發少年的方向走,一邊朝畸變體無節製地傾瀉彈藥。

小楊著急地左右看看,抓起地上的碎磚就往畸變體的方向砸。

任誰都知道,此時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拋棄黑發少年,利用畸變體進食的時間逃跑,把自己鎖在安全牢固的地方等待救援。

但他們誰也沒有離開,小楊無濟於事地扔著石頭,趙誌勇甚至反而朝畸變體的方向越靠越近,試圖去拉少年一把。

敬每一位願為公共利益無私奉獻的英雄,敬每一位願為人類文明延續流血犧牲的英雄!

一隻小巧的荷花立葉默不作聲地順著拱橋柱身爬上來,親密地貼住了戊寅的腳背。

今天對他來說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但對於眼前的這三個人,或許今天就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天了……

算了……戊寅好心情地笑了下,垂在身側的左手微不可察地朝“小美人”試探的小爪爪招了招……就當是臨彆禮物了。

莖稈迅速增長,碧嫩荷葉艱難地去夠戊寅的指尖。

小楊扔光了就近的石頭,回身就見帕爾默站立不動,嘴角勾著一抹笑,遠遠注視著黑發少年和趙誌勇在蟾蜍畸變體的攻擊下狼狽地掙紮逃竄。

他愣了一下,眼神忽然變冷:“帕爾默教授,你是否還記得一個叫楊向雪的女人?”

戊寅注意力全部放在頑強生長的荷葉上,他微微彎了點腰,把手垂得更下方便荷葉的觸碰。面對小楊司機冷不丁的提問,他幾乎沒過腦地答道:“不記得。”

小楊的眼中瞬間充血,鼻翼也放大了:“她是我的姐姐。”

“嗯。”戊寅敷衍地應了一句。荷葉接觸他指腹的瞬間,湖中無數荷葉根莖從淤泥中竄出,如同一條條沉重的繩索,狠狠地打在蟾蜍畸變體身上,纏繞、捆縛,限製他的行動。

趙誌勇終於能一把握住少年的手,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接著兩個被腥臭淤泥無差彆攻擊的泥人頭也不回地撒丫子狂奔。

短暫的附身異能隻是讓戊寅有一點累,但附身結束的瞬間,“小美人”在他腦海中炸起的哭嚎尖叫使得戊寅遭受到異常猛烈的精神衝擊。

我不乾淨啦!!!

它的聲音太大,遮掩住了小楊近乎於泣血的剖白。

“帕爾默,一年前,你強見了我姐姐,又在她因為傷口撕裂感染發燒昏迷的時候,把她一個人留在汙染者堆裡,你居然跟我說,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黑發少年和趙誌勇悶頭往拱橋上衝,這時,他們就聽見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再抬頭,就見小楊憤怒到猙獰的面容,以及被他一腳踹出去直直往台階下滾的帕爾默。

在兩雙震驚和一對盛怒的目光中,蟾蜍實驗體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碎了帕爾默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