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989 字 3個月前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放心不過,原本他屬意的人選是胡玉娘,對方常年在撫西一帶經商,老練油滑,最擅經營之事,撫西如今要人要得急,若是現培養必定來不及。

去年與勒然之戰,她作為逐城首富捐出大半家產,雖之後有所補償,但元氣大傷,要東山再起不易,加之胡玉娘年近不惑,也沒了當年的雄心鬥誌,她主理商司正合宜。

但也正是她老練油滑,所以聶照對她有所防備,事情遲遲未定,如今商路複通,對方蠢蠢欲動,自然不適宜主理商司。

今日一見榮代年,他靈光一閃萌生了新的想法。

一個世代商賈之家的子弟,卻從未從事過商事,在官場和商場上都無根基,易於操控,左右不沾,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這樣的人所能依靠的,隻有上司的信任,加之他品性正直,不失為良才。

從三月到六月,逐城逐漸竣工,城池煥然一新,多少有了當年繁華的影子。流民重入戶籍,對鰥寡孤獨廢疾者施以恩惠,在嚴打嚴防下,治安也逐漸穩中有秩,可見此地也並不是這些年人人口中的野蠻不堪教化之地。

對大多數百姓來說,能安居樂業,他們又何必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對冥頑不靈者重罰,他們自然也不敢作奸犯科。

隻是要大筆大筆的銀子砸下去,大滴大滴的心血淌下去,還有有長久的時間來印證,以克服諸多風險,大雍的朝廷左右衡量,覺得為這些城中劣民不值得,一步步放任這座城池落到此種境地。

現在因著撫西的政策,先免一年過路商稅,各路小國漸有零星商人試探著往來,也不必擔心貨品被強搶或是遇到戰亂,因著城中並無大的商戶,所以早些交易都是聶照自己接待。

先以商司名義交易接入,轉而扶持小的商戶,以借貸方式分由小商戶先售後付本金與稅收,除卻政府要承擔較重的經濟壓力,對百姓是絕無僅有無本萬利的好事。

聶照這幾天光是打算盤手指都起繭子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過一個念頭是做賬房先生,算數和經商不一樣,他沒這個興趣,所以把營收定價做得跟算學題一樣,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往兜裡進,也沒有半點歡愉。

薑月倒是有,但她能做的就是在聶照打算盤的時候痛苦練自己那愛而不得的算學。

每當夜晚,都督府總是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哀怨,以書房為中心,呈輻射狀向四周散開,方圓五公裡都能感受到怨氣。

聶照跟薑月提了榮代年之事,在不到三天後的傍晚,他又怨念深重地拿起算盤預備對賬的時候,薑月終於像個救世主似的將榮代年的調查情況送給了他。

和猜想的差不多,榮代年自幼除了在青雲書院讀書,就是跟在父親身邊,學習經商,父親一去世,那些所謂的商友就瓜分了榮父留下的貨物,榮代年便與那些人斷絕往來了。

聶照看完,舒心地往椅子上一仰,雙手抱著肩:“挺好的,讓人去把他請過來吧。”

榮代年被阿鬆帶過來的時候,神情倔

強,高昂的頭顱上寫滿了寧死不屈,畢竟他想象不到不問緣由,你在誤打誤撞覬覦過上司的妻子後,半夜被叫去對方府邸會發生什麼好事。

其實這種坑蒙拐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事情,應該由薑月這個女子來做才顯得自然親和有說服力,但聶照瘋了才會讓薑月對榮代年輕聲細語循循善誘。

但鑒於他如今身邊貧瘠的人手,他隻得親自出馬。

不過他開口自然談不上柔和,甚至像是恐嚇,眉眼沉沉的,帶得室內空氣都變得森冷了幾分,旁的未說,隻揚了揚下巴,令他去算桌上的賬冊。

榮代年聽完聶照的話後,先是有片刻的怔忪,緊接著就是不敢置信,但對方的算盤和賬冊都已經推到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戰戰兢兢坐下,依照聶照的吩咐做了本賬冊。

聶照在一邊剝石榴,是這次外國商人帶來的早熟夏石榴,劈裡啪啦落在銅盤裡,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紅瑪瑙,燭火下泛著晶瑩的光,他剝得認真,修長的手指動作輕緩,愈發顯得精致好看,似乎沒有理會他的打算。

榮代年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賬冊繼續拖過來算,待聶照剝完了三顆石榴,銅盤裡堆的像小山似的高,才擦了擦手,轉而看向榮代年。

被他幽幽地望著,榮代年也升不起彆的想法了,把自己算過的三本帳都捧過去,請他看。

聶照隨手翻了翻,果然又快又好,他做一本的時間榮代年都能做三本,術業有專攻,心中的快意和解脫幾乎要溢出來,不過他險險克製住,面無表情把賬冊扔回去。

“尚可。”聶照說著,榮代年心臟跟著顫了一下,聶照在逐城就陰晴不定的,自打離了逐城之後,就更摸不著了,他心裡複雜的很,一邊覺得焦慮,一邊又覺得氣惱。

見著聶照總會想起對方把他堵在巷子裡,暴打他不允許他接近薑月,轉而自己又跟她在一起的場景,悶得慌,總之不是些什麼好的情緒。

“明日開始,我將調你去商司,為商司副使。”聶照根本沒有管他同沒同意,點沒點頭,直接將調令和令牌扔給他,“明日辰時去找李護入職,再去通商司的商司報到。”

榮代年捧著那塊冰涼的令牌,已經呆滯地不知道說什麼了,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撫西誰人沒聽說過通商司?這是主君親自督辦的,能在通商司做事,就是個主簿都比彆的主簿前途光明,商司副使雖然按照官品類比,也隻是個六品官,但卻大有可為。

“主君,難道信我?”他不由得喃喃問出。

聶照不置可否:“你品行端正,我有何不信?”

榮代年怔了許久,才捧著令牌跪下:“必不負主君信任。”

“還有薑月,她也十分信任你,能做好這個副使,”聶照說得榮代年目光中閃過一絲酸澀,他知道聶照這句話一出,他與薑月,便隻有上下級的關係,他不能再起什麼妄念。

可即便聶照不說,他又能做什麼呢?

“屬下不會辜負主君的信任,也不會……不會辜負薑千戶的信任

。”

他會報答聶照對他家的恩情,也會給他的喜歡一個交代。

聶照最是知道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此刻面容和語氣都和緩了些許,點點桌面:“新來的石榴十分新鮮,我剝好了,你帶走嘗嘗,在外奔走許多個月,瞧你嘴唇都乾起皮了。”

榮代年此刻又是一陣心情複雜,道謝後領走了聶照方才剝的三顆石榴。

他一走,聶照那顆垂死的心終於活泛起來了,一種把麻煩事丟給彆人的輕鬆感,伸了伸懶腰回房,薑月躺在床上看書,聽到他的腳步後手忙腳亂把書塞進枕頭下面,擺了一本正經書看。

聶照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沒說什麼,走過去把外衣脫了,上床半壓在她身上,把下巴墊在她肩膀上。

薑月差點被抓包,心臟咚咚跳,還是不忘問他:“怎麼了?”她忍不住猜測,“難道是榮代年拒絕你了?不應該吧。”

聶照搖頭,瞥她一眼:“不是,我還給他剝了三顆石榴。”

薑月沉默,她從來不知道聶照什麼時候新添了這個毛病,還要人猜,不過主動給榮代年剝石榴,還真不像他。

她以為聶照是心情不好,於是拍拍他的肩膀,沉重說:“沒關係,你躺一會兒吧,想告訴我的時候就說。”

“那石榴可酸了,酸掉牙,也就達官貴人擺闊宴賓的時候會充場面,這石榴不好,得少進,”聶照暗示她,“我不愛吃酸的,想著給你剝些吃,嘗了嘗,真難吃。”

薑月沒意識到,反而摸摸他的頭,果然,這種感覺才熟悉。

他怎麼會特意把甜石榴剝給榮代年,他哪兒那麼好心,果然是嘗著酸了才予送出去。

聶照咬了咬她的腮肉,暗惱自己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半點記性不長,薑月壓根兒沒長這點調情的腦子,他這哪兒是傷心難過?真傷心難過能這樣?

但凡換個知情識趣的,此刻便應該挨著個兒地親他,然後問他還悶不悶了,他便有理由再說幾句嬌縱的話。

如此想著,他又悶悶咬了咬薑月的臉頰,壞心地把她藏在枕頭下面的書悄悄摸了出來,一本正經念:“孫玉瑩沒想到劉生生得一表人才,卻夥同繼母一起誆騙她,一邊想要謀奪她的嫁妝,一邊又留戀青樓楚館,不由得怒從心起,目光中……唔……”

薑月急忙羞憤地捂住他的嘴:“彆念了彆念了!”

她的人生愛好不多,看這種蘇爽打臉虐渣的話本字算一個,這種東西自己偷偷看沒什麼,被念出來簡直從這裡丟臉丟到祖墳了。

“她隻恨自己從前眼瞎,沒有看出他是匹中山狼來,重活一世,她一定要……”薑月見完全堵不住聶照的嘴,扯過被子把自己蒙進去,完全不想再聽。

聶照放了書,掀她被子:“生氣了?真生氣了?”

薑月憤憤地咬他的手,又把被子蓋上,臉臊的通紅。

聶照又掀了個被子角,把手遞進去,笑嘻嘻說:“好好好,給你咬,消消氣。”

薑月把他的手拉過去,咬了一口,然後扔出來。

聶照的腦子舉一反三非常快,既然做不到預想的調情,那反過來也是一樣的,於是把人從被窩裡挖出來,一下一下親她的臉頰:“好了嘛,還生氣?”

薑月轉過頭,他就追過去,再親一下,從後面用自己的臉頰貼著她的臉頰:“不要生氣了,那我白天去找你,你躲著我我都沒有和你生氣。”

薑月原本就沒有生氣,就是覺得羞惱,他這麼一說,似乎是自己有些不對,勉為其難親一下他的下巴,聶照回親她的下巴,兩個人親著親著就逐漸不對味起來。

不對味不對味著,聶照就被推翻過去。

薑月伸出手指和他表示:“七天,一刻鐘,今晚,不許。”

他摸著後腦子震驚,不是,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