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佑果這些年來聽過的大大小小的告白不計其數, 並且也十分自信地認為有人喜歡他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一次,佑果還是因為面前向他告白的神靈而感到一絲絲震驚,並且忍不住打量著面前大國主神的外表。
大國主長的很出色, 精致完美沒有一絲瑕疵的臉卻並不顯得拒人於千裡之外, 反而還有些溫和的從容——總而言之, 這為神祇看起來沒有一點作為神祇的架子。
隻是沒有神祇的架子卻並不代表面前的大國主就一定是好說話的性格。
出塵的神祇笑眯眯地垂眸安靜地任由佑果打量, 原本挑著佑果下巴的折扇被他放了下來抵在了唇邊,淡金色的長發熠熠生輝, 他朝佑果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對於大國主剛才語出驚人一般的“和我戀愛吧”這句話,佑果斟酌之後還是選了一個最不得罪人的說法:“我隻是一個凡人……”
凡人怎麼能夠和神靈在一起呢?這看起來時毫不匹配的。
然而這句話對大國主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他撥了一下垂在臉側的頭發,表情無所謂也很燦爛:“對我來說,不管是人類還是神靈,都沒有什麼區彆。”接著他又低頭靠近佑果,聲音和緩:“而且性彆也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佑果心裡一驚, 然後抬手默默拉住了自己的衣服。
他在心裡和係統說:“神靈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係統也很無奈:“不,也不都是……”
這樣的說法不是代表高天原裡還有不少的神靈像大國主這樣滿臉不著調嗎?佑果震驚的想,不過雖然在心裡這樣吐槽, 面對大國主他還是很認真地回答:“很抱歉,我對您沒有特殊的感覺。”
“怎麼會!”
大國主神便立時露出了泫然欲泣的心碎表情,配著那張精致俊美的臉衝擊力還真是不一般大, 他繼續道:“明明祭典上為我跳的神樂舞那麼認真,怎麼會對我沒有特殊的感覺呢?”
佑果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 我其實在跳這個舞的時候想著的一直是他偷偷跑掉的狗狗吧。
更生氣了, 打算明天就去重新買狗。
不過理由之一雖然有殺生丸的原因, 不過這也並不是全部,佑果隻是在心裡略略思索了片刻就誠懇地回答大國主的話:“不……其實,我隻是敬業而已。”
大國主一愣:“敬業?”
佑果沉重地點點頭,和大國主說:“雖然我不是職業巫女,不過畢竟在跳舞之前還拿了五箱金小判的工資,所以不管怎麼說事情都要做好吧?”
“而且還要做到最好才行,這樣拿那筆錢才不會覺得虧心。”
雖然愛錢,但是依然貫徹愛財但是要取之有道的準則的佑果配合地給自己點了點頭。
或許是這一番話紮到了大國主神的心,他的手一扶額頭露出了被打擊過深的沉重表情,幽幽地說:“好吧。”
雖然這個借口勉強過關,不過大國主還是靠近佑果用纖長的手指撥了撥佑果解開白檀紙後就隨意地垂落在身後的發絲,用一種玩笑似的口吻道:“不過,我怎麼聞到了一股其他的味道呢?”
佑果心裡一緊,他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大國主臉上的表情,確定沒有在其中看到什麼不愉快的神色之後才微微鬆了口氣,低下頭像是無可奈何般地歎氣道:“可能是因為我養的寵物不見了吧。”
大國主輕笑了一聲:“你養的寵物?”
佑果繃緊了身上的肌肉,不過還是狀似隨意地道:“對啊,我養的寵物離開了。”
大國主笑眯眯地說:“難過嗎?”
“有一點。”佑果給大國主比了一下手指,兩個指頭捏在一起留出了一丟丟的距離,表示隻有一點點。
“不過既然離開了就沒有辦法了,我打算再養兩個寵物。”
這下大國主露出震驚的表情了,他疑惑地問:“誒?為什麼?不找之前的寵物了嗎?”
佑果也逐漸放鬆起來,或許是因為大國主自己就沒有表現出什麼有距離的感覺,便隨意地說道:“不了,這種事情強求也沒什麼意思吧?”
“還是我自己開心比較重要。”
大國主仔細地看佑果的表情,確定他臉上並沒有說謊的痕跡,便忍不住笑起來。
“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
他是隨性灑脫的性格,所以笑起來也很自然的如普通人一般拍著腿笑,笑完後才拍了拍佑果的肩膀說:“不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甚至神靈,卻不明白這一點呢。”
佑果聽出了大國主話語中的一些惆悵,當然,對於神靈間的事情他一個普通人類是沒什麼理由插嘴的,隻是配合著大國主神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佑果這樣配合,大國主神見了便不由地有些愉快,對於他喜歡並且還能給他帶來樂趣的人,大國主一向也是十分大方的。
伸手摸了摸佑果的發頂,大國主雖然言行舉止看起來輕浮,不過行事卻很有章程,此時撫摸發頂的動作不像是曖昧的親昵,更像是長輩逗弄孩子一般溫和。
大國主說:“雖然你拒絕了我讓我有些傷心,不過看著你為我跳的神樂舞的份上,我就獎勵你一樣東西吧。”
神靈的贈予從來珍貴罕見,更何況還是出自神議議長大國主神的手筆,佑果下意識問了一句:“是什麼?”卻被大國主笑眯眯地戳了戳額頭。
他的意識便立刻昏沉了下去,視線內的場景如浮動的雲霧一般朦朧起來,最後消散在一片黑暗之中。在佑果眼睛再次閉上之前,他聽到大國主飄渺的聲音:“等你醒來就知道了。”
陽光落在佑果眼上時,床褥中沉睡的佑果終於在此時緩緩睜開了他的雙眼,有些呆滯地盯著天花板看了半晌的佑果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手向下一壓卻被一塊堅硬的東西硌到了掌心。
佑果低下頭,看到了放在枕邊的一隻棕色的巴掌大的小木盒。
他想起那個似真非真的夢境,將那隻木盒拿到了掌心,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木盒被佑果打開,裡面放著十幾顆粉紅色藥丸。
沁人心脾的香味隨著被打開的盒子跑了出來,佑果心神一震,用指尖碰了碰盒子中的粉色藥丸。
他問係統:“這是什麼?”
係統說:“這是桃丹。”
或許是覺得佑果並不清楚這顆丹藥究竟有什麼用途,係統還很耐心地為他解釋了一番桃丹的效用。
“一顆桃丹可以讓人類延年益壽健康長命。”係統說到這裡頓了頓,口吻有些複雜:“如果吃的夠多的話,桃丹甚至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個小神。”
神靈……
多麼遙不可及但又近在咫尺的東西,佑果一時間心亂如麻,抬手合上了手中放著桃丹的盒子,將它埋進了那些壁櫥中的金銀財寶中的最底層。
“你不吃一顆嗎?”係統忽然問:“那可是可以讓你成為神靈的東西。”
佑果起身關上了房間中的床,明亮的光線被隔絕在外,房間裡的亮度便瞬間減弱了許多,佑果隻是想了想說:“不需要。”
他喃喃自語:“我想要的東西,又不是這些。”
*
大國主贈予的桃丹被佑果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他知道這種東西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妖來說誘惑力都無比巨大,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敢隨意地拿出來,甚至不敢讓置屋中的其他人知道。
因為佑果無法保證這個消息不會流傳出去,更無法保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類活著妖怪會不會找上門來,而現在置屋中的人顯然也沒有能夠抵禦抗衡貴族活著妖怪的本事。
不過桃丹這件事隱瞞了下來,但是佑果的名氣卻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瞬間傳遍了整個日本,畢竟跳神樂舞的人不少,可是跳神樂舞還能引起神靈降福的人卻隻有佑果一個。
淺野城主因此也十分開懷,在祭典結束後甚至還派人多送了兩箱金小判過來。佑果自然是來者不拒,不過除此之外也並不全是愉快的地方。
因為神樂舞而一鳴驚人的佑果勢頭幾乎是抵擋不住地傳播開,或許之前的名氣還僅限於祇園和周圍的城池,但是在祭典之後就遠遠不止附近的一畝三分地了。
不少貴族大名聞聲而來湧入祇園揮灑下大筆的金錢隻是為了見佑果一面,這樣的人佑果應付一次尚可,應付兩次也還行,但是三次四次之後就已經開始迅速不耐煩起來。
錢已經賺夠了,佑果自然開始盤算起了出錢為置屋中年幼的舞子們贖身的念頭,正精打細算規劃好每一分錢的去處時,佑果卻並不知道自己的名氣已經開始脫離人類的範圍,朝著妖怪圈子裡傳播了。
*
蒼白的手穿透身前穿著華麗和服的狸貓妖,身體被撕裂的聲響過後就是大股大股的血液從身體裡流出來的聲音,溫熱的血飛濺在狸貓妖身前的男人身上,鮮紅刺眼的血液從男人的臉頰滑下一直流到嘴角邊才被他舔去。
躲在房間後的其他狸貓妖驚恐地捂住了嘴巴,惶惶然地望著甩開手上的屍體像是甩開垃圾一般無所謂的男人,絕望地想:完了。
不管是哪個妖怪,隻要碰上那個擁有血一般鮮豔長發的男人,最後臨死前的念頭無一例外都是,完了。
遇上惡羅王,也隻能以完了二字結尾。
雖然知道自己在妖怪中惡名昭彰,不過這對惡羅王來說都沒什麼所謂,誰讓他很強?所以讓他感到無趣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他殺死那些妖怪時也從來不會有什麼愧疚的心思。
“啊——花街裡最美的狸貓妖就是這種水平嗎?”惡羅王無趣地甩了甩手上沾到的血水,純金色的瞳孔一點點地朝已經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渾身失力完全沒有逃跑能力的其他妖怪身上滑過,被看到的妖怪無一例外都屏住了呼吸,大腦已經完全被恐懼占據的妖怪們隻想著,死定了。
行走之地從來都是血流成河的惡羅王絕對不會放過她們,在場的狸貓妖們驚懼至極時甚至有不少狸貓被嚇得變回了原型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再一次被無趣之感充斥的惡羅王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血都淌到了他的腳邊他仍是一臉無所謂地席地而坐,用手支著側臉懶散地望著其餘的狸貓妖懶懶開口道:“隨便你們怎麼樣,快點讓我感覺有趣起來。”
狸貓妖們戰戰兢兢地起身試圖取悅惡羅王,然而失敗者的屍體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那張妖異俊美的臉上也不曾出現過一絲絲笑意。
“真是無趣。”
尖利的指甲已經抵到了瑟瑟發抖的狸貓妖的脖頸邊,神智已經趨近潰散的狸貓妖崩潰地哭喊著道:“我知道,我隻要有一位美人!”
“她的美麗甚至引來了神靈賜福,她一定是惡羅王大人您希望見到的美人!”
準備割斷狸貓妖脖子的惡羅王聞言頓時停下了手,他饒有興致地掐住面前狸貓妖的臉垂首靠近,“你說的是真的?”
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的狸貓妖懇切地點了點頭,“是的,是的!我沒有說謊!大家都知道!”
惡羅王眉頭微挑,“繼續說。”
狸貓結結巴巴地說完了從其他妖怪口中得知的關於祇園中跳了神樂舞還得到神靈賜福的藝伎的傳聞,惡羅王詢問了周遭一圈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看來這個消息不會有假。
鬆開了身前因為恐懼幾乎要昏過去的狸貓妖,惡羅王摸著下巴興味盎然地想。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