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田信拉著行李箱走向警校大門, 一路上不少新入學的警校生都被他獨特的外貌吸引,不由自主地駐足回頭看過來。二十多年來,他早就對自己外貌的特殊性習以為常了, 此時倒是絲毫不以為意。
唯一讓明田信在意的是, 自己畢竟在組織裡沉寂了四年時間, 哪怕從來沒有參與過什麼大型的外勤任務, 但是到底還是被琴酒帶著進行過幾次刑訊練習, 執行過幾次對叛徒的處決。
明田信伸出手,白皙的手掌泛著剔透的晶瑩感, 掌紋和指縫間門十分乾淨。然而明田信卻至今還仿佛能感受到, 那種血液噴灑在手心裡的灼熱黏膩的惡心觸感。他厭惡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立刻將這種消極的情緒壓了下去。
在組織那種環境裡, 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也是組織在外放一個臥底成員之前,要求臥底必須首先經曆的考驗。隻有親手沾染過鮮血而面不改色,才能向組織證明自己的確已經踏入黑暗,與組織徹底融為一體, 才有資格被組織所信任。
然而經曆過鮮血的人, 總是會和普通人有些許不同之處的。那是從外表上無法分辨, 卻已經融入靈魂中無法剔除的,親手剝奪他人生命的罪惡。普通人或許不會輕易發現,但是明田信不確定, 在警校這種人均警察預備役的地方, 會不會有敏銳的人發現自己的與眾不同。
畢竟,警察到底是一群多麼敏銳的人,從小被警察收養的他,對此是最有發言權的。
雖然從被警校錄取的那一刻開始, 明田信就已經從公安的編外協助搜查官,轉正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了,但是臥底警察到底和普通警察是不一樣的。更何況明田信甚至都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臥底警察,而是一個檔案被封存時還沒有轉正的、從沒有在警察廳路面過的,甚至又被所臥底的組織反派回警方的雙向臥底。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明田信被同為警察的同僚發現了組織身份,為了保密,他也必須像一個真正的組織成員一樣解決問題,而不是隨意暴露直接的另一層公安身份。所以為了任務,他不但不能被組織發現真實身份,甚至都不能被同為警方的同僚發現任何一個被隱藏起來的身份。
而在完成組織和公安這兩方所安排的任務之外,明田信還必須在這段時間門裡,找到能夠拯救自己那幾個倒黴幼馴染的方法。而這一點,才是明田信這四年來一直殫精竭慮,從不敢真正放鬆下來的真正原因。
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門裡,利用自己已經得到的關於未來劇情的預知碎片,順利將幾位幼馴染從必死的劇情中順利救出來。
明田信此時看上去面色如常,然而心裡卻難得地有些緊張,甚至少見地開始主動找係統聊天。
“係統,你確定我那幾個幼馴染一定會考進警校嗎?”
“宿主放心吧,既然原本的劇情就是這樣的發展方向,那麼你就一定能在警校裡與他們重逢的。而且你最近這四年又沒有見過他們,肯定也不會影響到他們對未來職業的選擇,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明田信心中剛放心了些,然而一想到進入警校就意味著劇情的開啟,自己的那幾位好友也就將進入生命倒計時了。明田信忍不住憂愁地歎了口氣。
“宿主這四年裡不是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預知碎片了嘛,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未來會遇到什麼,那麼拯救起來自然就容易多了。”係統不厭其煩地勸道。
明田信必須承認,在面對與自己那幾位幼馴染有關的事情上,自己受到的影響似乎總是會比平時更多一些。如今終於有機會再次見面了,也不知道四年過去,那幾個家夥還能不能在見面的第一時間門就認出自己來。
當然,就算已經分開這麼久,就算當初自己離開的太過突然,明田信也從來不去擔心他們會忘了自己。畢竟是幼馴染麼,敢記不起來就揍他們一頓,再幫他們重溫一下曾經被自己迫害的那段歡樂的童年時光好了。
明田信得意地眯著眼睛淺笑了一下,再次引得旁邊路過的同學們一陣小聲驚呼。
正在這時,明田信的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規避危險的本能讓他的身體迅速閃避,等回頭查看情況時,卻發現那隻是報到處有人起爭執的聲音。
明田信不由得自嘲一笑,有什麼可緊張的,這裡可是警校,又不是組織那種隨時會有人放冷箭的地方。而且在這裡也不適合一直保持警惕,那太反常了,如果被發現,反倒惹人懷疑。
他原本不打算多管閒事的,正打算離開,可是當他的視線掃過爭執的人群,從裡面發現了一晃而過的耀眼金色之後,身體卻仿佛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
明田信呆呆地看向被圍在人群中央的兩個熟悉的身影,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臉上有驚喜和無錯紛亂交織,一瞬間門竟然讓他有幾分恍惚。
“zero,hiro,”他輕聲呢喃,“你們果然也來警校了!”
遠超常人的感知力被發揮到極致,明田信能夠清晰地看到,報到處的教官正一臉嚴肅地站在桌子前,手掌剛剛才從被拍裂的桌面上拿下來。顯然,這就是之前那聲輕響的來源。
“一群新生,居然膽敢在警校門前挑釁滋事!你們是想還沒入學就被警校開除嗎?”
教官一臉震怒,淩厲的目光在這群新生的臉上一一掃過。之前還圍在報道處周圍的喧鬨人群,聞言頓時安靜下來。
安靜沒能持續幾分鐘,之前那個帶頭挑事的男生低聲抱怨:
“報告教官,我隻是就事論事。這個家夥一頭金發,他明明就是個外國人吧,卻非要說自己是警校新生。外國人怎麼可以當警察啊?他說不定是從彆的國家來的間門諜哎。”
從剛才起就一直因為發色而被針對的降穀零,聞言猛的轉頭看向說話的男生,一向溫和的紫灰色雙眼中露出明顯的憤怒。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就感受到身旁有一雙溫暖熟悉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還在自己徹底生氣之前,用力向下按了按,示意讓自己暫時不要參與進來。
是hiro!
諸伏景光見降穀零已經冷靜了下來,這才安慰地拍了拍降穀零的肩膀後,收回了一直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降穀零垂在身側的手指攥了攥拳,終於還是收回視線,沒有開口。
倒是諸伏景光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先是衝著周圍的人友善地笑笑,然後才對教官大聲說:
“報告教官,這位降穀零同學隻是混血而已,他不是外國人,更不是什麼間門諜。他已經通過司法考試和公務員考試,也通過了從警審查,已經被警校正式錄取,是名副其實的警校新生。”
見教官點頭認可,諸伏景光又看向那個從一開始就故意挑事的男生,先是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又一臉真誠地譴責道:
“至於這位不認識的同學,你實在不應該在未經查證的情況下,隻憑借外貌就帶著惡意隨意揣測彆人,更何況還是完全錯誤的結論。你這麼做會給彆人帶來不必要的困擾的。”
諸伏景光從頭到尾都笑的如沐春風,讓人感受不到他的絲毫惡意,甚至有一種他反駁你其實是在為你著想的錯覺。
男生被噎住了,一時間門竟還有點兒尷尬。
如果對方因為憤怒而大吵起來,他還能理直氣壯地罵回去。可是這個看起來好脾氣的溫和青年居然那麼真誠地和他講道理,這讓他一時間門愣在那裡,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彆說他了,就連那位本該主持大局的教官,此時都被諸伏景光那一臉真摯的譴責給驚豔得說不出話。
正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嘖,隻憑借隨便臆斷就胡亂給彆人定罪,真是諷刺啊。這就是未來的警察!”
人群之外,一個膚色白皙的黑色卷發青年突然開口嘲諷,一張池面臉上滿是嫌棄。
在場的都是即將要成為警察的人,心中對這個職業多少都有點兒憧憬。此時聽到有人這麼說,面上都有些掛不住。眾人紛紛對青年怒目而視,隻是礙於教官的威嚴,才沒有立刻罵回去。
好在黑色卷發青年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臉色尷尬的半長發青年,正一邊把同伴往身後拉扯,一邊一臉笑意地鞠躬賠罪,這才把眾人的火氣給壓了下去。
可惜卷發青年卻像是讀不懂空氣,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降穀零:
“喂!我說,那邊的金發小子,當警察有什麼好的?我勸你最好早點放棄的好……哎呀!等等研二,你揍我乾嘛……”
降穀零紫灰色的眼睛憤怒地瞪視過去,然而對方此時卻在忙著譴責同伴,看起來根本沒時間門搭理他。這讓降穀零更生氣了,並且直覺自己和這個卷毛絕對天生犯衝。
然而當降穀零的視線轉移向他的那個半長發青年的同伴時,眼神卻突然頓住了。這個人……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熟悉?自己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
諸伏景光此時也已經注意到了那邊的兩個人,同樣面露疑惑地摸著下巴道:
“奇怪,我怎麼會覺得那個半長發的男同學看起來有些面熟的樣子,難道我以前在哪裡見過他嗎?”
降穀零聞言立刻說道:“原來hiro你也有這樣的感覺。看來我們的確見過這個人,隻不過或許是時間門太久遠的關係,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
說著,兩人還朝著萩原研二的方向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