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在沈晗黛身後的保安趕過來,看清她面前的人後,異口同聲的喊道:“孟先生。”
這一聲恭敬的尊稱,讓沈晗黛忽然感覺在她和孟行之的中間,築起了一堵無形的高牆。
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迫上演了一場鬨劇,旗袍上留著狼狽的汙跡,這一刻,她根本沒有跨過這堵牆的勇氣。
孟先生永遠高不可攀。
她站在原地,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唇角微翹露出得體的笑容,“……不打擾uncle了,我先走了。”
她自以為將從容演的很好,出口的話卻帶著顫音。
孟行之聽出來了,也看見她說完,便轉身往出口走。
步子越變越快,離去的身影倉皇無措,像是在逃離。
孟行之出了電梯,孟坤跟上來,在後方推著輪椅往宴會廳的中央去。
整個宴會廳交談的人聲漸漸從大變小,到了最後隻剩奏樂聲,沒人再敢說話。
以坐在輪椅的形象公開示人,孟行之這是首次。
但在場的所有人,誰也不敢因為男人此刻坐在輪椅上,膽敢有一絲一毫的輕蔑和鄙夷。離男人近的人,還會不自覺的彎彎腰,把脖子往下低垂幾分,以顯示自己的恭敬之心。
孟行之三個字在他們心中的重量和地位,不言而喻。
角落裡的保鏢走到孟行之身旁,低聲的彙報了剛才的意外。
孟行之聽完後神色不變,吩咐道:“先跟上她。”
說完,又想起她那副不想被人看見的可憐樣,“彆暴露了行蹤。”
“是。”
孟行之目光放遠,瞥到花園水池邊站著的一對年輕男女。
女生觸到他眼神,倒是滿臉恭敬的微笑,男的面上乍看上去雖然恭敬,但眼底卻堆積著怒怨。
“周家的女兒周彤,她爺爺和我們老爺子以前是戰友。”孟坤向孟行之陳述,“另外一個是港城何氏的公子何嘉澤,他家的公司前不久才被我們收購。”
孟行之轉了轉左手大拇指上戴著的黑色戒指,收回視線,雲淡風輕的吩咐一聲在場的人,“各位繼續。”
“是……”
孟坤推著孟行之的電梯原路返回,直到一樓見不到孟先生的身影,場內的人才感覺鬆了口氣。
有熟識的人顯然想要對孟先生剛才出現的情形進行討論,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面面相覷。
誰敢在背後妄議孟先生,那就是真的不想在澳城有立足之地了。
二樓,私人議事廳的門半開著。
裡面或站或坐著十來號人,都出自澳圈名流世家,此刻主位上的位置空著,而主位左右兩邊坐著的人都出自孟家。
兩人的眉眼有些相似,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右邊的孟謙習看上去平易近人,左邊年長他幾歲的孟愈成看起來更為沉穩,但一雙眼睛卻生的極為冷厲,加上他身上還穿著警服,給人一種不怒
自威的感覺。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一個人去而複返。
孟謙習壓低聲問孟愈成,“你說大佬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出去?”
孟愈成看了眼時間,把放在一旁的警帽拿起來戴在了頭上,“他是個瘋的,誰猜的到他在想什麼。”
孟謙習對孟行之十分尊敬,反而對眼前這個親生哥哥極為不滿,“你目無尊長,傷大哥的那個犯人你們到底審的怎麼樣了!”
“內部機密,無可奉告。”孟愈成起身要走,突然又想起個事情,回頭叮囑他一句,“你鐘意的那個拉丁舞者,人家已經是年太太了,趁早收了你的心思,真讓年鶴聲動怒了,大哥都未必攔得住。”
孟謙習瞬間啞火,“我早就沒彆的想法了,我隻是純粹欣賞顏小姐的舞蹈……”
孟愈成冷笑一聲,推了椅子往外走。
“二公子這就撤了?”
孟愈成答:“上夜班。”
“阿sir為人民服務辛苦!”
孟愈成走出議事廳,在門口和回來的孟行之碰上。
孟愈成跟他打了聲招呼,“我先走了。”
“等等。”
孟愈成站住,“什麼事?”
“周家是不是有個小兒子,在二叔的公司?”
孟行之口中的二叔是孟愈成的父親,孟愈成當警察之後再不插手家裡商業上的事,回憶了一會兒才記起,“是有這麼個人,他怎麼了?”
孟行之頷了頷首,“沒事,你去吧。”
孟愈成心知肚明,都是千年的狐狸,能讓他這位大佬突然提及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肯定是對方犯了什麼忌諱。
夜涼如水,澳城的夜晚卻繁華的迷人眼,似乎能將這座城市裡的每個人都裹上一層紙醉金迷的外衣,讓他們短暫擁有可以肆意揮霍的魔力。
清吧安靜明亮,駐場男歌手抱著把木吉他坐在舞台上,用沙啞的嗓音唱著那首經典柔情的粵語歌喜歡你。
沈晗黛坐在吧台前,面前的一杯雞尾酒已經見了底,橘黃光影落進她眼底,眸色看上去卻罕見的清明。
她讓調酒師又給她續了一杯,企圖用酒精麻痹大腦,忘記自己剛才落荒而逃的可笑模樣。
擱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沈晗黛慢吞吞的解鎖點開,是一條收款短信。
【您尾號1220卡已存入160000澳門元】
沈晗黛在心裡默數了兩遍這串數字,終於記起來,這是她給中間人的費用。
現在這筆款項退回給她,而她又已經參加過了紀念晚宴,這隻能說明,真正幫她拿到邀請卡的不是這個中間人。
在澳區她舉目無親,能有實力幫她拿到邀請函且分文不取的人,她隻認識一個,也隻可能是那一個。
他以自己的名義幫她拿到了入場券,可她卻在那樣眾目睽睽的場合下被迫淪為了笑柄。
知道內幕的人會在心裡怎麼看待他?
風光霽月的孟先
生,也有看人看走眼的一天。
她肯定給孟行之丟臉了。
沈晗黛情緒變得更加低落,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她結了賬,提包離開。
走出酒吧,夜風吹拂到身上。
沈晗黛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燙的很,腦子裡那些令她難過的情緒好像也都因為體溫的升高,在這一刻變得混沌起來。
一束遠光車燈突然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思緒變得有些遲緩,隔了好幾秒鐘才順著這束光看過去,一輛幻影正停在街邊,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
沈晗黛揉了揉眼睛,恍惚看見車牌上的那個英文名。
車型換了,顏色變了,車牌數字也變了,但那個從嘴裡念出來含情脈脈的英文名卻還留著。
澳城的Fernando,費爾南多先生。
車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輪椅落地在一邊,孟行之坐在上面,開口詢問:“喝夠了嗎?”
他們之間隔著一段不遠也不近的距離,沈晗黛聽不出他的語氣,發呆似的望著他。
一股刺鼻的酒味突然鑽進她的鼻尖,肩膀緊接著被人拍了一下,“靚妹,站門口做咩啊,一起進去喝一杯啊!”
沈晗黛蹙著眉轉身,三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目光鹹濕的正盯著她打量,其中一個還對她吹了聲輕佻的口哨。
她後退幾步,“我和朋友一起來的。”
這裡除了她以外,就隻有孟行之。
他們往孟行之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跟一個坐輪椅的鬼佬有什麼好玩的?和哥幾個一起,保證你今晚爽到……”
沈晗黛拎起手裡的包對著那個出言不遜的人砸過去,“道歉。”
小包沒什麼重量,但把那個男的砸的往後退,“叼!”
“我讓你和他道歉,你聽見沒有!”
沈晗黛還要追上去再砸,腳下的步子卻有點飄,高跟鞋崴了一下,她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
那三個男的一下子將她圍住,“還敢讓老子道歉,現在該你道歉!”
“癡線啊,長的靚眼睛瞎,看上個殘廢的鬼佬,真他媽晦氣!”
“過來。”
男人冷淡的聲音從沈晗黛側後方響起。
她卻固執的要讓對方道歉,“他們憑什麼這麼說你……”
孟行之無論處於怎樣的境地,在沈晗黛心裡他都應該是高高在上不容玷汙的那一個,而不是被一群鹹濕佬用“鬼佬”、“殘廢”這樣侮辱人的難聽詞彙,當街羞辱。
她接受不了孟行之被這樣對待,想要爬起來繼續和這群人對峙,身體卻有些發軟,試了幾次都沒站起來。
那幾個鹹濕佬卻沒打算放過她,正要朝著她逼近。
一道銀光突然從沈晗黛眼前閃過,緊接著像是利刃劃破布料發出一聲“撕拉”的刺耳聲音。
下一秒銀光落地,匕首的刀刃插|入那三人身後的花壇中,站在正中的人,肩膀的衣服上
出現一大道口子。
對方遲鈍的反應過來,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啊——”
沈晗黛慢吞吞回頭。
孟行之逆光坐在輪椅上,面容有些模糊,拿著刀鞘的左手骨節修長,右手背下浮出的青筋脈絡因為剛才的那一幕,還未完全消退。
“沈晗黛。”他漫不經心的把玩了一下刀鞘,金屬製的表面在燈下泛出冰冷的光,語調緩緩:“到我身邊來。”
有夜風來,將沈晗黛披在身後的發絲吹到了她身前,烏黑長發貼在她臉頰兩邊,將她那張瑰麗小臉襯的更加小巧。
她還跌坐在地上,模樣略顯狼狽,眼神既清亮又帶著一絲懵懂的望著輪椅上的男人,像一朵需要人嗬護的嬌弱花。
孟行之唇角勾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輕聲問:“怕了?”
膽小的女孩子,見到剛才的那一幕不敢靠近他,怕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偏偏要這麼問上一句,也不知道是抱著什麼心態。
沈晗黛卻隻覺得心口發堵,“他們還沒和你道歉。”
孟行之唇邊的笑淡下來。
孟坤帶著幾個保鏢趕了過來,他們原本是分頭去酒吧找沈晗黛的,人沒找到,現在回來看見這幅場景,一看就是出了事。
那三個挑事的鹹濕佬本就被孟行之剛才的舉動嚇的膽戰心驚,一看見他們來了人,立刻求饒:“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錯了,我們講錯話了!”
“大佬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我們才是鬼佬是廢物……”
孟坤一向沉穩,聽見“鬼佬”兩個字,猛地上前單手將對方拎了起來,眼裡燃著怒火。
另外兩個見這幅陣仗,根本不敢再停留半秒,轉頭落荒而逃。
沈晗黛手撐著地想從地上站起來去追他們,可試了好幾次,都又腿軟的坐回了地上,眼神恍惚的看見那兩個人越跑越遠,她急的哭出來,“跑了,uncle去追……”
孟行之將手裡的刀鞘丟給孟坤,“阿坤。”
孟坤接住,這是讓他停手的意思。縱使心裡再有不滿,但先生的話讓他有絕對的服從力。
孟坤鬆開了那個人,對方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沒人去追他們,沈晗黛隻能和自己較勁,“為什麼我站不起來?”
想站起又無力地回到原地,她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稚氣的孩子,根本沒有平時半點淑女的影子。
輪椅在她面前停下,男人將手遞給她,“因為你喝醉了。”
沈晗黛用雙手抱住孟行之的手臂才勉強站起來,可不到半秒鐘,她身體又軟下來,眼看要滑到地上,孟行之用了另一隻手臂及時扶住了她才沒讓她倒地。
他抬眸看她一眼,掛著淚珠的濃睫輕顫著,一副努力想睜開眼睛又睜不開的模樣。
孟坤在孟行之和沈晗黛臉上各看一眼,立刻說:“先生稍等,我馬上把車開過來。”
幻影在高架橋上平緩行駛,沿途路燈亮如白晝。
孟行之左手搭在扶手上,輕撐著側額,車外光影在他輪廓上輪轉,那張得天獨厚的深邃臉龐被映照的異常清晰,連帶著那雙充斥著異國血統的眼眸,在這一刻都染上了比平時更加濃重的琥珀綠色。
腦海裡一些塵封的記憶克製不住的在孟行之腦海裡浮現。
一個傳統的中式大家族裡生出了一個混血,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格格不入,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似乎就奠定了他未來要在這個家族裡遭受的漠視與冷待。
鬼佬這個詞,年少時期孟行之聽過太多,用武力可以解決一時,但那是莽夫行為,孟行之從來不屑。
要想永遠堵住彆人的嘴,隻有當自己手握絕對的權力站在高處,他人的利益與命脈未來皆捏在他手上,他們自然會懂得趨利避害,順從的保持安靜。
所以自從坐上孟家話事人的位置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彆人在他耳邊說那兩個帶著輕蔑和侮辱的字眼了。
一點重量突然傾在他手臂上,孟行之放下撐額的手,偏頭看去。
睡著了的女孩毫無知覺,把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睡顏安靜,身上柔媚的甜香混雜著一點酒氣,淺淺淡淡的飄入男人的鼻息裡。
車子開到了分叉路口,孟坤出聲詢問:“先生,是把沈小姐送回酒店還是……”
孟行之收回加注在沈晗黛臉上的視線,眸色在昏暗處顯得極深,“酒店。”
孟坤提前聯係了酒店的工作人員,車一抵達酒店門口,便有人前來迎接。
孟坤下車拉開車門,看見沈晗黛閉著眼睛靠在孟行之肩頭,提議道:“我先把沈小姐抱下來?”
孟行之頷首,剛要抽回手臂扶正沈晗黛的身體,她就好似有知覺一樣將頭往孟行之的肩膀處湊了湊,精致的眉心都蹙起來,依賴到不願意離開。
孟行之見狀默了幾秒鐘,最終還是一手扶住女孩的肩膀,一手勾住了她腿彎。
孟坤連忙道:“先生您的腿……”
孟行之打橫抱起沈晗黛,將她一部分的重量靠著自己的胸膛,“我有分寸。”
酒店管家在前一路引領,不用孟坤開口,孟先生來永利皇宮隻住那一間房——28層,天際花園彆墅。
進了房間後,許是在中途有一些動靜,孟行之懷裡一直安靜的女孩被弄醒,突然掙紮了幾下。
孟行之開口,“彆亂動。”
沈晗黛卻像是長了反骨一樣,掙脫了孟行之,身體順著孟行之的腿滑到了地毯上,抱住孟行之的一條腿做支撐,頭又軟綿綿的靠在孟行之的大腿上。
孟坤見狀,沉默的退出去拉上了房間的門。
房間裡,孟行之垂眸盯著靠在他大腿上的女孩,面色不像平時蒼白如紙,經過酒精的暈染,一張嬌顏紅豔的像是染上了玫瑰色,眼尾濕紅,唇瓣紅潤。
看上去就像一顆嬌豔欲滴的熟透紅果,哪裡都透著初長成的媚。
孟行之捏起女孩的下巴尖,讓她仰起脖子看著自己,面無表情的問:“醒
了?”
沈晗黛被迫抬頭,有些不喜歡這樣的姿勢,難受的唔了聲。
孟行之頓了頓,鬆了幾分指尖的力道,卻是沒放開她,“為什麼要讓那三個人跟我道歉?”
沈晗黛眨巴了幾下眼睛,費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慢吞吞的答:“因為那是、不好的話,我不喜歡他們這麼說uncle。”
“uncle不是……”
那三個僅是劃破了一節衣袖,就嚇到求饒的鼠輩說的幾句話,根本沒入孟行之的耳。
孟坤護主,用的方式也僅是用反擊震懾,想要以暴製暴。
但沈晗黛卻執著的要他們和孟行之道歉。
年幼無權時,沒有人因為“鬼佬”向孟行之道歉,現在更不會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這個字眼,道歉就更無從說起。
所以從沒人向孟行之道歉過,更沒人為了給孟行之道歉據理力爭過。
但眼前的小女孩,全然一副溫室裡長大的嬌弱花朵模樣,她卻敢拿著自己毫無威懾力的漂亮小包,隻身和那幾個流氓據理力爭,隻為給孟行之一個道歉。
孟行之眸色複雜的凝視沈晗黛,這樣幼稚天真的孩子氣行為,既不懂趨利避害,也不懂明哲保身,平時的機靈和賣乖勁兒全都不見了。
他不知抱著什麼樣的心態開口:“他為什麼不是?”
沈晗黛一臉半夢半醒的醉態,被他牽著鼻子走,乖巧的答:“因為uncle很好。”
又是這麼孩子氣的回答。
“哪裡好?”
“就是很好,哪裡都很好。”
女孩說到這裡,突然抿了抿唇,眼角掉出珍珠淚,砸到了孟行之的手上。
他頓了一下,“他既然哪裡都好,你還哭什麼?”
“因為他太難追了……”沈晗黛委屈的哭訴,“我已經很努力的在追他了,他還是把我當空氣……我想見他一面都見不到,他還把我從他家裡趕出來……”
她哭的梨花帶雨,聲淚俱下,漂亮的小姑娘露出這幅惹人憐的神態,換作彆人或許早就對她心軟。
但她面前的男人仍舊不為所動,“既然這麼難追,為什麼還要繼續追?”
說到這裡孟行之斂了斂眸子,眼神裡透出幾分冷意,“是不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他不是十幾歲的無知少年,面對沈晗黛沒多少心計可言的追人手段,他不會頭腦發熱真的認為這個在港城還怕他怕的要命的女孩,現在會沒有任何目的的往他面前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他之前可以不點破她,就著他們那點明面上的叔侄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今晚沈晗黛幼稚的舉動,讓他內心有些說不上來的動搖。
眼淚讓沈晗黛的視野變得有些模糊,沒人給她擦掉,她隻能抬手一邊給自己擦淚,一邊哽咽的回答:“我就是想要他鐘意我……”
漂亮的小姑娘在異性緣這件事上有天然的優勢,
面對她主動放下身段卻屢屢碰壁的男人,清醒的時候可以告訴自己沒關係,但醉到沒有理智的時候,還是會孩子氣的耿耿於懷。
孟行之審視著面前的女孩,見她抬手露出了旗袍側邊那塊早就乾了的酒漬,在乾淨的天青色上,顯得又臟又明顯,襯的女孩現在跌坐在地毯上縮成一團的模樣,沒有半點平時的淑女樣,像隻狼狽又可憐的小狐狸。
質問一個喝醉的小醉鬼,怎麼可能問出東西來。
孟行之鬆開她的下巴尖,隨口問了句,“知道什麼是鐘意嗎?”
沈晗黛放下手,點頭,“知道。”
孟行之不以為意,才19歲懂什麼鐘意。
但這念頭隻在他腦海裡浮現了一秒,因為他記起來,面前這位沈小姐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和人訂過一次婚了。
19歲,就學大人訂婚。
現在還膽敢來招惹他。
孟行之微垂眼簾,居高臨下的再次將視線落到腳邊女孩的臉上。
片刻後,他伸出左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
口吻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像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小姑娘,“kiss,打過嗎?”
沈晗黛老實搖頭,“沒打過kiss……”
孟行之視線不自覺低了幾分,落在她那張水潤的小巧紅唇上。
他收回點在自己唇邊的手指,雙手扶住輪椅把手,身體前傾幾分,“都沒打過kiss,還敢學大人說鐘意?”
他的臉離沈晗黛近了一點,沈晗黛淚眼朦朧的望進他那雙琥珀綠的含情目,裡面漂亮的色澤像一片淵深的玻璃海,她感覺自己被這雙眸蠱惑,讓她腦海裡不自覺的冒出一個荒誕念頭:打了kiss就可以得到他的鐘意。
於是她坐直了身體,慢慢把頭向他的方向湊過去。
孟行之斂了斂眸,他意識到她想做什麼,卻有些不信平時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女孩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念頭遲疑了半秒鐘,她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孟行之及時坐直了身體,女孩吻了個空,發軟的身體沒有支撐點,緊挨著孟行之一路下滑,頭一歪竟貼在了孟行之的手背上。
女孩柔軟的唇瓣擦過男人的手背,輕若羽毛的一觸而過。
一個不算吻的吻。
孟行之避開了她想吻的位置,卻沒能避開她的吻。
孟行之垂眸看向被沈晗黛冒犯過的地方,上面多出了一枚淡紅色的小巧唇印。
在男人骨節凸起滿含力量感的手掌上,顯得尤為突兀,就像是無知的小鳥妄圖在禁忌邊緣過界的信號。
而想要過界的女孩絲毫沒有做錯事的危機感,她似乎覺得男人的手硌得慌,又蜷縮了身體把頭靠回了男人的腿上,眼簾開始打架,在剛被她冒犯過的男人面前擺出毫無防備的姿態。
她卻毫不自知,張合著那張唇,柔聲喃喃:“打了kiss……uncle就要鐘意我……”
孟行之將目光落到沈晗黛的唇瓣上,淡紅色的口紅花出了唇線,他面上的表情變得諱莫如深。
她實在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