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徹查 雷霆手段。(1 / 1)

沈菡在榻上坐久了有些累, 下榻在屋內活動了幾步。

青桔惦記著主子的身子,趁著議事間隙去給主子和公主們換茶點:“主子,您午膳隻吃了幾個果子, 多少用些點心吧,這是膳房剛烤出來的芋頭酥,楊師傅知道您最近愛吃這個, 又想了好幾種口味,這是奶心的, 您嘗嘗?”

沈菡腦子正亂, 也沒注意是什麼, 隨手拿起就吃了。

許是有事情記掛著沒空惡心, 竟一口氣吃下去好幾個。

青桔高興地端著盤子退下, 想著該去膳房吩咐一聲, 看來主子能吃點心了,晚上要再烤些新鮮的!

沈菡轉著圈思量這事兒到底該怎麼處理——如今她的手裡有玄燁的小印, 他臨出征前也帶她見過可用之人。但事情涉及刑部,隻有印和這幾人是不夠的。

而且她隻是貴妃,此事隻由她出面料理並不妥當, 就算是太後, 也沒有權力去指揮刑部做什麼。

她得再扯面大旗掛身上,免得事情處理完後引人攻訐,偏偏最合適的人選裕親王又不在。

如今京裡管事監國的是內閣, 領頭的是大學士伊桑阿——索額圖的女婿。

刑部......

嗯?她記得刑部有個姓李的侍郎好像和索額圖是親家?

沈菡吩咐一旁候著的季綸:“你去一趟無逸齋,請太子即刻到壽萱春永。就說宮中有要事, 需要與他商議。另外,叫人去傳敬事房的副總管和慎刑司的管事,一起到壽萱春永議事。”

季綸連忙應下, 出去傳話。

沈菡看看兩位公主:“此事可能牽涉甚廣,雖然前朝的事情不用你們出面,但後宮也必須立刻料理。我如今身子不便,還需要你們代我回宮處置。”

兩人都很懂事:“謹遵德額娘吩咐。”

*

壽萱春永位於九經三事殿的後方,是暢春園中路上規製僅次於九經三事和萬樹紅霞的宮殿。

太皇太後去後,太後便從閒邪存誠齋搬到了這裡居住。沈菡把太子叫來此處議事,主要是為了避嫌。

畢竟太子如今年紀不小,皇上又沒在,她一個庶母,還是避忌些好。

再者,雖說太後不管事,但也不能當太後不存在,出了事還是該和太後打聲招呼。

太後在宮中這麼多年,一聽便知此事複雜。

沈菡說了自己的打算,太後想了想,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德貴妃這幾年越發曆練出來了,想事情和皇帝越來越像,再沒有比他們周全的。

太後溫和道:“你既有了主意,那就這麼辦吧。皇帝在前線辦的是大事,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但也知道打仗後方一定要穩的道理。你們儘早把事情處置乾淨,不要叫皇帝為此操心才是。”

沈菡恭敬道:“是,皇額娘放心。”

太子收到話立刻就趕來了壽萱春永,給太後請過安後,又向沈菡行禮:“德額娘萬安,不知是出了何事?”

沈菡三下五除二把事情一說,太子心裡也是咯噔一聲。

這事說起來隻是底下臣子奴才作亂,查清了該怎麼處置,處置便是。

——可麻煩就麻煩在,現在汗阿瑪不在京城。

若是汗阿瑪在,哪怕牽扯的人再多,隻要汗阿瑪出面料理,也不過小事一樁。

可現在汗阿瑪在前線打仗,便是有旨意送回來,沒有皇威鎮著,底下人扯起皮來,說不定一兩個月都料理不完。

兩個月,什麼黃花菜都涼了。

沈菡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此事緊急,如今隻是剛從後宮鬨起來,消息還沒有傳到外頭,內務府的人顯見是想把事情扣死在幾個管事上頭,咱們尚有料理的餘地。若是再不抓緊,恐會有人銷毀證據。”或者殺人滅口。

此事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掩蓋過去,給宮裡留下蛀蟲和漏洞。

但也不能鬨得沸沸揚揚,讓人都知道宮裡出了紕漏。

畢竟事情傳揚出去,百姓是不會在意深宮之中的皇貴妃如何如何的。他們隻會覺得是皇上能力不行,連自己的皇宮都管不好,竟放任太監和臣子勾結作亂。

——十分有損皇上的聖譽。

太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這些年一直在讀書,從沒真正經手過實務,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妥當。

他猶豫地看向沈菡:“依您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

*

京城,內城。

隻要王朝沒走到儘頭,這天子腳下便永遠是這世上最安穩的地界兒。

天才將蒙蒙亮的時候,擔著早點的小販已經開始走街串巷,沿著貫通內城的一條條胡同挨家敲門過去。

京裡一般人家的早點很少全都由家裡製作,多是由仆婦到外面去買。賣早點的小販多數都有固定的地點,跟這片兒的居民熟識後,每天準時過來敲門。1

哪家喜歡什麼樣的,口味如何,他們門兒清。

王二按照往常的時間點兒敲響袁家的門,想著這家的奶奶愛吃甜口的炸果子,每三天必要吃一回,今兒正是第三天。

王二從攤子裡揀出十根炸果子等著,想著今兒該走得遠點兒,家裡要給兒子娶新婦了,他得掂摸幾戶新人家…..

結果等了半晌沒見人出來,王二捧著果子又上前敲了一遍,怎麼還是沒人應門?這家門房病了嗎?

隔壁鄰居家的仆婦到點兒出來買早點,瞅見王二還在袁家候著,小聲招呼他:“彆敲了,快彆敲了!”

王二眼珠子一轉,立馬收拾攤子離了袁家,挪到隔壁的門前:“劉姐,他家這是怎麼了?”

仆婦的眉毛眼睛亂飛,八卦道:“誰知道呢?昨兒個他家突然就被衙門裡的人圍了,裡頭的人都被帶走了!”

王二嚇了一跳:“全被帶走了?這是犯了多大的事!”

仆婦搖頭:“這咱們也不清楚,本來這袁家整天就神神秘秘的,當家的男人也不常回來,不知道私底下到底乾的什麼營生。”

兩人閒話幾句就罷了,說回正事上。

王二笑著捧上炸果子:“奶奶今兒可是想吃甜油炸果?剛炸出來沒多久,買十送一,您瞧瞧!”

仆婦接過來,遞上銅板:“奶奶正等著呢,我就不跟你多說了。”

“成,您忙!”

一樁買賣愉快達成,王二挑著擔子繼續去下一家。

這一早上串下來,王二竟發現有三戶人家敲門都沒了動靜,和旁的早餐販子一對,這樣的人家還有不少。

“這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

“我聽說這一片好像不少人家其實當家老爺是宮裡的太監……”

“太監?難道是宮裡出事了?”

“哎,我知道!我常串的一戶人家,家裡老爺在步軍統領衙門當差,那家的下人說這是在抓奸細呢!”

“抓奸細?難怪了,這不正打仗呢麼!”

……

王二在胡同裡聽了一圈下來,約摸明白了,合著朝廷這是抓奸細呢,沒想到這奸細能混到宮裡當太監,竟還攢下錢開府當了老爺,真是不簡單啊!

*

壽萱春永。

沈菡與太子、內閣及內務府的臣子正在列座議事。上首的主座空著,左右兩側的首位上分彆坐著沈菡和太子。

堂下立著一人,正是昨日在京中抓了一日‘奸細’的步軍統領費揚古。

費揚古將昨日查實的案情,捉拿的一乾人犯逐一稟奏:“現已查實太監袁大馬、袁立兒、王五、傅九、劉四等人,不但私販宮內冰山,且數年間於各宮內盜竊財物無數。去年八月間,連毛兒、張二套、狄合兒等人曾三次混進東華門,由馬道上城,至午門樓,偷出門釘四個、銅瓦四塊、銅散水三塊……”

沈菡聽著,覺得這夥人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許是盜竊珍寶和首飾過於顯眼,他們竟異想天開,把心思打到了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最後更是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他們自己用繩索製成了蜈蚣梯,攀爬到了慈寧宮前殿的屋脊之上,偷出了龍口寶匣內的金錢、金銀錁子若乾,連簷頭的銅練都沒有放過,一並摘下來了。

費揚古:“今年三月初十日,袁大馬又約了太監狄合兒,數次由東華門馬道上西角樓,將寶頂銼出金屑,每次偷出二兩有餘……”

沈菡:“……”

有想法,這還真是變著法兒的撈錢啊,竟還能想到寶頂上的金子?

如此看來冰山果然是個引子罷了,真正捎帶出去賺錢的東西是這些。

沈菡:“銷路可已查明?”

費揚古:“稟娘娘,這些人盜得宮中財貨後,都交給了京裡德隆銅廠的廠長侯善祥,此人已被拿下,被捕時,手中尚有未賣出的金銀銅料。”

沈菡點頭:“做得好。”

——這位步軍統領沈菡之前當然是不認識的,但玄燁臨走之前特意單獨叫了幾個人讓她見見,其中就有這位費揚古。

玄燁當時道:“雖說京裡凡事都有內閣主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有這幾個人,至少能保證你護住自己和孩子。”

他遞給她一方從未見過的印鑒:“這是朕的密印,見此印便如見朕。朕離開後,你若有什麼事需要人幫忙,可憑此印調遣他們。”

沈菡愣愣地接過來,聽到他對地上跪著的幾個人道:“若貴妃有事差遣,爾等侍貴妃,當如侍朕。”

“臣領命。”

……

不過沈菡雖然這次調用了費揚古,但步軍統領隻負責稽查城門、緝捕盜賊、申禁巡夜等事,查到這裡已經完成了任務,再查下去就越權了。

沈菡:“此案案情重大,一應案卷及人犯合該移交刑部處置,由刑部審訊後定案定刑……”

費揚古聽到德貴妃讓他將案卷及人犯移交刑部,配合刑部辦案,毫無異議:“是,臣定竭儘全力配合徐尚書查清此案。”

在座的除了太子,還有大學士伊桑阿,內務府總管大臣海拉遜,刑部尚書徐乾學、敬事房副總管李玉,但沒人主動說話。

屋裡所有人都沉默地聽著德貴妃吩咐步軍統領。

——說實話,他們可真沒想到,皇上竟私下給了德貴妃指揮步軍統領的權力……

這豈不是把整個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了貴妃的手裡?

而且德貴妃不過一介女流,竟能這般迅速地拿下人犯,放出流言,穩住局面……

伊桑阿垂首掩飾神色——此女胸有丘壑,不可不防啊。

沈菡安排完步軍統領這邊的事,又看海拉遜:“慎刑司裡扣下的幾個人犯,現今如何?”還活著嗎?

海拉遜心裡一緊,額上幾乎要滲汗了。他恭敬地上前,小心道:“稟娘娘,昨日,太監袁大馬吃不住刑,曾企圖畏罪自儘,好在監刑的太監及時攔下了。臣已命獄醫為其診治,性命無礙……其他人犯目下仍在受刑。”

沈菡聽完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嗯,沒死就好。慎刑司裡都是老人了,什麼人能死,什麼人不能死,想必海大人比我清楚,就不用本宮多說了吧?”

海拉遜冷汗連連,跪下道:“是,臣再不敢有半點兒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