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關越就是在故意威脅時棲。

黎煬還在外面,且不說他進來之後看到二人現在的姿勢,隻單單是那一個稱呼——Larka。

關越在賭時棲不會想讓觀眾現在認識他。

“哥哥?”

黎煬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近,可就在關越的手指快要碰到時棲的那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向後一折,緊接著——

砰!

整個人被踹進了廁所隔間裡。

“哥哥?!”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黎煬,手指幾乎是急切地拍在門上。

“黎煬?”

“我沒事,”裡面傳來時棲溫和鎮定的聲音,“剛腳滑了一下。”

“我馬上出去。”

時棲語氣聽起來十分正常,甚至還頗為貼心地道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煩你和攝像大哥多等一會兒了。”

溫柔且紳士,就算是再鎮定的被綁者,也不會這麼禮貌的。

可同一時刻的廁所隔間裡——

關越被人踹在馬桶上,時棲的一隻腳踩著他的腹部,手指緊緊地卡在他的咽喉處,目光桀驁又冷峻。

沒人會想到——他是用這樣的姿勢與表情說完剛剛那番話的。

“不好意思關少,”等確認黎煬已經離開,時棲才扯了下嘴角,“我這人條件反射比較嚴重,”他說著,腳下微微用力,語氣冰冷,“不該你碰的地方,最好是不要碰。”

就算不是那位嫡長子,關家在京市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關越長這麼大,恐怕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壓著他打。

倒也不是不能還手,隻是……

白色運動鞋踩在緊繃的腹肌上,從褲管中滑落出的一段腳踝卻細瘦白皙,長長的睫毛垂落著,可那張漂亮臉蛋上的表情卻仿佛要殺人一樣。

乖張與乖巧同時出現在那張臉上,形成一種矛盾而又驚豔的美。

關越被握在掌下的喉結滾動了下:“你這麼做,不怕我等會兒出去抖出你的身份?”

他索性也不再掙紮,就這麼仰著頭問時棲:“原來當年大名鼎鼎的天才Larka是一個普通單純的大學生,不僅上了戀綜。”

“甚至還有一個教他學車的前男友……”

“我猜會很多人希望認識你,當然,”關越挑明道,“包括你那位並不存在的朋友。”

時棲冷笑了聲:“你可以試試。”

他既然敢對關越動手,就沒有怕過這些。

時棲生平最煩被人威脅,原本這件事可以在口頭上解決,但是……時棲為了這個綜藝準備了這麼久,好容易可以脫離時臣嶼做自己想做的。

如果栽到了關越這兒,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好過。

關越微微挑了下眉:“你以為我不敢?”

這人看起來不像缺錢也沒什麼特意感興趣的人,來戀綜仿佛是來娛樂的,他確實沒什麼不敢的。

“或許敢,

”時棲冷哼了一聲,“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關家的日子現在也不太好過吧?”

“聽說關山的投資失誤,項目資金鏈斷裂,可偏偏有一批出口貨物又出了問題……”時棲緩緩逼近,語調卻是散漫的,“當初看關少開著那輛拉法的時候我還疑惑了一下,原本以為……它應該已經被拿去抵債了呢?”

“錦榮城的那個招標接到了嗎?要是有人聽說,你們已經把全部身家壓上靠這個單子翻身,應該會有不少人願意賠錢看你們破產清算吧?”

“你怎麼知道?”

關越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身子跟著起伏了一下,卻立刻被時棲腳下用力,狠狠地踩了下去:“你管我怎麼知道?”

他這個樣子,時棲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關家和時家不同,時臣嶼隻有時棲一個孩子,就算是時棲年年捐樓讀書十節課逃八節說去種樹就去種樹,他也是所有人眼中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但是關家……時棲和葉瀟他們之所以叫關山嫡長子,便是因為他們那個爹除了明媒正娶的原配之外,又不知道搞了多少房姨太太,家族企業裡的家族的三棟四合院也住不下,每天上演的戲碼比九子奪嫡還精彩。

時棲既然沒聽說過關越,那就說明他在這場戲裡並不是什麼大角色,說不定連“禦前”都混不上。

這種邊緣人物,一旦家族的機密在他這裡走漏——不管是不是關越透露,一個小人物成了可能的隱患,先被處理的一定是他。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人家家裡的私事,時棲隻是偶然在家裡他聽時臣嶼跟人聊起——時臣嶼談工作從來不避著他,似乎企圖讓他耳濡目染培養興趣。

興趣倒是沒有,隻是時棲的記憶力實在太好,一見到關越就想起來了。

可即便是知道關越是個即將破產的紈絝,時棲也沒有對他刻意冷落奚落過,甚至剛開始還頗為禮貌地給他遞了杯茶滿足他的少爺架子順好了毛——

如果不是關越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的話,時棲不會當面揭人短。

“我隻是希望關少不要擋我的路,”時棲說,“你我各取所需,就當誰也不認識誰,愉快地度過接下來的六天,這不是挺好嗎?”

“我輸了頂多是網上被人罵兩句,不痛不癢的。”時棲故意將自己說得風輕雲淡,卻對關越道,“但是關少輸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對吧?”

望著似乎偃旗息鼓的關越,時棲握在他脖子上的手鬆開,轉而拍了拍他的臉頰:“行嗎關少?”

關越低笑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是挑眉望著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對我動手。”

“哦,”時棲接受了這個奉承,並回應道,“那很可惜,你倒不是我第一個這麼打的人。”

葉馥晚和時臣嶼隻有他在學校出了事才會來看他——當年為了獲取那麼一丁點可憐的親情,時棲幾乎把學校裡所有的混混全給修理了一遍。

時棲八歲就能

拎著比自己還高的鋼管到處嚇唬人,他在的那幾年,是整個國際小學治安最好的時候。

不過那點可憐而又微弱的親情實在散得太快,時棲長大了便不想要了,倒是當年身經百戰磨煉出來的技藝——就算是關越真要跟他動手,他也壓根沒放在眼裡。

不過很奇怪,關越平白遭了這樣一頓罵,面上倒反而笑了起來:“你這樣……”他注視著時棲那張泠然艶麗的面孔,緩緩地彎起嘴角,“倒是像我認識的那個Larka了。”

“多漂亮的威脅,和你當年在極地賽上的那場進攻一模一樣,”關越的視線從時棲的嘴唇滑到後頸的那一點紅痕來,“不過可惜,你預判錯了一件事。”

關越話音剛落,腰身一挺直起身,時棲被他突然的動作逼得向後退了一步,在即將撞到門上的時候,一隻手輕輕地擺脫了他的桎梏將門鎖一開,隨後攬著他腰將他帶著站穩。

“那輛拉法和關山沒有任何關係……”關越不徐不疾地補完了下半句——

“而他們對我來說,也並沒有很重要。”

“但是——”在時棲即將跟著動手之前,關越這次非常識相地鬆開了手,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時棲,“我可以同意你的提議。”

“看在Larka的面子上。”

四年前那個驚豔全場卻又離奇消失的少年——他的職業生涯裡隻有這一場國際大賽,也是最令人震撼的冠軍。

當年所有相關雜誌都在分析他天才般的操作和意識,可是這個人不露臉,不出聲,賽後沒有接受任何采訪,甚至除此之外,也沒有再接受過任何賽事的邀約。

Larka隻留下了一張放在雜誌封面上的照片——賽車停在草地上,少年戴著火紅的頭盔與黑色皮質手套,側身靠在車邊,身後是大片斑斕熱烈的晚霞。

那張照片是關越拍的。

從場外到場內的距離,他走了四年。

直到……在一個未曾設想的地方,再次遇見。

“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關越跟著道。

時棲撐在洗手台上望向他。

“戀綜結束之後,跟我去比一場,不用這種小兒科的卡丁船,按極地賽的規格。”

時棲一挑眉,便聽到關越接著補充——“無論到時候我們關係和身份變成什麼樣。”

“可以。”

時棲答應得這麼痛快,反倒讓關越有點懷疑:“我還以為Larka當年退出,是因為受了什麼刺激以後再也不碰賽車了呢。”

“想什麼呢,”時棲偏頭衝他一笑,“你還沒有那麼重要。”

“雖然好久沒玩,不過偶爾碰碰也不是不可以。”

時棲活動了下手腕:“順便讓某些人知道,有時候菜就是菜,跟開什麼車沒有任何關係。”

說完這話,時棲也沒有再理關越的意思,自己轉頭打開水閥開始洗手。

關越一時也沒再還口,隻是懶散地望著他,溫和的水流從時棲白皙修長的手指滑

過,不斷衝洗又落下,那一瞬間關越躍入腦海的畫面竟然是那雙手在自己脖頸收緊的樣子……還有時棲那張凶厲又帶感的臉。

他的手指輕輕在時棲碰過的地方撫了下,目光在時棲手腕的紅痕一頓,眼眸微深,嘴上卻輕輕地嘖了聲:“你這蚊子咬得到倒是挺厲害的。”

時棲沒理他,默不作聲地抽了張紙將手擦乾,反轉手腕將那點紅痕蓋下去,又將襯衫袖子往下拉了拉。

關越把這當成是對自己的一種縱容,整個往前走了一步,繼續道:“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還是要小心一些。”

“畢竟誰也不知道那隻蚊子……”

關越正要再說話,時棲忽然往他面前一擋:“關少。”

“有件事情我必須提醒你,”他望向關越,“其實不是你同意我的提議,而是你不得不答應。”

時棲不常跟人這樣說話,但他畢竟是時臣嶼的兒子,就算是隻是耳濡目染,那些談判桌上的技巧也學過一些,時棲微微抬起眼睛,目光中不見悲喜:“這個區彆,你應該能理解吧?”

好似他們不是在燈光昏暗的景區洗手間,而是窗明幾淨的玻璃大廳,兩人對立各坐一遍,但時棲的砝碼已經拍在了關越桌上:“人要是有把柄在彆人手裡,有時候要學會低調一點。”

“你說對嗎?”

說完這話,時棲緊繃著的表情這才鬆懈下來,唇角勾起,一個散漫又撩人的笑容。

分明垃圾桶就在手邊,時棲卻將自己擦過手的紙巾塞進關越手裡,連語氣也輕佻:“乖,幫我扔了。”

隨後,也沒有再看關越,而是邁步打開了上鎖的門,走向已經等候多時的那人,換上一個溫柔的笑:“黎煬?”

小狗立刻起身,搖著尾巴朝他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