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可是時棲似乎隻怔愣了一秒,高牆就迅速長出了藤蔓,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那顧總拿什麼跟我保證呢?”
“你那個還需要總裁親自上節目組宣傳的飛鳥嗎?”
“我……”
顧庭柯還沒來得及開口,時棲就已經打斷了他的話:“而且……難道演員就不需要人設?”
“妻子,丈夫,父親,母親,難道不是人設?”
“我說了,我隻是演技好一點,一個可以製造話題驅趕寂寞的戀綜嘉賓,一個令人愉悅的聊天對象……”
但也僅限於此了,時棲想。
他們每個人都有無他無關的其他目的,自己也是一樣。
不過是扮演一場虛假的戀愛遊戲。
而他隻是其中最敬業的那一個。
時少、七七,或者Larkar,不是從來都隻有時棲一個人嗎?
“你不會是在指責我吧,顧庭柯?”時棲嗤笑了一聲。
端莊板正的天之驕子終於看不順眼他這種浪蕩風流的紈絝——誠實是他們被教導的美德,可是時棲隻有說在學校跟人打架才能獲得葉馥晚或者時臣嶼一年一次的看望。
時棲緩緩地湊近他,腳尖微微踮起,飽滿的嘴唇湊到顧庭柯耳邊,眉眼撩撥,聲音中帶著散漫地笑:“可是你不是也更喜歡這種嗎?”
時棲滿意地看著顧庭柯突然僵硬起來的身體,心中好似大石歸位。
在引發這人更嚴重的應激反應之前,他撤身出來一站,胸口的襯衫鬆鬆散散,時棲一眨眼,笑容瞬間變得乖巧又柔軟。
他補完了下半句,眉眼彎彎:“庭柯哥哥?”
禮貌的、乖巧的、羞澀的,時棲在進入節目之前反複實驗過的——最惹人喜歡的性格。
柔軟的兔子隻是被人類觸碰了次心臟,那壁壘外的藤蔓便已經長出了尖刺。
察覺到顧庭柯變差的臉色,時棲嗤笑一聲,立刻又懶散地靠了回去。
“以後要是技術不好記得少玩刺激性項目,今天要不是我,你說不定就翻船了。”
他的語氣又恢複了正常,好似剛剛的爭端從來沒有發生過:“嘶,這麼一想我怎麼還給你加一次。”
“應該倒扣的,嗯……那不然還是扯平?”他彎了一下眼睛,“算兩次,好吧?”
“還有,要是身體還沒好,還是儘量注意一下……”時棲掃了一眼二人之前的距離,示意顧庭柯應該退回原位,“萬一你要是再……”
“你這麼擔心的話,”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庭柯按住手腕向後一壓,指骨發痛,“可以自己試試看。”
哢嚓。
周圍傳來枯枝響動的聲音,有什麼人找了過來,時棲表情一凝,當即就要起身:“你先……”
後頸突然被顧庭柯緊緊握住,他俯身,像獵人確認自己所屬的獵物,連語氣也變得低沉——
“彆動。”
*
氣息因為運動而變得急促,連緊跟著的鏡頭也在微微晃動。
鏡頭裡隻剩下穿梭的草叢,高大的植被,每個人都從綠黃相間的花境中尋找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直到鏡頭聚焦在水杉的背後——
時棲領口的衣服有一點亂,那雙眼睛裡好像盈了一點水汽,連眼尾也是紅的。
【媽呀,老婆不會躲起來偷偷哭了吧?】
【很可能,這個眼神看起來明顯不對啊,這麼紅。】
【但是……】隨著鏡頭逐漸清晰地拉近——那點嫣紅的眼尾好像是美人畫上勾勒的胭脂,春日湖水中乍破的一點冰痕。
剛剛還在賽場上漂亮肆意的人忽然好似帶了點被欺負似的淚,一瞬間被染上了鮮活與溫熱。
【看起來……】彈幕補完了下半句——【好欲啊。】
沈聽澤微微一怔。
剛剛快步穿過半個林子而過高的心率終於讓他喘息了起來。
消失了許久的時棲再一次出現在了鏡頭裡。
雖然是……原本跟著沈聽澤的攝像。
【啊啊啊啊所以是沈先找的嗎?!】
【這兩個人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默契,嗚嗚嗚想起昨天那兩條心動短信了!】
【淦……老子BE了一半的澤親爾棲,好刀……】
【顧總!!!黑屏那麼長時間你乾嘛去了顧總!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時棲朝前踏了幾步,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現在有多招人,隻是喚了一句:“沈哥。()”
他沒問顧庭柯,卻問沈聽澤:你怎麼到這裡了??()_[(()”
時棲本來以為他應該會像之前在彆墅裡一樣找個看花踏秋之類模棱兩可的理由,沒想到沈聽澤卻定定地注視著他:“我來找你。”
“如果可以的話,”沈聽澤的語氣低沉溫和,帶著一點請求的意味,“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時棲微微擰起了眉。
怎麼回事?按照沈聽澤的癖好,他應該喜歡的是自己之前裝出來的那種乖巧溫柔可以掌控的獵物,而自己不僅僅因為一個帽子的時候跟他鬨了半天的情緒當眾下他面子,剛剛在賽場上的表現也與之前那副樣子大相徑庭。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模棱兩可的白月光。
一個作妖,不受控,而且還有可能有其他心上人的人。
他們這種浪子,可是連碰都不會碰的。
那沈聽澤來找他說什麼?
又沒有確認關係,總不能有儀式感連虛假曖昧的CP拆了都要刻意說一句吧?
時棲停下了腳步:“什麼事啊?”
“對不起。”沈聽澤突然開口道。
什麼?
沈聽澤跟他道什麼歉?
下一句難道要是對不起昨天對你冒犯嗎?
沈聽澤的氣息剛剛穩定下來,抬眸望著時棲眼尾的那一點紅,連語氣也變得沙啞:“你剛剛……難過了嗎?”
() 時棲微一抬眸。()
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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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澤不先說事件也不先陳述緣由,反而先詢問他的情緒,假定時棲真的因為某些事生氣的情況下,說是聽起來像是在故意等著他來哄的撒嬌,說沒有,又像是在賭氣。
不愧是他當初看上的對手,確實是有點段位。
可是時棲並沒有回應——這種時候,最好是按兵不動,看兩方誰沉不住氣誰接著往外亮底牌。
既然沈聽澤是來道歉的,明顯是他更希望得到自己的回應。
於是時棲閉口不言,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隻是靜靜地望著沈聽澤,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
他本來以為沈聽澤還要等會兒才開口,沒想到他緊跟著就道:“早上來之前,我一直以為今天跟我一起的人會是你。”
時棲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招人——
潮濕的,泛著紅的眼尾,和那雙雲霧繚繞的眼睛,隻要知道其中有一份難過是來源於自己,都無法令人不覺得愧疚和心軟。
也許是還應該有更好的方式,沈聽澤想。
如果是以前的他,這個時候應該有鮮花和禮物,裝潢精美的餐廳,體貼又紳士的笑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雜草叢生的林帶,額頭上帶著一點薄汗,因為太過倉促,他並沒有時間去關注沿途的花到底開了幾枝。
彼時的沈聽澤並沒有意識到,當一個浪子失去了修飾詞,好像便隻能向內扯開一顆心。
他隻是下意識地覺得,不想讓眼前的這個人有任何悲傷的樣子。
“所以我特意去買了柑橘味的車載香薰,想象你來時可能會穿的衣服,早上的三明治我讓你帶著,因為我在想,這樣如果我們中午可以一起吃飯的話,我便可以繼續告訴你關於迷迭香的傳說——”
“除卻聖母瑪利亞的宗教意義,它還有一個民間傳說——迷迭香被稱為“海上燈塔”,迷途的航者用它的香氣歸家。”
“七七,”沈聽澤聲音溫和,“你是一個很善良柔軟的人。”
時棲不覺得沈聽澤說的是自己,真實的他分明薄情又自私自利。
但是對方的態度太過認真,以至於時棲並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去出言反駁。
“如果因為我的疏忽弄丟過這些東西,那麼,如果我對此感到抱歉的話——”
沈聽澤注視著時棲的漂亮面孔,那雙桃花眼裡的光芒溫柔,輕聲道:“迷途的人還可以擁有一次解釋的機會嗎?”
【!!!!!!!草!】
【啊啊啊啊啊可惡!這人好會!!!】
【果然大幾歲就是不一樣,這段位也太高了吧,時棲哪裡是他的對手?】
【老婆不會就這麼原諒了吧?雖然他真的很會,但如果就這麼說幾句話的話,我真的會覺得不甘心啊啊啊!】
媽的,沈聽澤要跟他解釋?
解釋什麼?為什麼要給夏鷗戴帽子?
他對此絲毫不關心,也不在意
() 。可他之前還是個對沈聽澤死心塌地的單純人設,以沈聽澤這種段位,要是真讓他原原本本講述澄清一遍,自己很難再刻意劃清界限。()
果不其然,沈聽澤接著就道:其實我和夏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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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夏夏人挺好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時棲忽然開口道。
不遠處,正要叫二人回去的夏鷗腳步一頓——
他和時棲有很熟嗎?
夏夏……這人是綠茶吧?
就在夏鷗覺得自己終於看清了時棲的真面目的時候,那人卻接著開口了——
“他很好看,事業上也很厲害,隻是性格要強了一點,但是不管什麼都很直白大方,而且我覺得,一個人勇敢追求自己所要的是應該被稱讚的。”
言下之意——他很可能隻是個強勢了點的兔子。
可以下手,望君留意。
“而且……”時棲不等沈聽澤開口便繼續道,“今天的情侶任務,本來就是你和夏鷗還有關越一組,節目組的本意就是讓不同的人相互了解,關少他一心想著玩,如果你也不照顧他的話,他一個人,應該也會挺無措的吧。”
言下之意——我已經為你找好了借口。
正當理由,不必介意。
隻是這番話落在夏鷗和沈聽澤的耳朵裡,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夏鷗透過層疊的樹影望著不遠處的時棲。
從他進節目的那一刻起就搶了自己的關注,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晚上,時棲一個人收到了三條短信,本該屬於他的情侶CP一個是個傻逼,另一個心裡隻有時棲。
還有今天,在湖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時棲的身上。
沒有人在意他,沒有問過他,因為一直是強勢又驕傲的人,即便是在生活裡,朋友也往往覺得他是沒有那些細微而脆弱的情緒的。
夏鷗沒有想到,第一個去思考和關心他的情緒的人……居然是時棲。
紙巾在口袋裡被捏出褶皺,夏鷗承認,自己當時把這個遞給沈聽澤的時候,是有一些故意的成分。
但是現在——林間縫隙的陽光落在時棲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漂亮,柔軟,無害。
夏鷗輕輕垂下了眼睛。
*
沈聽澤則是微微擰起了眉。
時棲的講述有理有據,語氣如常,可既然他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生氣,還能是為什麼呢?
就是因為時棲平時的表現太過乖巧懂事,以至於沈聽澤下意識將他和之前遇到那些人劃清界限,忽略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因素——
【嗚嗚嗚都這樣了老婆還想著顧及夏鷗的感受,這也太天使了吧?】
【難道不是還在生氣嗎——“沒關係的我沒生氣,你也有你的道理嘛,我很懂事你才沒做錯”,這個話術和朝著男朋友生悶氣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好吧。】
【但是一般說這種話的時候都是希望男朋友繼續問下去的啊!】
() 【就是,沈聽澤你倒是再哄哄啊急死了急死了!】
可是……由於對剛剛的另一件事的過分在意,以至於沈聽澤突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甚至開始思考時棲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用那種濡慕的眼神望著自己的。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沈聽澤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於是時棲繞開他,那我就先走了。?()_[(()”
“等等。”
沈聽澤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等一下。”
他目光複雜地望了時棲一眼,還是舉起時棲的手腕,低頭注視著上面被蚊子叮咬出的一點紅痕。
時棲皮膚薄又白,在野外很招蚊子,東西是沈聽澤一早就備好的。
他本來以為應該是在密閉的車上或者雙人共乘的船。
這樣曖昧的,令人遐想的可以撩撥的場合。
但是現在,沈聽澤隻是以一個禮貌的,不至於讓時棲感覺到厭煩的距離將噴霧灑在他的手腕上,並仔細叮嚀:“出門的話,還是要注意備著一點。”
“不要不上心,嚴重的話,是會引起過敏和細菌感染的。”
他的聲音溫和平靜,好像是醫生在叮囑病人,微涼的手指碰在他的手腕上——
時棲一怔,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對沈聽澤感興趣是什麼時候了。
端起玻璃杯的一刹那,曲起的指節漂亮勻稱,指骨修長,腕骨處帶著陳舊的紅繩,襯得皮膚分外白皙。
這實在是一雙很適合拿手術刀的手。
原來是見色起意啊,時棲想。
可是此刻,他的腦海中忽然又不合時宜地想起另外一隻捏著鼓棒,充滿力量與交錯的青筋的……
剛剛在水杉樹下的一幕再次映入腦海。
時棲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自己手腕的這點紅痕,好像並不是蚊子叮的。
但也許是是因為之前乖巧清純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沈聽澤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時棲凝視著那一點梅花般的紅。
果不其然,藥水塗上隻有絲絲的涼,但是他好像並未感覺到癢。
該死的顧庭柯。
“所以……你們感情很好嗎?”時棲正要將手腕收回來,忽然聽到沈聽澤開口問。
迎著時棲疑惑的目光,沈聽澤補完了下半句:“……和你的那個賽車手朋友。”
時棲看起來不像是嬌生慣養的小孩,既然不會自己準備這些,那麼很大的可能是——之前一直有人替他做好了這些。
時棲又不可能是自帶傭人的少爺,能這樣照顧他的……不然還能是誰呢?
【臥槽?沈哥這是什麼意思?突然提這個賽車手乾什麼?】
【媽呀!他不會是以為自己是替身吧?】
【雖然但是……如果你們還記得第一晚的話,時棲開始對沈哥明確表示好感,好像就是貼了驅蚊貼的時候……】
【很有可能啊媽耶,不然你想,時棲如果之前真的有一個那麼印象深刻的白月光的話,怎麼會這麼快就對另一個人死心塌地!】
【所以真的——】
層層疊疊的碩大彈幕共同打出了沈聽澤和觀眾心中那個荒誕卻又合理的猜想:
【沈聽澤,不會真的是時棲白月光的替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