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刀叉,再往後他見過的可以稱得上武器的東西,都曾在他的樹枝下出現。也要歸功於柳公的啟發,他給他講孫子兵法、講古人造兵器;他從軍曆練,親眼見到各式兵器的用場,從此他頭腦中的主意傾瀉而出。
彆人都道他市儈凶惡,無人知曉他天賦異稟。
再過幾日,他將一個新的兵器交由婁褆,讓他快馬加鞭給穀家軍送去。他特意叮囑:這是給孫燕歸及其部下的精巧武器。
那是一根小圓筒,看似普通,可先射帶毒的鏢頭,再有一根金絲線瞬間彈出纏繞脖頸,其鋒利可致人迅速斃命。
白棲嶺是為花兒著想,她天生體弱,不懂近身搏鬥,若有這東西,在戰場上短距離內可保命。
“銜蟬也可一用。”婁褆說道。
“明日墨師傅會教她。”
墨師傅名義上是造墨的師傅,其實也有功夫傍身,跟在銜蟬身邊,也是為護她。
“白兄如此用心,親眷定能感同身受。”婁褆玩笑一句,小心翼翼將那兵器交與手下要他們速速送出去。
“且不提她是否感念,她能活著就好。韃靼要清剿穀家軍了,太子又從中作梗,眼下還不知會鬨出什麼亂子來。她雖是聰敏,我卻也擔憂她體弱。有時戰場不僅需要動腦子,還需要看運氣。”
白棲嶺的擔憂不無道理。
在他的武器到這一天,穀為先正準備帶隊開拔,到底是行伍之人,身體恢複極度快。他們要去狼頭山,趟那條地下暗河,看看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花兒和柳枝被編排在前列,由她帶隊往狼頭山行進。穀翦派人叫她進屋,將白棲嶺的東西交予她,並給她講解如何使用。花兒拿著那小東西揣進腰間問:“就我和柳枝有?旁人沒有?”
“時間短,先造出你二人試用。”
“白二爺怕是擔憂我被韃靼一刀砍死,是以造了這麼個東西要我先發製人。”花兒心中甜滋滋的,面上也笑開了花。
柳公見她領情了,就拍她:“此次地下河一役,怕不是簡單一仗。你和柳枝作為穀家軍唯二的女子當照顧好自己。打不過先保命,命在什麼都在。”
“我可以跑,柳枝未必跑。柳枝憋著勁兒要砍韃靼腦袋呢!”花兒這樣說一句,跑了出去。
她日日吃飽日日訓練,人一日一個樣,簡單豎起的頭發蕩在腦後,一根黑色絹帕罩著,手中托著自己的頭甲,腰間一根細腰帶束出她羸弱的身板。雖羸弱,卻也初見了颯爽英姿的模樣。從穀翦屋內跑出的時候甚至有人小聲道:“這孫燕歸也不醜。”
“何止不醜,還有幾分好看。”
柳枝聞言笑了,待花兒走近悄悄與她說道:“這些人可終於是長眼了。可惜晚了,我們燕歸早被有慧眼的智取了。”
花兒臉微微紅了,將那武器遞給柳枝,並教她使用。那武器太過精巧,柳枝一直嘖嘖稱奇,不知誰人有這樣的本領。花兒心道:白二爺的兵器師傅,有這樣的本領。
就連她也不知,那是白棲嶺深夜不睡特意為她造的。
開拔時候她摸著腰間小小的東西,總覺得它在發熱,那熱意源源不斷流向她身體的每個角落。或許真正的情意就是這樣滋生的,他惦記她,她感知得到。
這條路她走過一次,這次更是輕車熟路,隊伍在她的帶領之下極速前進。有時穀為先跑上前故意問她:“孫燕歸,路對嗎?”
她都篤定答道:“對!”
她像一個天生的將領一般,對此有著極高的敏銳。又因著她這般篤定,令她看起來格外不同。穀為先見慣了名門貴女,偶然遇到這樣一個從泥土裡爬出的女子,又經曆著穀家軍的曆練從不叫苦叫累,有著不輸男人的堅毅,就另看她一眼。
穀為先把這叫做徹頭徹尾的欣賞,他欣賞花兒,是以總是鬥她。好不容易歇息的時候問她又踱到她面前:“孫燕歸,何時能到?”
“明日午時。”
“你可知到那暗河要對天時和地利?”
“少將軍不是會對嗎?”
彆人聞言嘿嘿笑,穀為先也不惱:“那你好好學著,以後就你和照夜來。”
“行!”花兒咬口餅子抬頭對他笑,一口好牙晃得他頭疼。柳枝在穀為先面前格外拘束,他來了她甚至不吃東西。花兒就問柳枝:“你怕他?”
“我不怕他。”
“那你怎麼不吃東西?”
“我敬他。”
花兒一想,也對,誰不敬他,她也敬他、起初也不敢與他談笑。
再啟程就是披星戴月的夜間行軍,這十分考驗斥候的能力。因著照夜上一次沒跟來,是以這一次全靠花兒。重擔壓在她肩頭,照夜問她怕不怕,若是走了冤枉路彆人會怪她。她倒是想得開,反問道:“行軍打仗誰沒走過冤枉路呀?大將軍說當年他帶著白跑二百餘裡呢!”
穀為先在一邊聽了直笑,他倒是想在花兒面前端起少將軍的架子,無奈她講話屬實好玩,動輒敢拉出大將軍墊背。穀為先就問她:“那若要真怪你呢!”
“那就怪!人非聖賢,我也隻是個小斥候罷了!”
真是一塊滾刀肉。
穀為先知曉她隻是這樣講而已,她辯方向卻是認認真真,沒有絲毫懈怠。穀為先自然知道如何走,但他就是不說,他想看看花兒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她果然厲害,深夜行軍,沒有一次錯誤。
隻是在休息之時會發會呆,摸著腰間的那個小武器,仰頭看月亮。照夜坐在她身前,也抬頭看月亮。二人都在此時失魂落魄。
少將軍穀為先是沒有過這等光景的,他驍勇善戰,從不在男女之情上費心。他從前認為白棲嶺或許會與他是同類人,然而他一不留神就深陷情網了。
月光下的少女,已不是剛來穀家軍時的模樣了,穀為先甚至能想象她過幾年的光景,若能活著,定也要在世上有名號的。畢竟這樣的斥候,屬實難覓了。
他們果然於第二日到達那個地方,穀為先留一半人把守,一半人隨他下了暗河。
那底下陰暗潮濕,暗河流淌發出潺潺聲響,當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就開始看到河面上的粼粼波光。循河緩緩而去,一路望不到儘頭。
穀為先怕有埋伏,始終不敢掌燈,這暗河流向哪裡,他們並不知曉。
打頭摸路的花兒察覺到眼前突有刀光,下意識拿出白棲嶺贈她的武器,一針射出去,也不管射到哪,估摸了一個大概,將金絲線也彈了出去。
一瞬間,有熱的東西流到她臉上,遠在天之涯的白棲嶺救了她一命。趕上來的照夜最先聽到大刀落地的聲響,一把拉住花兒。
“有埋伏。”花兒驚魂未定,急急對照夜說。
作者有話要說:
第57章 額遠河硝煙(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