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也得要本領。”照夜苦口婆心,但無人聽他信他,他這樣認真就顯得與旁人格格不入。
銜蟬一陣心疼,將照夜拉到沒人的地方,仔細看他。她想嗔怪他幾句,譬如你就不該來這裡,又或是我賺的銀子足夠你我兩家花銷。但她什麼都沒說。她自己已然想要跟白棲嶺去京城,更沒有立場要照夜不去大營。
此時燕琢城已是春天。這大營裡開滿了野花,照夜為哄銜蟬高興,彎身摘了一把野花送與她,再插一朵到她發間,定定看一眼,笑著誇道:“真好看。”
銜蟬擰他胳膊讓他彆說臊人的話,擰著擰著就被照夜抱進了懷裡。自打小三弟丟了,他們幾乎不太講話,但心裡都難過很久。此刻離了燕琢城裡,好像又都把那種痛苦忘了。
“銜蟬,我沒事就去找小三弟,各路人我都問了,包括抓的細作都問過。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找到小三弟給你個交代。我隻求你彆再折磨自己了。”照夜將她抱得更緊,帶著她退進一頂空帳篷裡,嘴唇就碰到了一起。
銜蟬記得她醉酒的那個晚上,她的舌勾纏他的,他說了幾次該走了,她都不許他走。那種綿密的癢在軀殼裡躥動,她徹底跌進他懷裡,緊緊攬著他脖子。
花兒一回頭發現二人不見了,就掉頭回來找,走到營帳這裡聽到裡頭窸窣的動靜,以及銜蟬輕輕的叫聲。她不懂,以為銜蟬怎麼了,大喊著就要進去:“銜蟬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銜蟬慌張應她,待她推開門進去,看到他二人背對著,臉都紅透了。
花兒倏忽一下懂了,忙捂住眼睛退出去:“對不住對不住!擾了你們好事!”
銜蟬追出來擰她嘴:“快彆喊了!再喊來人了!”她動手將亂了的頭發拂下,在春風中一派好看。花兒都要看傻了,木呆呆問道:“是不是快要吃你倆喜酒了?”
“再過一兩年。”照夜指著面前的大營:“知縣說往後隻能住這,每20日能回一趟城。若是眼下就成親,恐怕要坑了銜蟬了。”
他帶著她們在大營裡走,他們兒時好奇過這大營,但那時隻要一走進,那士兵的刀矛就舉起,隻能遠遠看著。如今走在這大營裡,看著對岸的煙火,個中滋味無法言說。
新知縣攤上這檔子事,文官被迫乾起武官的活計,拿著那輿圖唉聲歎氣。再看一眼新征的老弱病殘,更是火上加火。然最氣的還不止於此,起初以為月俸按月發,每個月都那樣多,後來才知那月俸一年才發一次,隻有那麼多。中間不知被誰克扣了。
新知縣是在京城得罪了人被發派到這裡的,很久萌生退意,見此情形,更是打了退堂鼓。逮著照夜這麼一個可用之人,便換著花樣使喚他。
照夜把這些說與銜蟬她們聽,又再三叮囑:“夜裡不要出門。你們看到那邊嗎?原來沿河分布防守點,每丈十人。眼下隻有兩人。不定何時韃靼就順著小路進城了,萬一在城裡惹下麻煩,朝廷不敢言語,吃虧的都是百姓。”
“他們敢嗎?不是說要和親嗎?給了他們那麼多錢,小公主嫁過去,連葉華裳都要嫁去,會說話不算話嗎?”花兒問。
“兵不厭詐。”照夜說道。與她們分彆前,拉著銜蟬的手不想鬆開,要銜蟬答應給他寫信送到驛站,每一日會有人去取。二人膩了很久才分開,花兒躺在那嚼草根等著,看他們如此心內琢磨來時銜蟬說的話,比起那些來,她更想知道那丫頭究竟摸白棲嶺哪了。花兒算是找到樂趣了,看白棲嶺惡心得直吐,就覺著燕琢城的春日可是有些樂趣了。
回去路上銜蟬憂心忡忡,悲悲戚戚哭了,擔憂照夜有什麼不測。花兒哄了半晌才好。
她二人都不開懷,阿虺整日在白府、飛奴去了霍靈山、照夜來守大營,好像前一日眾人還在談笑風生,這一日熱鬨已然散儘,心中生出一些淒涼來。
然最怕的還是沒有奔頭。眼下的日子看似有一些奔頭,可禁不起細想。從前總說天子換誰與我等屁民不相乾,然真到了這一步,竟是連帶著把燕琢地底的泥都扯起來了。不定哪一天,他們就連生活的地方都沒有了。
花兒想與銜蟬說說她抄的那些東西的事,又怕給銜蟬平添煩惱,就忍住了沒問。她知曉症結都在白棲嶺那裡。他從京城回來,帶回了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在京城被發現要掉腦袋,乾脆帶回到皇帝鞭長莫及的燕琢城裡來。那白棲嶺口口聲聲說自己隻是低賤的商戶,卻著著實實參與到黨羽之爭裡去。
花兒為了那張紙上的字一次次往外跑,不敢逮著一個人問,隻能這人問兩個,那個問幾個,費了好大功夫才明白那紙上寫的是什麼。那一刻帶給她的震驚和惶恐,到現在都未消散。是以她總是要問:銜蟬去不去京城?她不怕銜蟬去京城,若是好時節,去便去了。但眼下,若是銜蟬去了京城,那很可能就是送死了。
是以花兒希望照夜和銜蟬成親,希望她能有很多銀子能把銜蟬救出來。她甚至想過去求白棲嶺,又怕白棲嶺發覺事情敗露,將她二人隨意處置了。最要緊的是銜蟬,她不言不語,但頗有主意,好像整個柳條巷的人都如此,生得一個賤命,卻偏偏都長了硬骨頭。
她試探銜蟬:“你喜歡京城嗎?”
銜蟬點頭:“京城民風開化。”
“若真有一日,能有那樣的盛世:女子讀書、做官、為天下為民說一句話,你會去考科舉嗎?”
“我會。”銜蟬無比堅定地看著花兒:“花兒,我們都深知這世道不好。原本這與我們沒有乾係,可當小三弟被偷走,我知曉他很可能被人吃掉那一刻起,我明白了,這世道不好,沒有任何人能逃掉。我們必須去爭去鬥,才能讓那些人不吃人。”
“銜蟬…”花兒哽咽一聲握住她的手:“銜蟬你放過自己吧!”
銜蟬搖頭:“我不。我偏要跟他們鬥。”
自此花兒知曉銜蟬去意已決了,哪怕她愛著照夜哥哥還在這裡,她也仍舊會走的。銜蟬被白棲嶺灌了迷魂湯,堅定地認為那樣的盛世一定會來。花兒不懂那許多大道理,她見到的隻是一頁紙,那頁紙不是朝綱,她甚至不知前言後語,但她依然窺到了他們的未來。
花兒無法入睡,在她的夢裡,他們已然四散到天涯,他們都是野草,在世上飄啊飄,不知會落到哪一片荒原,結什麼樣的種子,可能這一世都開不出花來。
白棲嶺去飯莊之時看到花兒耷拉著腦袋,好生訓了她一通。說若你是這樣跑堂的,那你趁早離我飯莊遠點。花兒也不頂嘴,丟了魂一樣。白棲嶺捏著她腮幫子要她抬頭,她偏不看他,跟他置氣:“白二爺倒是厲害,把我身邊的人都要帶走。京城就那麼缺人?你找不到可心的人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