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蕭然惦記著陳大夫的事,一大早就趕去了醫館。
叫醒了夥計,得知陳大夫昨晚依然沒有回來, 蕭然心中一沉。
隻是如今天色尚早,不好貿然登門,蕭然在醫館中硬是坐了半個時辰, 等到外面人聲漸沸, 囑咐夥計看好醫館, 才帶著李大妞和白山往何府去。
昨日她回去問過周氏, 何員外是江寧縣數一數二的富戶,何宅自然坐落在城東, 而醫館同樣在城東,不過位置比較靠近邊緣, 兩者距離算不上太遠。
三人約莫走了一刻鐘,便看到了何府緊閉的大門。
蕭然上前扣響獸頭銅環, 稍等了一會兒, 隻聽吱呀一聲, 門開了一條縫隙,有人探出個頭來。
來人須發灰白,有些年紀,眼神似乎不大好,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蕭然等人,問道:“你們找誰?”
“敢問老伯,杏林館的陳大夫是不是還在貴府上?”蕭然換上客氣的笑臉,問道。
“誰?不認識。”老伯回了一句,就要關門。
“等等!”
蕭然趕緊上前抵住門。
“乾什麼?!你們還想強闖?”老伯警惕地看著蕭然和她身後看著明顯不好惹的白山,“放手!不然我喊人了。”
“老人家, 您彆誤會,我們沒有惡意,真是來找人的。”
“陳大夫,就是常來給你家小姐看病的那個大夫。您記得嗎?”
“哦~陳大夫啊~”
“對對對!”
蕭然見他似乎有印象,趕忙點頭。
誰知這老伯突然拉下臉來,罵道:“就是那個庸醫!將小姐治壞了!好啊,我們家還沒找你們算賬,你們倒自己找上門來了!”
說完,還沒等蕭然作何反應,就高聲叫道:“來人呐,快來人!有人打上門了!”
“道長,咱們要不要先回去?”白山靠近蕭然,低聲征詢意見。
“是啊,是啊。姑娘,安全要緊。”李大妞跟著附和,礙於白山在一旁,沒有向蕭然這邊貼。
蕭然聽到門後想起的一連串腳步聲,對白山道:“不忙,看看情況再說。”
陳大夫應當是被何家給扣下了,聽看門老伯的意思,何小姐的病情是出了意外,而陳大夫無力解決,甚至可能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他們如果想找到陳大夫,就這老伯的態度,正常上門拜訪看樣子行不通,不如趁此機會混進去,說不定能直接見到人。
“待會你委屈一下,彆動手。”
蕭然心中有了主意,叮囑白山。以白山的身手,若是想反抗,恐怕能將來人都打趴下,可不符合她的計劃。
“好。”白山點頭應是。
說話間,已經有四五個人湧到門前。
“就是他們,是那個庸醫的同伴,還找上門來了!”
看門老伯指著蕭然等人對領頭的人說道。
領頭之人並沒有聽老伯的話,並沒有如蕭然預想中的上來就動手,反而是上前來,看三人站位,知道蕭然是做主的人,見蕭然穿了一身道袍,便朝蕭然拱拱手道:“這位道長,不知是有何事上門來?”
“王管家,都說了他們是府裡那個庸醫的同伴!”看門老伯在一旁不滿地插嘴。
“何伯,你怎麼在這裡守門?站了有一會兒了吧。累不累?不如下去歇歇腳,吃口茶?”王管家回過頭,一邊對何伯說,一邊衝跟著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將人帶下去。
“何伯,您老肯定累了,去歇歇。放心,這門有人守著。”
跟著的四人中立刻有兩人上前,一左一右裹挾著何伯將人帶走。人漸漸走遠,蕭然還聽到何伯高聲喊著“我不累”的聲音。
收回視線,雖然和自己剛剛的計劃有偏差,但換了個講道理的也行。
蕭然開口道:“我們是來找人。前天貴府的丫鬟去杏林醫館請陳大夫出診,我見他今日還沒回去,且往常並沒有這樣的情況,因此有些擔心,故而今天冒昧上門,想問問人是否還在貴府?”
“陳大夫是在府中。隻不過是我家老爺感念他時常來府裡替小姐看病,總是前一天來,第二天就走,著實辛苦,這次想多留他在府中做兩天客罷了,到時自然會將人送回去。”王管家回道。
這話顯然是鬼扯,誰信誰傻。看何伯剛才的態度就知道有事。
蕭然看他面上一派鎮定,絲毫不見胡說八道的心虛,比剛剛暴躁的何伯難打交道多了。
“可是剛剛我聽何伯還罵陳大夫庸醫呢?”
王管家面不改色地道:“何伯年紀大了,人有些糊塗,許是記岔了,咱們府裡從前也請過些大夫,確實有幾個庸醫,想來是何伯弄混了。”
這人還真是個說瞎話的高手。
蕭然知道他在撒謊,但搞不懂他為什麼要咬死了陳大夫在府中做客。
即便是何家扣著陳大夫不放,隻要他們放人,料想以何家在江寧縣的地位,陳大夫出來之後也會閉嘴不談此事。
“道長還有其他事情嗎?”王管家可不管蕭然心裡怎麼想,人已經退回門裡,一副隨時準備關門的樣子。
“剛剛何伯說陳大夫將他家小姐治壞了。何小姐是生了什麼病?我也是個大夫。不如讓我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將小姐治好,這樣貴府也不必扣著陳大夫不放了。”
王管家油鹽不進,講道理顯然是講不通了,看不到陳大夫,蕭然始終放不下心,索性直接說道。
“沒有這回事。”
王管家依然矢口否認。
“有沒有貴府心裡清楚。往常貴府請陳大夫出診,時間總是很規律,這次突然打破規則,想來是何小姐情況不好。你們扣著陳大夫不放,卻又不請其他大夫,應該是不想傳出什麼風聲吧。你們害怕傳出流言,不敢請彆的大夫,我這個自己送上門的,讓我試一試又何妨,大不了再扣三個人。”
蕭然不跟王管家兜圈子,直指重心。
王管家聽到蕭然說風聲時眉頭一動。
蕭然趁熱打鐵:“管家可以去通報一聲,總要讓何員外自己做主吧。”
“既然如此,還請道長到門房稍等。”
王管家拿定主意,讓人去通報,將蕭然三人請進門,這時候自然要將人留下,而不是攔在門外,防止人見勢不對跑了。
蕭然求之不得。
三人剛跨進門,大門便轟然關閉。
王管家帶三人到門房稍坐,等通傳的消息。
-*
何府,何小姐院。
“明月,你開開門,你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彆餓壞了身子。”
何夫人拍著房門,語氣滿是擔憂和心疼。
何員外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不時停下腳步,看看房門,見沒有動靜,歎了口氣,又開始踱步。
院子裡還有不少下人,也是一片愁雲慘淡。
“明月,你聽娘的話,開開門好不好?”
房內傳來劈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我不吃,我都這個樣子了,還吃什麼?!不如餓死算了!”
何小姐說完,不理會何夫人的勸慰,一頭撲倒在床上,捂著臉哭泣。
房內一片狼藉,厚重的床帳擋住了光線,何小姐的身影仿佛淹沒在黑暗中。
門外,何夫人還在拍門,但再也沒有聽見房內有任何動靜。
何員外停下腳步,叫過一個下人,問道:“陳大夫還是給不出方子?”
下人搖頭,“回老爺,剛還問過,寫不出方子。”
“這個庸醫,平日裡花了那麼多錢,事到臨頭卻不中用了!”
“讓人盯著他,不準吃飯、喝水、睡覺,直到寫出方子為止。”
“是,老爺!”
“誰在那鬼鬼祟祟的?規矩呢?”
何員外本來心情極差,看到外面下人探頭探腦,當即出聲嗬斥。
“老爺恕罪、老爺恕罪,是王管家有事,讓小的來稟告老爺。”
“什麼事?!”
這個王管家,平日裡機靈,怎麼如今也這麼沒眼色。
“是和陳大夫有關,今天......”下人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何員外聽完,問道:“那個女道士真這麼說?”
“是,小的不敢撒謊。”
“那你去告訴王管家,把人帶過來。”
“順便將陳大夫一起帶過來。”
“是。”下人得了準話,一溜煙跑了。
“老爺,當真有辦法?”這時何夫人也走過來,問何員外。
何員外冷笑一聲,“她最好有辦法。”
何夫人捂住胸口,“我的女兒啊,怎麼就這麼命苦!”
那頭,王管家聽完下人的回報,當即帶著蕭然三人往何小姐的院子去。
進到院子,蕭然第一眼就看見陳大夫,他看起來狀態尚好,隻是精神有些萎靡。
陳大夫也看見了蕭然,扯起袖子擋住臉,一副羞於見人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得意洋洋之氣。
“就是你說有辦法治好小女。”
何員外可不管蕭然和陳大夫之間的眉眼官司,不客氣地問道。
蕭然之前並不是這麼說的,但不妨礙她認下這話,道:“是,不過還需先給小姐診脈,才好辨證開方。”
何夫人一聽,立刻朝屋裡道:“明月,你聽見了嗎?你出來讓大夫看看。”
“我不出去,我不要見人!”
“明月~”
何夫人見女兒死活不願意開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蕭然見此情形,猜想何小姐應該是面部有瑕,所以不願見人,不知是不是跟病情有關。
病人不願配合,情形一時僵持住了。
蕭然這時開口道:“既然何小姐不願露面,不如這樣,我先問問陳大夫小姐往日的病情和醫案,先做個大致判斷。何小姐也聽聽我的判斷,看看我說的對不對再決定讓不讓我治。”
“這個好、這個好,明月,你覺得呢?”何夫人連聲附和,何員外也一起開口勸何小姐。
房內沒有動靜,何小姐沒有再激烈反對,眾人都知道她是默認了。
“陳大夫,你和我說說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