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臉男子探著身子往房間裡看,舉著的火把仿佛探照燈一樣將蕭然上下掃了一遍:“是哎!另一個該不會跑了吧?”
火把的熱浪撲到臉上,蕭然忍不住往後仰了仰。
青年眼角一抽,一巴掌呼在方臉男子的後腦勺上:“瞎晃什麼?要是火星子把房子撩了,看老大怎麼收拾你。”
方臉男子摸了摸被打的後腦勺,也不疼。嘿嘿笑了兩聲在青年逼視的目光中站好。
青年收回目光,掃了一眼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蕭然和林芷,挑了挑眉:“還挺鎮定。不管是道姑還是女兒,帶過去讓人認一認就知道了。”
“二位,請吧——”
蕭然不著痕跡地吐出了一口氣,鬆開掐疼的左手掌心,在青年充滿探究的目光中將林芷半掩在懷裡走出了房間,青年和方臉男子讓開位置,跟在蕭然身後。
剛走出房間,蕭然就看到走廊儘頭左右各站在一個腰挎長刀的護衛,看到蕭然一行人後,左邊的護衛衝著蕭然身後點了點頭,轉身和右邊的人一起率先下了樓。
蕭然稍稍鬆開了護在懷裡的林芷,慢慢向樓梯口走去。
【宿主,你彆怕。他們不是壞人!】007安慰著蕭然。
【你怎麼知道?】
【哎呀,宿主彆問,不能說,但總之他們不是壞人!】007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宿主,說多了就有幫宿主作弊的嫌疑,隻能含糊地說道。
【嗯。】
聽到007的話蕭然並沒有放下心來,不管007是以什麼為根據判斷的,都不代表當前他們是安全的。
畢竟,不是壞人不表示一定不會殺人,驛站外面滿地的屍體明晃晃昭示著這個道理。
樓下的周氏似乎一直注視著樓上的動靜,剛看到蕭然和林芷出現,便激動地上前想要過來。樓下看守的人伸出刀鞘一攔,將人擋了回去。
“夫人!”翠袖反應極快,輕喚了一聲,扶住後退的周氏將人帶了回去。
相比於激動的周氏,林父要鎮定些,但在見到蕭然二人時,也明顯地鬆了口氣,不找痕跡地衝蕭然點了點頭。
蕭然借著下樓的功夫快速掃視了一圈。
此刻大堂已經點上了蠟燭,蠟燭不多,大堂內看上去略顯昏暗。
驛站大堂的大門和角落共站著四個人,蕭然的視角受限,看不到後面的情況,但想必一樣有人守著。
林家的人被分成兩波,一波是林父、周氏、林萱、翠袖和秦嬤嬤等人,還有個蕭然今天才見過的中年文士,也不知是四十歲還是五十歲,許是林父帶的師爺。
另一波是下人仆從。
兩波人分彆由兩人看守,隨時注意著他們的動向,剛剛攔住周氏的人就是其中一個。
先前守在樓上樓梯口的二人下樓之後一人守著樓梯口,一人加入了警戒的隊伍。
而之前蕭然在房間裡透過窗戶看到的提刀男子並不在。
光蕭然現在看到和知道的就十一個人,而林家雇傭的護衛並不在大堂內,顯然是被看守在另一個地方,如此一來,看守的人必不可能少於兩人。
而且這些人看起來訓練有素,隻保持著警戒,互相之間並沒有閒聊嬉笑,可見有嚴明的紀律。
蕭然在心中思索了一圈,心沉到了穀底。
他們這群人老弱病殘孕,除了殘都占全了,不僅人數比不上,武力對比怕也是天上地下,以蕭然的眼界,實在看不到一絲破局的可能性。
而占領驛站的這群人,蕭然現在猜測應該是兵不是匪。
但這個結果比土匪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群明顯戰鬥過的兵卒,悄無聲息的行動,假扮驛卒的人,出入京城必經之路上的驛站,這些元素組合起來,無不透露出一股陰謀的既視感。
而倒黴被卷入的林家人,隻能無力地被裹挾其中,簡直是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唯一讓蕭然慶幸的是,雖然看得出來林家眾人都有些驚懼害怕,但難得沒有人哀嚎哭鬨。眾人都儘量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音,以免刺激到這些看守的人。
雖然蕭然想了這許多,但外界不過一瞬而已。
蕭然和林芷下樓後便和林父、周氏彙合到一起。
周氏在蕭然和林芷走近後一左一右將二人攬住。
蕭然察覺到周氏的身體在微微發顫,但人顯得很克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林父帶著林萱靠過來,安撫地拍了拍周氏的後背。
好一會兒周氏才鬆開蕭然和林芷。
蕭然順勢退了一步,脫離了周氏的懷抱。
一回頭便看見跟在她們身後的青年正歪著身子抱臂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
見蕭然看過來,青年放下手臂,踢了踢方臉男子,朝這邊努了努嘴,“彆愣著了,給人搬幾張椅子過來。大半夜的,站著怪累的。”
“啊?哦。”
方臉男子應聲,朝著蕭然這邊左右看了看,頭還一點一點的仿佛是在數人數。不一會便搬了五條長凳過來,往眾人面前一放。
青年:“我的呢?”
“不是讓給他們搬嗎?”
青年聞言翻了個白眼,“憨貨,沒眼色。”說完轉過身撩起下擺往樓梯上一坐。
【看吧,我就說他們不是壞人的。】007趁勢給宿主強調道。
【他們剛剛殺了一堆人。】
007頓時想起了宿主之前受到驚嚇失神的事,乾巴巴地道:【那些都、都是壞人。】
【嗯,我第一次在現實裡看到殺人。】
現在一閉眼仿佛還能看到飛濺的鮮血和滾落的頭顱,還有閃著寒光的刀。
007頓時不說話了,將自己縮在蕭然意識角落自閉去了。
見林家眾人面面相覷,似乎並不敢動,青年哧了一聲,:“坐著吧!我們又不吃人。”然後不管眾人的反應,自顧自靠在欄杆上閉上眼睛假寐。
最後林父上前拱了拱手致謝,帶著眾人坐下了。
方臉男子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眼坐著的林家眾人,張了張嘴,最終閉上。默默轉身又搬了個凳子過來,自己一屁股坐下了。
一時間,整個大堂安靜得隻聽得到眾人的呼吸聲和燭花炸開的“嗶啵”聲。
蕭然的左手被周氏緊緊牽著,倚在周氏身邊坐下,林芷安靜地被周氏攬在懷裡。
蕭然低頭在心裡默默盤算自己空間裡的藥材,有沒有什麼迷藥或毒藥的方子可配。
可惜也隻能想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然注意到周氏握著她的手鬆開了些,側過頭看了周氏一眼。
隻見周氏垂著頭一點一點,顯然是有些犯困。
蕭然皺了皺眉頭,趕忙側身伸手扶住了她,周氏驚醒,抬眼看到是蕭然又鬆了口氣。
林芷似乎也有些犯困,此時也忍不住接連打哈欠。
蕭然蹙著眉,拉著周氏的手不著痕跡地給她搭脈。
如蕭然所料,周氏現在情況有些不好。
看脈象,周氏懷孕的月份還淺,也才兩個月左右。
頭三個月對於孕婦而言是危險期,而周氏的年紀也擺在那裡,放在現代也妥妥是個大齡孕婦。
今天一路奔波,本來身體就極為疲乏,現在不僅不能好好休息,還又驚又嚇,情緒激動,若是再受到什麼刺激,恐怕有流產風險。
蕭然側頭,想要看看周氏的臉色,無奈燭光躍動下,也看不出什麼。
拉了拉周氏的袖子,吸引她的注意力,蕭然輕聲問道:“母親,您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蕭然聲音極輕,母親兩個字更是仿佛含在口裡不輕易吐出來。
林芷挨得近,聞言立刻抬頭看著周氏。
周氏被問得一怔,下意識地垂眸看了眼肚子,先前確實有感覺到肚子有些抽痛,但現在又沒有了,應該是太過緊張產生的錯覺吧。
周氏抬眼衝蕭然和林芷安撫地笑了笑:“沒有,隻是有些困倦。”
蕭然心下微沉,她當然沒有錯過周氏下意識的動作。
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銀針。
之前配的藥丸跟行李放在一起,這銀針也是林修留下的東西,之前一直放在空間裡,因為一直用不上,蕭然就沒有取出來。
如果周氏真的發生意外,沒法拿到藥,這銀針就是最後的手段。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斷了蕭然的思緒,也驚醒了室內的人。
驛站大堂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裹挾著寒風踏進門,室內的燭火被帶進來風吹得一陣晃動。
進來的人正是蕭然之前見過的提刀男子。
提刀男子進來後直直地看向站在樓梯口的人,“白山,帶四個人跟我來。”頓了頓,又掃了眼規規矩矩坐著的蕭然等人,道:“霍城,看好他們。”
“是。”原本歪在樓梯上的青年此刻早已站直了身體,儼然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半點看不出之前的懶散模樣。
提刀男子來去如風,很快帶著一眾人離開。
腳步聲很快遠去,不一會便有馬匹的嘶鳴聲傳來。
蕭然攪緊雙手,不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隻覺得這一夜漫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