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這一等,就等到了團圓節。

月圓人團圓,到了這一日,朝廷上也要給官員放假,上半天班,中午就能回家吃飯了。

知道宋老太爺中午回家吃飯,宋老太太就直接準備了一席家宴,正好宋大老爺和宋二老爺也都在,再加上下頭的幾個小的,除了已經出嫁的兩位姑娘,和還在外地的宋老爺夫妻,一家子都在了。

都是一家人,也無所謂屏風阻隔,就是桌子沒有那麼大的,分了桌。

宋老太爺,宋老太太帶著兩個兒子並兒媳坐在一桌,下面的幾個小輩分男女坐了兩桌。

大房的嫡長子宋嘉,庶出次子宋安,二房嫡長子宋鳴,三房的庶長子宋宣,四個坐在一桌。

宋嘉和宋安的年齡略大,宋嘉已經成親,不過妻子難產而亡,後來一直沒續弦,宋安比宋嘉略小幾歲,早年議過一回親事,不過那位未婚妻受了一場風寒沒了,如今還是單身。

宋鳴的年齡比宋宣略大幾歲,正是議親的時候,他卻還沒定下玩心,跟宋宣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一個勁兒問外地有什麼好玩兒的,那躍躍欲試想要行萬裡路的心思昭然若揭。

大房的嫡長女早已經出嫁,今日並未回家,二房排行為二的嫡女,因早夭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行三的宋如就成了打頭的那個,領著宋婉,宋娟,宋妍,宋婷坐在一桌,五個女孩子之中,宋如很有大姐姐的風範,照顧著下頭的妹妹。

宋婉就純粹是個看客,一會兒看宋娟說最近做的繡品,一會兒聽宋妍嘰嘰喳喳說著今日的安排,團圓節,那肯定是要熱鬨一番的,一會兒,又聽宋婷在發問外地有什麼好吃的。

外地有什麼好吃的,抱歉,我也不知道,就覺得都好吃。

宋婉心中回答了一句,面上卻隻略說兩樣,家中的菜單還輪不到她來安排,點餐什麼的,當然也是不可能的,什麼地方菜特色菜,她不知道哇。

因是家宴,原來跟著各人的小丫鬟也都沒在這裡礙事兒,每一桌倒是有丫鬟給專門挾菜,很會察言觀色的那種,宋婉吃得開心,都不太顧得上說話。

“我準備了一盞蓮花燈!”

宋妍積極地說著自己的準備,為了這個團圓節,她提前製作了蓮花燈,因是親手做的,就有點兒顯擺的意思。

這幾日宋婉也算了解宋妍的性子了,就是那種普通小女生的心性,有的時候帶著點兒小性兒,但整體來說,隻要把對脈,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宋娟微笑:“我還說你今年怎麼也要換一換了。”

說著話,她抬手掩了掩唇,像是要遮擋自己那彆有深意的笑容一樣。

“換什麼換,我就喜歡蓮花燈!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宋妍反複強調,臉上微微泛紅,那模樣,倒像是真的有點兒什麼。

宋婉小聲問宋婷:“蓮花燈怎麼了?”

宋婷側目宋婉,像是詫異她竟然不知道,然後就湊過來跟她咬耳朵,“你還不知道啊,蓮花燈,蓮花啊,‘我獨愛蓮’那個!”

“呃……”是要背誦文章嗎?

宋婉有點兒不明白,沒有馬上發問,看到另一邊兒的宋如已經明了地笑,就湊過去叫“姐姐”。

宋如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像是不想說這個,又像是沒理解她開口的意思。

隔壁宋宣那一桌聽到這話,宋鳴忍不住笑了:“五妹妹才多大,就惦記蓮花郎了?”

“才不是呐。”

宋妍迅速否定,臉上卻已經通紅。

蓮花郞?這是誰?

聽起來,像是個長得好看的男的,不過,宋妍才多大?

宋婉估量了一下宋妍的年齡,比自己大一兩歲?這樣的年齡,小學畢業了嗎?這就開始早戀了?

周圍知道這蓮花郞的都有竊笑聲,便是長輩那桌,聽到這邊兒的言語,也忍不住唇角微翹。

“還是蓮花郞魅力大。”

宋老太太笑著說了一句,顯然,她也知道這個蓮花郞是誰。

似乎眾人都知道,那就不能問了。

宋婉這樣想著,心中微沉,自己剛才那滿臉疑惑的樣子,並沒有惹人懷疑吧。

“三哥哥還笑,有本事,你也不要帶蓮花冠啊!”

宋妍眼中惱怒,目視宋鳴,小手攥得緊緊的,恨不得直接去抹掉對方臉上的笑容。

蓮花冠?

宋婉側目去看,宋鳴的頭上的確是一個白玉蓮花冠,那冠簪的簪頭還是蓮蓬頭的模樣,看起來頗有幾分意趣。

這、蓮花冠怎麼了嗎?

如今男子帶冠也不是非要年滿二十才可的,宋鳴戴一個蓮花冠怎麼了嗎?

心中貓抓一樣好奇,宋婉卻壓抑著,就不開口,目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宋鳴被宋妍這一句話將了一軍之後,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還是宋安緩和說:“蓮花郞的確是世上無雙,倒也難為我們效仿一回……”

他這個說法更是勾起了宋婉的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世上無雙才能讓眾人爭相效仿,連帶著有蓮花意向的都直接指代一人了?

吃飯的時候,宋婉隻當都明白眾人說什麼,並不開口,等到回去之後,才開口詢問春巧:“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蓮花郞?”

她在開口前已經分析過一回,如果流行很久的事情,現在還效仿的人恐怕不多,所以這也未必是原主一定會知道的事情。

“這蓮花郞是榮恩伯的幼子蕭衍,繼室所出,生於惡月,幼時就被送入道觀之中,為其祖母祈福……”

春巧倒是知道是誰,這般說來,聽得宋婉微微皺眉,這種不是送去出家就是送去道觀的,怎麼聽都有一種好像被算計的感覺。

另外,榮恩伯,這就也是勳貴了?

隔著一層紗帳,正在鋪著被褥的春巧並未看到宋婉的神色,繼續往下說:“……去年的時候,他從道觀回來看望重病的榮恩伯夫人,路上車軸斷裂,他立於路旁,正好路旁是一個荷花池,有路人見他一身青衣,戴著白玉蓮花冠,便將他當做那蓮花化人,脫口而出‘蓮花郞’,後來傳開了,大家就都這樣叫了。”

春巧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哪個路人,這般會想,倒是讓人苦惱了。”

宋婉微微搖頭,她實在是想不到一個人要美成什麼樣,才能被人誤以為是蓮花成精。

“姑娘不信?”

春巧正好轉頭,看到她搖頭的樣子,以為她不相信。

“你……”

宋婉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推開,端著一碗酥酪走進來的孫嬤嬤笑容和善,“姑娘吃碗酥酪再睡吧,這等時日,吃酥酪滋味兒最好。”

那碗酥酪色澤雪白,上面還點綴了若乾果粒,紅的黃的,看起來就鮮豔多姿,讓人食欲倍增。

“嬤嬤,姑娘才吃了飯,怕是吃不下酥酪……”

春巧出聲,上前就要接過酥酪。

“姑娘以前最愛吃我做的酥酪了,隻這材料不好找,今早才特意集齊,姑娘且嘗一口,看看味道可有變化?”

孫嬤嬤很是殷勤,避過春巧的同時,還瞪了她一眼,讓春巧下意識閉嘴,看著她端著碗來到了宋婉的面前。

宋婉看著那酥酪,沒看出什麼不對的來,但春巧剛才的態度,還是讓她略有遲疑,吃,還是不吃?

孫嬤嬤並不催促,笑眯眯捧著碗來到宋婉面前,把碗放在她的妝台上,“姑娘走的時候還念著這一口,也就是前兩日材料不齊,否則,我早早就給姑娘做了……”

她的言語溫和,好像在閒話家常一樣,還帶著點兒長輩對女兒的惦念。

她是原主的奶嬤嬤,原主就是吃著她的奶長大的,對原主來說,她這個奶嬤嬤恐怕也是半個娘了。

更不用說孫嬤嬤對原主一直很好,宋老爺外放的時候,若不是她那時候正好摔斷了腿,恐怕也是要跟著去的,如果她跟著去了,也許原主就不會病亡,不會替換成了自己。

也是回來之後,宋婉才了解到孫嬤嬤為何摔斷腿,她家中出了事兒,當年配的丈夫不知何時染上了賭、癮,這等惡事,哪裡禁得住,破家滅財不在少數,那典兒賣女的更是經常。

孫嬤嬤是個厲害人兒,早年也是當丫鬟管事兒的,很有主見,為了斷絕丈夫的肮臟心思,她拚著摔斷腿搶下了要被拖走賣的女兒,讓丈夫的腿被討債的給打斷了,放話說是再不管那個男人的死活。

這等事兒實在是怕汙了姑娘們的耳朵,所以也就不在內宅傳播,而做了這種事兒的孫嬤嬤,縱然她的本心是好的,卻也讓主子們不太喜歡,太剛強了些。

便是原主這個庶女不受重視,卻也不好身邊帶著如此性格的下人,生怕被挑唆得壞了性情,因此孫嬤嬤被留下了。

說是她正好傷了腿,不便遠行,但在她腿好之後,也沒讓她去,而是讓她在這裡看屋子。

若不是宋如的婚事出了變故,又提前回京,恐怕再過一兩年,等到宋老爺和宋夫人回來,又可以以勞苦功高的名頭賞對方一回,順便讓她回去養老。

到底是奶過姑娘的,總要給些顏面,免得傷了玉瓶。

如今卻成了留給宋婉的一道難題,面對這碗酥酪,她遲疑,吃,還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