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府邸是皇帝賞賜的，地方不小，宋家的三個兒子，各有院落，宋家三房在秋實院，如今宋宣他們回來，也還在秋實院住。
“今日晚了，早些安置吧，過兩日休沐，當能見見老太爺。”
宋宣如今的年齡，已經是內外有彆的時候了，今天拜見祖母，還要落後宋如和宋婉一步，先安排妥當了外面的事情才進來拜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宋家的男人都在外面上班，剩下他一個主子，不安排妥當了，難道還要等著老太爺下班回來處理？
“那倒不急，你那朋友可安排妥當了？”
宋如在秋實院好像自在了許多，哪怕還有春纖等人在收拾房間，她已經開始詢問宋宣如何安置衛明了。
“暫時安置在客院了，”宋宣說到這裡，略顯無奈，“我原說他跟我一起便是，他卻不肯，便隻能安置在客院了。”
宋家作為地方大族在望京的牌面人物，總有些本族的弟子來投靠，有些沾點兒親的也會來投靠，時日長了，就專門弄了一個客院，方便這些暫時居住的人。
客院那邊兒另有一道門出入，倒是方便很多，宋宣說了其中好處之後，宋婉微微點頭，要是她，她也願意能夠有一道自由出入的門，而不必做什麼都在彆人眼皮子底下。
宋如又問了兩句房舍如何之類的話，宋宣笑著說：“兩位嬸嬸都令人打理好了，並不用操心什麼。”
宋老太太早就在兒媳進門之後把管家權下放了一部分，她倒是不偏不倚，三房的夫人都各有一部分的管家權，主打的是一個雨露均沾。
隨著宋和外放，宋夫人手上的那一部分管家權就交了出去，如今是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管家，兩人都是文官之女，這規矩上再沒有錯的，接到他們的信兒，算著到來的日期，早早就把房間都整理了，否則這會兒恐怕還要兵荒馬亂。
宋宣又說了幾句，就往前面去了。等他走了，宋如和宋婉也沒多話，洗漱之後各自安睡。
宋婉原以為對自己來說最大的考驗是如何融入之前的庶女圈兒，不讓三個姐妹懷疑自己，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
宋和外放做官，並沒有把院中的下人都帶走，留下看屋子的這些下人之中就有一個是原主的奶嬤嬤孫氏。
昨日睡的時候匆忙，倒是沒來得及注意，等到次日一早，孫氏笑眯眯過來伺候宋婉，宋婉這才知道最大的考驗在這裡。
“姑娘這才出去多少時日，看著就不一樣了。”
孫氏主動伺候宋婉吃飯，她把桌上的碗碟換了一下，把某個碟子推到宋婉的面前，方便她取用，這般熟練的動作，讓宋婉握著筷子的手都緊了一下，這道菜，可不是她愛吃的，那、就是原主愛吃的？
還是、看自己變化太多，所以故意試探？
“哪裡不一樣了？”
心中略慌，面上還算淡定，宋婉先喝了一口粥，有點兒後悔怎麼昨日裡不說跟宋如一起吃早飯，不過，還是算了，早晚都要有這一遭，肯定還是免不了面對孫氏。
“人長得更好了，性子也開朗多了，奴婢以前一直擔心，姑娘性子太過沉悶，容易吃虧。”
這話說得，關心有之，愛護有之，倒是充滿了人情味兒，宋婉卻在想，自己昨日並沒有跟孫氏多說什麼，一個照面，她還不至於看出自己性子變了，所以，是在老太太那裡的表現傳出來了？
這速度，真快，恐怕以後在宅子中說話做事都要多加一分小心了。
筷子自然而然地略過了孫氏推到面前的菜盤，不愛吃就是不愛吃，與其吃的時候露出不愉快的神色來，還不如直接不吃，人長大了，口味變化，也很正常。
宋婉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就沒怎麼接孫氏的話茬，笑了一下，像是在讚同對方的說法，又像是在感激對方的惦記。
飯後，她就逃一樣地去找了宋如。
宋如已經吃了飯，正在房中整理東西，見到宋婉進來，問了她一聲，見她沒事兒，就沒再招呼，而是開始收拾東西。
昨日裡老太太就說了，不用她們去請安，倒是下午，要過去坐一坐，說說話。
宋如是嫡長女，已經開始學管家了，這次回來，宋夫人就把秋實院的管理直接交給了宋如，宋如也沒辜負這份信任，一回來就開始整理這段時間的大小事兒。
兩個嬤嬤在她身邊兒回話，說著這段時間的大事小情，主要也是人情往來的一些事情。
“二老爺那邊兒前兩日才失了一個哥兒……”
嬤嬤看了一眼宋婉，像是生怕她年齡小，聽了這些亂傳，宋如卻知道宋婉不是這樣的人，示意嬤嬤繼續說，宋婉就跟著旁聽了一下這裡頭的曲折。
宋大老爺宋昌是庶長子，老太太沒那麼喜歡他，卻也因為他的出現鬆了一口氣，不至於背負著“無子”的罪名，但因為不喜歡他的生母喬姨娘，就把他放在了離正房最遠的春華院，頗有點兒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
大老爺也省事兒，無論是娶妻還是生子，都沒用老太太多操心，膝下一對兒嫡子女，還有一個庶子，隻看這個庶子的存在，誰都要讚大夫人一聲賢良，他的院中也最是省事兒，沒什麼妻妾相爭的亂象。
二老爺宋瑞就是一個反例了。
他一出生就是嫡子，又是老太太盼了多年才盼來的兒子，從小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磕碰點兒皮，下人就要跟著挨板子。
好容易長成了，又盼著以後子嗣多，早早就給了通房丫鬟，後來又給了兩個妾，等到二老爺娶了夫人進門，老太太倒是稍稍放手一些，卻也沒停下過看著的眼睛。
雖說早早就把管家權分給了二夫人一些，但二夫人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千防萬防，都是妻妾相爭的那一套，那庶出的三個女兒就是最好的明證。
“又沒了一個？”
宋如皺眉。
二房這裡隻有二夫人生的嫡長子立住了，後頭生的二姑娘沒立住不說，二夫人的身體仿佛還壞了，那之後才放開了讓妾侍生養，可能活下來的也就是那三個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貓膩，偏偏又捉不到什麼把柄，沒辦法證實。
宋如的身份，以後是要做正妻的，也實在是看不上那些妾侍，但這不等於說戕害妾侍的孩子就是正確的做法。
“二伯怎麼說的？”
宋如問。
宋婉也在心中問，同時腹誹這二房恐怕是夠亂的。
“二老爺沒說什麼。”
嬤嬤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也很想歎氣的樣子，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但對二老爺來說，恐怕也就是小貓小狗之類的存在，並不上心。
這倒不是二老爺擁護嫡出，對庶出都不正眼瞧，純粹是自幼就沒吃過苦的人，對子女的感情上淡薄了一些。
“罷了，到底是二嬸。”
心中多少非議，也不是宋如這個當晚輩的能指責的，她歎了一聲，道：“照例吧。”
顯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該送什麼，都有了成例。
“大姑奶奶新得了一個姑娘，前一陣兒送信來……”
嬤嬤再次開口，還是人口衍生的問題，也是這段時間的事兒了。
宋如心中默算，“那就是我們走了之後懷的了？”
“正是。”
嬤嬤點頭，臉上有了些喜意。
宋婉有些迷糊，大姑奶奶，那是宋老太爺的庶長女，早早就嫁了，嫁了之後跟娘家關係這麼好，得了個女兒娘家的下人都跟著高興？
總覺得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當著嬤嬤的面兒，宋婉什麼都沒問，等到人走了，才好奇，總不能是重女輕男，因為得了個姑娘而高興吧。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大姑姑嫁了誰？”
宋如啟發著她。
宋婉想了想，這位庶長女是嫁給了……哦，對了，嫁給了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到底是跟老太太有血緣關係的，所以……
“祖母！”
她迅速答話，好似搶答。
“嗯嗯，總算你還記得，沒把我的話都忘到天邊兒去。”
宋如點頭，略滿意，這是路上她給宋婉補課的知識，若是宋婉忘了，那可真就是一顆心隻記得跟那潘佑辰騎馬了。
宋婉隻覺得頭大，這關係也太複雜了，簡直就跟蛛網似的，腦細胞都打結了。
看她的樣子，宋如又抓著她補課，家裡就這麼點兒人，怎麼能夠連個人物關係都說不清楚呢？
宋婉看著她，心中直哼哼，那是你不知道獨生子女的快樂。
第一天，宋婉上午跟著宋如聽了一會兒家裡這段時間的人情往來，主要是走禮對賬，中午吃了飯，就去老太太那裡說話，宋娟、宋婷、宋妍三個二房的姐妹，也會在這時候到老太太那裡坐坐。
她們年齡小，還不是管家的時候，上午還都在女學學習，下午才有時間放鬆。
宋婉之前也是在女學學習的，如今回來，自然也還要入學，不過要等一等，等拜見過各處長輩之後再說，否則入學之後再請假，也是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