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1 / 1)

第一百一十章

又吃到一個大瓜的八神緣默默走出大殿之時,精神還有些恍惚。

咒術,佛教,皇室,祭典,這些看似毫不相乾的事物之間,竟然還有這千絲萬縷的關係在,怎麼看怎麼覺得不科學。

算了……她都能既重生又穿越了,唯一科學的解釋方法,就是科技還沒發展到能解釋這種事的階段吧。

不過她到現在都不太明白,宿儺究竟和小天皇做了什麼交易,他又需要對方的血液做什麼,這個奇奇怪怪的祭祀典禮又是為了什麼?

一切都像是被迷霧籠罩一般,充滿了未知。

新嘗祭是代表著新任天皇由“人”轉變為“神”的祭典儀式,祭祀的具體過程,一向作為皇室的不傳之秘,嚴禁外人筆錄與外傳。

就連生活在信息發達的網絡時代的八神緣,也僅僅隻是通過一些隻言片語的記載了解到,新嘗祭大概率與祈禱來年風調雨順,祭祀神明有關。

她本想要再問清楚些,可宿儺卻在解釋完後,不耐煩地將她趕了出來,美其名曰典禮即將開始,要她先去洗漱更衣,臟兮兮得丟人現眼。

好在被趕出來之前,她還從裡梅口中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本該由小天皇主持的新嘗祭,對方卻會全程缺席,而祭祀供奉的對象,也從傳統的天神地祇,變為兩面宿儺。

向詛咒之王祈禱豐收……初聽聞這件事時,緣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起得太早,精神有些恍惚了。

這件事的詭異程度,直逼當初她見到五條悟帶著狗卷和乙骨來參加女團選秀,當然,還是後者對她造成的衝擊更大些。

天幕逐漸從濃墨般的黑暗轉為深藍,夜將破曉。

雖然正式的“夕之儀”要於酉時才開始,可儀式前的焚香沐浴、神楽雅頌、占卜吉凶等種種繁瑣複雜的流程,卻需要在儀式開始前便完成。

這種大型的祭祀典禮,有著諸多禁忌,皇宮早在數日前便派來了專門的女官,指導她儀式的各流程和禮儀要旨。

不過緣合理懷疑,這是因為他們不敢要求宿儺,所以才把壓力給到了她和裡梅身上。

從宿儺沐浴的大殿回到暫時供她歇息的小房間之時,東方天空已隱隱泛起魚肚白。

為祭祀做準備的侍從們,在宮中忙碌且無聲地穿行著,她還順便扶了一把差點摔倒的某位侍女。

晨光熹微中,八神緣將手覆在面前的障子門上,剛碰到移門,她就敏銳地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門內……並非空無一人。

面不改色地打開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端坐於整間和室最中央的女人。

她穿著色彩華麗的十二單衣,深紫色的唐衣搭配著淺杏色的裳,寬大又穠豔的裙裾在地面上鋪開,非常具有衝擊性。

屋內的女人看著大約二十餘歲,氣質清冷,眉眼含霜,額頭處還垂下彎月形的黃金墜飾,用各色寶石作為點綴,極為漂亮。

她孤身一人坐

在昏暗的房間中,身邊隻點了盞燭燈,烏黑的長發一直垂到地面,襯得那張小臉更加白皙。

“娟子長大了嘛。”

緣勾唇一笑,泰然自若地走進屋內,反手關上房門,將微弱的晨光隔絕與門外。

自從找到羂索的心臟並將其托付給了源信後,她便沒有再關注過對方的動向,沒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緩緩踱步至羂索跟前,八神緣彎下腰,借著燭火的光亮,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張美人臉,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多漂亮的皮囊啊,可惜被你霸占了。”

回應她的,是羂索的一聲冷哼。

“若是沒有我,這身美人皮囊早就腐爛成肉泥了。”

“哦。”

無所謂地歪了歪頭,緣順勢坐下,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

“怎麼有空來找我,想我啦?”

“你明白我為什麼會來找你。”

對於她這輕慢又戲謔的態度,羂索眉頭稍蹙,但又很快恢複原樣,試圖冷靜下來。

隻可惜,在聽見他這番話後,緣隻是優哉遊哉地啜了口茶,輕笑道: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

羂索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卻苦於弱點被對方拿捏著,隻能深吸一口氣,壓著嗓子說道:

“我知道是你,那日你闖進皇居的是你,夜探薨星宮的是你,刺傷小天皇的也是你!不僅如此,你還剜出了……我的心臟。”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他幾l乎是用儘了所有力氣控製自己,才沒有暴起質問對方,到底把他的心臟藏到了哪裡去。

致命弱點被他人把控住的感覺並不好受。

羂索不明白為什麼八神緣沒有在找到他的心臟時,就捏爆它以徹底殺死自己,也不明白對方藏起自己的心臟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隻知道,他快要被這種失去掌控的焦慮和恐懼逼瘋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身後,猶如跗骨之蛆般無從逃脫,他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著,無論做什麼,心底始終籠蓋著一層陰翳。

他恐懼每一個下一秒,生怕他的生命,會就此終止。

而罪魁禍首卻像個沒事人般坐在那兒,從容又輕快地狡辯著。

“想要往我身上潑臟水,你也得拿出證據來啊,娟子。”

笑話,動動嘴皮子就想給她定罪,彆妄想了。

有本事調監控啊,人證物證何在?

在她的律師到場前,她是不會說半個字的。

見她這副態度,羂索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一趟大概是要無功而返了。

猛地站起身,華麗而厚重的裙擺在地面劃過,他緊緊盯著緣,一字一句說道:

“八神緣,我會一直注視著你的。”

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無論是這副身體,抑或是其他軀殼,甚至是和他締結束縛的那些咒術師強者,隻要八神緣在的地方,隻要他能“看”見的

地方……

看著對方憤而離去的背影,緣扯了扯嘴角。

燭火在空氣的對流下左右搖晃,光影破碎間,連帶著她的輪廓也變得不甚清晰,隻有那雙漆黑的眸子,幽邃更勝夜色。

似是在同羂索對話,又似是在喃喃自語,緣的聲音輕得微不可聞。

“會的,羂索,我們在新的世界再次相會吧。”

她慢慢攤開手,不知何時,掌心處竟躺了一張字條。

這是方才扶起那位差點摔倒的侍女時,對方趁機塞給她的,裡面記載著打開通往薨星宮之路的辦法,是良源派人悄悄傳進來的。

這個方法,說難也不難,特彆是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

更甚至,她還能借此做些什麼也說不定……

*

秋陽杲杲,紅葉如火。

祭典的場地已被清理出來,空地中央建起了一座木質高台。

此時,高台之上,身穿小忌衣的舞者正同祭官一起,和著雅樂一邊起舞,一邊吟唱那些拗口又晦澀的神話故事。

八神緣集中精神看了會兒,悲哀地發現,他們甚至才剛剛演了個開頭,不知何時能夠結束。

天氣已然轉涼,可正午的陽光依舊不容小覷,再加上久旱的緣故,更是乾燥得能把人曬脫一層皮,好在他們這些觀禮的人,尚能躲在高台邊的屋子裡納涼。

周圍的觀禮者皆身著正裝禮服,大致分為三波人。

首先自然是皇室,隻是小天皇以“躲天光”為由不曾出席祭典,隻讓憲和親王代他朗誦祭詞。

剩下的兩波,其中一波是以“藤平源橘”四個世家大族為首的朝中重臣,另一波則是“禦三家”之流,以及被皇室供奉著的強者咒術師。

兩股勢力看著涇渭分明,但緣冷眼瞧著,總覺得其中某些人在和對方暗送秋波。

不過這三波人還有個明顯的共同點,那就是——默契地忽視了宿儺的存在。

說忽視也不太恰當,反正他們三個大活人坐在這兒那麼久,除了憲和親王外,竟然沒一個人上來打招呼。就連平常的眼神接觸,都刻意跳過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冷漠得讓人心寒。

在心中譴責了下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八神緣明目張膽地開始觀察全場。

憲和親王依舊是那副對誰都笑臉迎人的樣子,長袖善舞,純白的祭禮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帥氣逼人。幾l位有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兒,靜默不語。

不僅如此,緣還見到了這個時代的“禦三家”。

和現代的“禦三家”相比,這個時代的禦三家咒術師,不僅氣勢更為強悍,連做人的心眼都比現代強了不少。

當然,也有可能是兩面宿儺這尊煞神鎮在這兒,才沒讓這群心高氣傲的咒術師當場鬥起法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台上的舞者和祭官總算將“禦神楽”和那冗長的神話故事演完了,開始慢慢撤出祭台。

緣甚至看見那位須發皆白的年邁祭官,在撤走時都有些暈了,還是靠著身邊人的攙扶才能站穩。

嘖,這年頭找工作不容易啊。

這一大把年紀的,都要出來再就業。

神楽雅頌的環節結束,下一步,則需要神官來占卜吉凶。

全國各地數月滴雨未下,這場新嘗祭之所以如此隆重,除了向上天稟明新皇登基之外,同時也是為了祈雨。

以六壬式盤占卜,問天買卦,求測吉凶。

但讓八神緣意外的是,這場祭典的神官,竟然並非王室供奉的陰陽師來擔任,而是由“禦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出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驚訝,憲和親王俯身過來,輕聲解釋道:

“這位前輩雖然是加茂家人,但年少時便已出家,後又作為皇室供奉被請為神宮的祭主。浸淫陰陽道數十年,涉獵甚廣,久負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