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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源信是被熱醒的,全身上下仿佛都被包裹了起來,厚重又悶熱,還沒睜開眼,他就差點就要重新熱暈了。

猛地睜開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廣袤無垠的夜空,以及三三兩兩低垂的樹枝。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乾嘛?

躺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後頸傳來的陣陣痛意,總算讓他清醒了過來,掙紮著從土壤中坐起身,源信看著散落在身周的土壤,一臉懵逼。

努力回憶了一番,記憶中八神緣的臉,也逐漸浮現了出來。

哦,對了,當時他正對著緣施主說話,希望她能先行前往平安京。至於他自己,則要趕回那座城,保護無辜的百姓們。

然後……他就暈了。

馬類的嘶鳴聲在耳邊響起,源信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先前騎著的那匹馬,被拴在一旁的樹乾邊。

還有一隻詛咒乖乖呆在馬匹邊上,一會兒看看馬,一會兒又看看他。

就……很像緣施主的作風呢。

等等,緣施主!

源信打了個激靈,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向著周圍看去,然而林中空蕩蕩的,彆說八神緣的影子了,連一點活物的動靜都沒有。

“緣施主,你在嗎?”

少年清朗的嗓音在林中回蕩,卻得不到一點回應。

他抿了抿嘴,沒有選擇再喊下去,而是疾步走到馬匹的邊上,在隨身的行囊中搜了起來。

果然,在包裹的最外側口袋,源信發現了一張紙條,那是緣施主留的。

上頭隻有寥寥數字,用極為簡略的語言,交代了兩人就此彆過的事實。隻有結尾留下的那句“勿念,一切安好”,稍顯半分溫情。

源信緊皺著眉,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看了遍,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雖然被拋下的感覺很難受,但八神緣施主沒有在信裡寫明她要走的,究竟是哪條路線,總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不及過多思考,他牽起韁繩就準備解開馬匹的束縛。

然而,一直乖乖坐在樹邊的詛咒,此時卻忽然叛逆了起來,拉住韁繩的另一頭,怎麼也不肯讓源信順利解開。

“這位……咒靈施主,請你鬆手!”

小和尚的臉上一片嚴肅,配上他因瘦了許多而更顯清俊的面孔,竟然有兩三分威嚴。

隻可惜,並沒有長腦子的詛咒壓根兒不聽,隻知道遵從主人的命令,在天亮之前,絕對不讓對方上路。

講又講不通,打又沒法打,源信的臉,硬生生被氣紅了。

最終隻能氣鼓鼓地落下一句“你不給我馬,我還有腿,我自己會走”後,便生氣地將行囊背在自己的背上,徒步朝著城池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邊隱隱亮起之時,他總算看見了那處城池的影子。

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一道淒厲恐怖的哀號,忽然劃破清晨的寧靜,回蕩在這座隱隱泛著血色

的城池上方。

源信一怔,下意識跑了兩步,然而,在看見眼前之景時,他的腳步,卻越來越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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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亦分為八。一等活。二黑繩。三眾合。四叫喚。五大叫喚。六焦熱。七大焦熱。八無間。

源信一直相信,三界六道,有情眾生,終究隻有一個歸宿罷了。

可當淨土無望,地獄現世時,他卻隻能輕闔雙眼,雙手合十,低聲念出一句——

“南無阿彌多婆夜。”

*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亡命姐妹花?

不對,羂索晃了晃頭,差點被這個女人帶歪,重點不是亡命姐妹花,重點是兩面宿儺!

從八神緣和那個小和尚偶爾幾句的交談中,他判斷出,對方極有可能是在躲避宿儺的追殺,至於這個女人是怎麼惹到兩面宿儺的……

嗬,八神緣想得罪人,正常發揮就行了。

更何況被得罪的那個,還是兩面宿儺這種動輒就大開殺戒的人。

忽地,羂索眼神一閃,強忍住快要抑製不住的笑容,狀似擔心地回答了她方才的話。

“啊~那怎麼辦啊?”

他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他和宿儺的交易還沒有完成,對方不會殺他。在場唯一需要擔心的,隻有八神緣一人而已。

他甚至能夠借對方的手,成功殺死八神緣這個女人。

這樣一來,他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她的身體,如此奇特又優秀的術式,應當用在更適合的地方才對。

年幼的小女孩睜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無辜而惶恐地看著自己,長年累月的忍饑挨餓,讓她瘦得仿佛一把枯柴,讓見到她的人,無不心軟了幾分。

前提是,這具殼子裡的,不是一個年齡成謎,且真實性彆未知的詛咒師。

緣歪了歪頭,一臉嚴肅,極為認真地建議道:

“娟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把年紀,真的不適合再賣萌了。”

她怎麼著也是經過現代互聯網高強度衝浪下鍛煉出的年輕人,對於各種稀奇古怪的人事物接受良好,什麼沒見過?

這種“啊~那現在怎麼辦啊~”的回答,明擺著是在敷衍她。

等等,羂索為什麼要敷衍她?他不害怕嗎?

八神緣微微一愣,看向羂索的眼裡,充滿探究。

她和宿儺有“傷害同步”的bug在,源信也早就被她“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所以不擔心會被怎麼樣,但羂索,又是憑什麼這般有恃無恐的呢?

兩面宿儺的折回,確實不在緣的意料之中,她在城外特意留下的詛咒,幾乎在瞬間就被人祓除了。

鑒於“日月星進隊”的咒術師們,已經全軍覆沒,那擁有術式,實力還強悍至此的人,便隻能縮小到一人身上了。

感覺到身後熟悉的氣息越靠越近,八神緣粲然一笑,在羂索震驚的視線中,猛地撲了上去。

“娟子,你快跑!”

身形敏捷地撲倒了面前的

小女孩,她的臉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寫滿了正義凜然。

任憑誰看見這副情景,都為誤以為這是個“舍生取義”、“拯救與被拯救”、“妙齡少女勇救女童”的故事。

誰能想到,僅僅數分鐘前,這位妙齡少女還像遛狗一樣牽著另一位主角。

將羂索撲倒後,緣沒有猶豫,隨手抓起一把泥,就將其塗在了對方的臉上,勢必要把他額頭上的縫合線遮住。

冷不丁被撲倒在地,孩童脆弱的身子被壓住,羂索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暈過去。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滿臉又都被塗上泥巴,連張口說話都要小心泥土跑進嘴裡。

“呸呸呸。”

剛這麼想著,嘴裡就進了泥。

羂索怒極,正想要說話,八神緣卻伸出手,順勢堵住了他的小嘴。

“你……嗚嗚嗚!放開……嗚嗚!”

“娟子,你彆怕。”

同他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緣臉上,嚴肅卻也溫柔的表情。

少女一把將幼童抱了起來,似乎是擔心她害怕,還硬是將小女孩的腦袋抵到自己的肩膀處,不讓她抬起頭。

幾乎就在緣站起身的那一刻,濃鬱的血腥味,也隨之包圍了過來。

“這就是你帶著的那個小孩,嗯?”

帶著點點漫不經心的慵懶聲音在耳邊響起,炙熱的呼吸灑在敏感的頸側,緣下意識繃直了身子。

心理建設了無數遍,她才勉強放鬆下來,鎮定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兩面宿儺。”

“嗯。”

隨口應了聲,宿儺直起身,不急不慢地踱步至緣的面前。在其注視中,他神色莫名地沉默許久,才嗤笑一聲,說道:

“你很大膽嘛,不聲不響就跑了。”

“所以……”緣疑惑地皺了皺眉,反問道:“和你說一聲,我就能直接走了?”

“牙尖嘴利。”

早就領教過對方口齒有多麼伶俐的宿儺,並不打算和她爭辯下去,轉而將視線放到了被她抱著的小女孩身上。

“是生氣那隻詛咒的事,所以即便跑出來,還撿了個小孩嗎?”

八神緣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指的那隻詛咒是什麼。

不……如果宿儺不提的話,她都要忘了。

至於小孩,這裡哪有小孩?

等等,對了,娟子!

一想到這,緣的表情立刻變了,從剛才的無所謂,瞬間轉變為一臉正氣,抱著羂索的手,也更加緊了些。剛勉強把腦袋抬起了點,正要呼喚宿儺名字的羂索,再次慘遭毒手。

“不要傷害娟子,她隻是個無父無母,天真單純的孩子罷了!”

“嗚嗚嗚嗚。”

稚嫩的掙紮聲在兩人中響起,八神緣面色不改,伸出另一隻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懷中女童的背部,安慰道:

“不哭不哭奧。”

兩面宿儺眯了眯眼,敏銳地覺察到她有哪裡不對勁。

“八神緣,我可不記得你有這種,愚蠢的,所謂的善良?”

“你亂講。”

對於這種人格上的汙蔑,緣表示,這既是赤|裸|裸的汙蔑啊!

“我怎麼就不善良了,請你拿出證據說話。”

凝眸盯了對方半晌,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眉眼,宿儺冷哼一聲,沒有再糾結下去。

“無所謂你是怎麼想的,以退為進也好,故弄玄虛也罷,反正終究隻是塊死肉。”

夜色沉沉,宿儺的臉半隱入黑暗中,沒有憤怒,也沒有興奮,隻是全然的平靜,宛若高高在上,俯視芸芸眾生的神佛。

話音落下,一道寒芒閃過。

緣隻聽得“噗嗤”一聲,那是刀劍劃破血肉的聲音,緊接著,溫熱的血液,便濺了她一身。

方才還在她的束縛下拚命掙紮的孩童,此時卻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動靜。

宿儺伸出一隻手,撫上緣的臉龐,指尖暈開鮮紅的血液,在少女細膩的皮膚上抹開,他滿意地點點頭,目光玩味。

“不錯,這個顏色很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