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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羂索一個人呆在原地,八神緣找了根繩子,一頭係著他的脖子,另一手牽在手裡,就這麼在這座一片死寂的城中搜了起來。

血液大多已經滲進地底,本因乾旱而枯竭的大地,此時卻被鮮血染得發黑,地上隨處可見各種人體組織碎片,場面異常殘忍血腥。

還好沒有把源信帶來,緣在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要是那家夥醒過來見到這副人間地獄般的景象,會哭出來也說不定。

把小和尚打暈後,在選擇究竟通過哪條路前往平安京之時,她猶豫了許久,總覺得不管哪條路,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致估算了一下每一條路徑和城池之間的距離後,八神緣嚴肅地發現,如果兩面宿儺今晚真的會來到這座小城,還運氣很好地同她選擇了一樣的路,那對方極有可能成功追上她。

即便概率極小,她也不希望去賭一個可能。

於是,收起地圖後,在羂索震驚的目光中,緣選擇了——走回頭路。

若是宿儺沒來的話最好,她便能帶著羂索改換前往京城的路線。源信那張地圖上給出的路線,都是在內陸各個城市穿梭,路途又慢又遠不說,行蹤還容易暴露。

倒不如繞過這座城,再往北邊行進,直接乘船走海路。

若是宿儺來了……那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烏鷺亨子的性格,不管信不信,都會派出一支隊伍去驗證她傳話內容的真實性。

而憑借八神緣對兩面宿儺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忍受這種試探,二者之間,必有一戰。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烏鷺竟然會將戰場設在城內。對方大概認為,位於宿儺領域中的人越多,他的開放性領域所發出的必中攻擊,就能更分散些,借此為“日月星進隊”的咒術師們,製造進攻的機會吧。

聰明,冷血,隻可惜錯估了對手的實力。

但不管是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八神緣都不準備把源信帶上。

小和尚的心太軟,她的存在說不定還會給對方惹上麻煩,現在又多了羂索這麼個老謀深算的家夥在,他呆在自己身邊,簡直和誤入狼群的小綿羊差不多。

為了避免源信被自己牽連,也為了不讓這世上再少個好人,緣在繞路回來的路上,特意挑了個風水寶地,然後,挖個坑把他給埋了。

當然,她不是突然狂性大發,想要大開殺戒,就……單純地想把他藏起來。

畢竟她把人家打昏了,還準備拋棄對方,準備自行上路,怎麼也得保證他醒來之前的人身安全吧。

雖然召出了幾隻詛咒在一旁守著,但看著孤零零一個人在地上躺著的源信,緣於心不忍啊,這大熱天的夜裡彆著涼了,土裡應該挺暖和的。

一聲響亮的“啪嘰”,打斷了她越來越發散的回憶。

手中的繩子傳來一陣拉扯感,緣順著繩子的方向往後望去,隻看見羂索此

時正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幾乎埋進了廢墟裡,一動不動。

她一挑眉,扯了扯繩子,強製讓他抬起腦袋。

“怎麼啦,我們娟子怎麼摔倒啦?”

說完這句話後,緣可疑地沉默了一瞬,明明是想要惡心對方,為什麼莫名也把自己惡心到了。

不過這種感覺,在看到羂索臉上顯而易見的厭惡和作嘔後,瞬間消失無蹤,轉而變得神清氣爽,甚至覺得自己還能再說上兩句。

很可惜,娟子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小姑娘”一把握在脖頸處的繩子上,另一手撐地,艱難地爬了起來。

而絆倒他的罪魁禍首,此刻也露出其本來面貌,是一截手臂的殘肢,從形狀上推斷,大概是某位不幸遇難者的右臂,沾滿了血跡和泥土,掉在地上時便不太顯眼。

八神緣運轉術式,感受了下這一截斷臂上的咒力殘餘。

即便已經死亡了一段時間,上頭殘留的咒力總量依舊不少。可見其原來的主人,應當是個實力不弱的咒術師。

她面色不變,隻是抬起頭,淡淡地環視四周。

城內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從城門口到她現在所處位置的這一段路上,竟然沒有一個幸存者,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都被平等地切割成數塊,“日月星進隊”大概已經全軍覆沒,平民也難以幸免。

忽然,緣的腳步一頓,看向不遠處。

地表之上,出現了一道極清晰的分割線,線內是血海屍山的人間地獄,線外卻一片風平浪靜,和早些時候的景色,並無區彆。

路上雖然沒見到什麼人,但她卻能隱隱感知到,街道拐角,建築樓宇的陰影中,正有人緊張而恐懼地盯著她。

城內還有幸存者?

這個認知讓緣鬆了一口氣,這也就說明,宿儺的領域,並非完全無解。

她見過對方展開領域的樣子,是極為特殊的開放性領域,所有位於他領域中的生物,都會受到無差彆的攻擊,其範圍還能自由伸縮。

而她腳下踩著的這條分界線,極有可能就是他領域所能展開的最大範圍。

緣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城門口到這條線的距離,對【伏魔禦廚子】展開之後的具體範圍,大致有了個模糊的概念。

但要將這個概念精確到具體數值,就需要更為仔細的測量了。

可以,但沒必要。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她沒有再理會那些躲在暗處的人,轉過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實講,兩面宿儺和“日月星進隊”之間的較量,八神緣並不在乎究竟是“日月星進隊”成功祓除宿儺,還是宿儺直接團滅對方,總歸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隻是不管如何,生命的流逝,終究是令人唏噓的。

緣承認,回想起上輩子的那些事,確實小幅度地轉變了她的想法。

人類從來不是一種完全理性的存在,保持對美和苦難的敏感,勝過麻木。

她之所以會入城,一是為了看看還會不會存有活口,二則是想通過生得術式,感知戰場上的咒力流向。

來到平安時代後,隨著體能的解封,她對術式的理解也更為深刻,遲遲未能領悟到的領域展開,也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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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渴望接觸到咒術戰的巔峰——領域戰。

雖然沒辦法現場直擊二者的戰鬥,但僅僅是站在戰場的廢墟中觀察各色咒力的流轉方向,便讓緣受益匪淺。

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咒力的殘穢逐漸消失,她也沒有繼續呆下去的必要了。

至於那些僥幸逃過兩面宿儺領域攻擊的普通人,即便聽到街上有動靜,大概也被嚇破了膽子,暫時不敢出來吧。

這麼想著,緣便堂而皇之地拽著羂索走到街上,絲毫不在意道路兩邊投來的隱晦打量視線。

反正被牽著溜的人是羂索,丟臉的也是他,怕什麼?

很快,這些目光便被她統統拋在身後。

夜色還長,在趕往海岸線的路上,她得好好思考一下,要怎麼順利出海,前往平安京。

唔,或許可以開發一下新品種的咒靈……海鮮什麼的?

*

視線緊緊盯著八神緣的背影,羂索強忍住想要將手中鋒利的陶片,刺入這具身體脖子的動作。

不行,太近了。

他不清楚對方的【反轉術式】能夠治愈的具體範圍,不過從上次頭部傷口的愈合速度來看,這個女人的【反轉術式】水平,應該不低。

幼童的身體力氣太小,陶片也算不上鋒利,否則他還能試著直接把這具身體的脖子割斷。

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八神緣身上,羂索的眼尾餘光,卻一直逡巡在兩邊的廢墟間。

這裡是兩面宿儺和“日月星進隊”交戰的主戰場,雖然咒術師之間大多使用術式戰鬥,但以“殺人術”聞名的藤原北家暗殺隊成員,大多會隨身配備武器。

隻要找到一柄鋒利武器,他逃脫這具身體的計劃,便能順利進行下去。

遠處的血汙泥土之間,有一道森白冷光閃過,羂索的雙眼,驀地一亮。

找到目標了!

不過,照現在的行進路線分析,即便再往前走一段路,他和那把刀之間,仍留有一定的距離。

八神緣那根特意為了折辱他而係上的繩子,依舊套在脖頸處,隻要他有一點動靜,便會立即被對方發現。

握緊了手中的陶片,孩童脆弱的肌膚,被碎片邊緣勒出一道紅印。

羂索微微眯起眼,機會隻有一次,他得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用碎片割斷繩子,再成功自殺。

想到這時,羂索忽然升起股莫名其妙的心酸感,現在竟然連自殺,都得想儘辦法嗎?

都怪八神緣這個女人!

好在對方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一直微垂著腦袋走路,似乎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成功的可能性極大。

將陶片尖銳的那一面對準繩索的最細處,他小心而謹慎地來回割著,希望能在被發現前,成功割斷這根繩子。

就在此時,走在前面的那個身影,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的羂索,下意識將陶片藏在身後,僵硬著身子,等待著緣出聲詢問。

他都已經做好又要被言語羞辱的準備了,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小臉,瞬間白了下來。

“娟子啊。”

緣轉過頭,精致的眉頭微蹙,若非場景不對,還真有平安京的貴女們觀落花而神傷的風韻。

她極為抱歉地看了眼羂索,慢吞吞說道:

“那個……兩面宿儺好像折回來了耶,我們可能要成為一對亡命姐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