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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忍無可忍,用術式在對方周圍製造了一圈冷氣後,裡梅終於讓自己的手臂,得到了解脫。

看著一臉沒心沒肺地走在前頭,目的到達後就再也沒回頭看過一眼的八神緣,他隻覺心頭一哽,一時有些分不清,究竟誰才是俘虜?

他還是比較想跟著宿儺大人去收拾那群自不量力的咒術師,而不是在這裡,被某些人折磨得身心俱疲。

想到大人交代的任務,裡梅強壓下情緒,狀似不經意般問道:

“這麼多天來,怎麼沒見你提過有什麼親人好友,他們不會擔心你嗎?”

沒想到他會忽然問起這個,八神緣回過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但又礙於對方畢竟是個非常好用的製冰機,在這種炎炎夏日裡的作用非凡,才沒有立刻懟回去,而是站在原地思索了會兒,才輕歎一口,微微抬起頭,以45度角仰望天空。

“他們啊,都遠在另一個世界。”

烈日當空,在這樣熾熱明亮的日頭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陽光下的少女,皮膚白得晃眼,在滾滾熱浪和他製造的冰霧的包圍中,脆弱得像是隨時會碎掉似的,連那雙平日裡清亮漆黑的眼眸,此時都霧蒙蒙的。

在說完那句話後,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抬起手,扶住心口,釋懷般笑著說道:

“我唯一的親人,在這裡。”

裡梅一怔,不知為什麼,明明對方是笑著的,他卻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陣莫大的哀傷。

原來如此嗎,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親人或朋友了,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全無忌憚,連面對宿儺大人時,都大膽得像是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般。

眼神複雜了一瞬,再抬眼時,裡梅卻重新恢複成了以往平靜的樣子。

無所謂,八神緣的過往和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她最終是死是活,他都無所謂。

他隻要完成宿儺大人交代的任務,就行了。

於是,等到緣說完這句話後,他再次開口了,語氣沒有一絲波瀾,“這麼說,你沒有其他在乎的人和事了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難辦了。

宿儺大人曾讓他在和八神緣相處之時,套出對方的來曆,最好能搞清楚她的目的是什麼,又有什麼把柄與弱點。

可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裡梅卻發現,對方如同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般,沒有過往,也沒聽她提起過什麼人。

不對,她提起過……花子。

想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裡梅的眼神一暗,下意識將其忽略了過去。

自從宿儺大人救下他,而他也選擇走上了這麼一條路後,過去的自己,就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和那些過往扯上什麼關係了。

八神緣和大人之間存在的“傷害同步”非常棘手,因為有這一層關係在,大人無法輕易對其動手,隻

能再找其他解決辦法。

裡梅相信,宿儺大人之所以會想要知道她的把柄,就是希望能夠借此威脅對方,說出“傷害同步”的真相。

即使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開這效果,也能使其感到痛苦。

看到自己在乎的人事物,在眼前被親手毀去,不管是多麼堅強的人,都會忍不住動容吧。

而宿儺大人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八神緣痛苦。

正以為這次又什麼都問不出來之時,他卻忽然聽到了對方肯定的話語。

緣此時已經放下了手,重新看向裡梅,驚奇地說道:

“我當然有在乎的人啊。”

還沒等對方繼續問起,她已經像是竹筒倒豆子般,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他了,我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對方。每一次和他見面,都讓我無比振奮激動,每一次的分彆,都讓我更加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看著忽然情緒激動,連眼神都亮起來的對方,裡梅遲疑了一瞬,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八神緣看起來可不像是會這麼“熱情”的人。

莫非,她說的那個人,是她的情人?

畢竟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不管是普通人還是咒術師,皆不少見。

於是,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你說的這個人,是……”

“羂索。”

還沒等裡梅把話問完,緣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他的名字,是羂索!”

淺淺算一下,從穿越到平安時代到今天,她已經碰見對方兩次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們有緣啊!

就算相較於現代,平安時代的人口要少上許多,但能在數千萬人之中碰見彼此,這……怎麼不算上天的特意安排呢?

這個時代,還有比羂索更讓她在乎的人嗎?

當然,弟弟不算,他屬於咒靈,品種不一樣,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緣其實已經接受,自己可能無法在平安時代,徹底乾掉羂索的結果了。

畢竟,由果溯因,她在千年之後的現代,依舊見到了那時候的腦花。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這千年的時光中,對方一直沒有真正死去,而是不停變換身份,混跡在人群之中。

這一結論,從她上兩次對羂索的擊殺中,已初見端倪。

第一次,她選擇乾淨利落地砍掉他的腦袋,結果很顯然,被他逃了。

第二次,也就是羂索占據藤原北家次子的身體之時,她沒有立刻殺死對方,而是用上各種手段,試圖將其的本體困住。

然而,就在緣進行最重要的一步之時,精神卻莫名一陣恍惚,再回神時,手下已經沒了對方的身影。

消失的兩面宿儺手指,莫名恍惚的精神,再加上如今這詭異的“傷害同步”效果。

緣有理由懷疑,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正

維護著時間以及空間的秩序,將一切都推向其本來的位置。

那在這曆史的進程中,她又擔任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命身為特級咒靈,身體強度遠超她數倍,羂索也曾坦言,將許多人類和咒靈都投入到過這口【食骨之井】中。

可為什麼,隻有她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平安無事的就來到了這個時代,甚至還解封了力量?

思慮良久,卻依舊沒有什麼頭緒後,八神緣愉快的選擇,那就不想了。

至少從目前的結果來看,是有利於她的。

沒辦法徹底殺死羂索,沒關係,她可以找到對方,一步一步,慢慢地折磨他。甚至還能借著這個機會找到他術式的弱點,為將來做準備。

命雖然受傷嚴重,現在依舊沒有辦法回應她。

但在【十八界】中,用自己的咒力蘊養一段時間後,她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相比於最初的狀態,他已經好上許多了。

至於那奇怪的“傷害同步”效果,這簡直是免死金牌一樣的存在,讓她能夠在兩面宿儺眼前肆意妄為,完全不用在乎對方。

現在這麼囂張有什麼用,千年之後不還是變成了手指。

就算是特級咒物,那也還是手指,你牛個錘子?

莫名其妙的,緣總是有種隱隱的預感,自己一定能夠回去的。

她也說不清這種預感究竟是從哪來的,大概就是……自信?

反正已經找到了弟弟,這些日子裡分散出去的咒靈,也一直在暗中為自己探查有關【食骨之井】的消息,緣在面對兩面宿儺之時,可謂是將糊弄學貫徹到了底。

《詛咒之王?手指餅乾罷了》

全然不知八神緣正在想些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的裡梅,正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感情這些天裡,他的旁敲側擊,就是在白費力氣,是嗎?

早知道直接問就行,他至於一天到晚帶著對方四處散步,就為了宿儺大人所說的,和對方打好關係,借機套話嗎?!

羂索是吧,他記住這個名字了。

*

夜幕降下,經過整個白天炙烤的大地,也總算有了片刻的喘息。

夜色越發濃鬱,空氣中,卻浮動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幾乎在院門打開的一瞬間,裡梅便察覺到了宿儺的回歸,他立刻站起身,隨意披上件衣物後,便提燈走了出去。

“大人。”

看著渾身殺氣,如同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兩面宿儺,他面色不變,異常鎮定地取來乾淨的布匹,為其小心擦拭。

最近這段時間,藤原北家派出試探的先鋒逐漸變少,卻多了很多頗有實力的咒術師前來挑戰。

雖然沒有擺在明面上講開,但裡梅和宿儺心中都有了個共識,這些人,恐怕就是藤原北家通過權勢金錢收買的咒術師,專門為了搞清楚他的能力和弱點而來。

估計過不了多久,等他們自以為摸清了他的實力,就會集合隊伍來犯吧。

想到這,宿儺嗤笑一聲。

真是群愚蠢的蟲子,他們來也好,也省得他專門跑去平安京大開殺戒。

接過裡梅手中的白布,隨意擦拭了番正向下滴著血的頭發,宿儺正準備轉身前去泡個澡,卻聽見他忽然開口了。

“大人,關於八神緣,我有些事想要稟告。”

沒想到對方會忽然提起那個女人,宿儺眯了眯眼,在看到裡梅眼中的平靜後,倏然勾唇一笑。

清脆的蟬鳴聲乍起,又在昏黃的燈光中,漸漸弱了下去。

天上星輝黯淡,連月亮,都藏進了厚重的雲霧之後。

“羂索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宿儺低聲念著這個名字,隱入黑暗的半張臉上笑容越扯越大,眼底卻一片冰冷。

“又在搗鼓這些惡心的東西啊……”

剛將白日裡的經過完整陳述了一遍的裡梅,沒想到大人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竟然是這般反應,明顯是認識對方的樣子。一時沒有控製好表情,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他。

不過宿儺顯然是沒有這個耐心再為他解釋一遍的,隻是重新恢複了原來懶懶散散的樣子,隨口問道:

“八神緣人呢?身為俘虜就要有俘虜的樣子,都不出來迎接一下主人的嗎?”

裡梅可疑地頓了頓,緊接著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大人,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就寢了。”

這題他沒法答,因為對方還真的沒什麼俘虜的自覺性。

軟磨硬泡,逼他將一日兩餐改為了一日三餐,晚間那頓,甚至硬生生讓他把凍好的肉食削成肉片,再在沸騰的水中涮過,沾上特製的調料直接食用。

裡梅想過拒絕的,可他……打不過八神緣。

有時候真希望對方把自己打暈,逃跑掉算了……

當然,他也隻是想想,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大人也不會再將他看作部下了吧。

思緒回籠,裡梅抬起頭,卻見不知何時,宿儺已逐漸走遠,赤|裸著的上半身,仍凝固著點點乾涸的血跡,在夜色中紅得發黑。

奇怪,大人不是想要去後山泡澡嗎,可那個方向,隻通往八神緣所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