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聽說這次集體任務, 東京校那邊，派了人來京都這邊幫忙誒。”
西宮桃坐在掃帚上，降低飛行高度, 一邊慢悠悠向著集合地飛去, 一邊和身旁的同期們聊著天。
“誒！”
三輪霞眼睛一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那五條悟會來嗎？”
默默走在最前面的加茂憲紀, 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會，來的人是二年級那兩個和八神緣。”
話音剛落，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 同時響起。
“緣要來嗎？”
“她怎麼也要來？！”
兩個聲音一嬌柔, 一粗獷, 分彆來自於隊伍的兩端，正是禪院真依和東堂葵。
二者此時正面面相覷，莫名的，卻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
真依眼睛微眯，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東堂葵, 總覺得他有哪裡不對勁，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麼, 但感覺是騙不了人的！這種“閨達”動了的感覺, 是不會有錯的。
像極了當初在禪院家時, 那些外面來的不三不四的小狐狸精，想要勾搭走她閨蜜的感覺。
另一邊, 被真依注視著的東堂葵卻毫不心虛，甚至還中氣十足地朝著加茂憲紀喊道：
“東京校的人難道還要和我們一起結伴行動嗎？”
這一回加茂憲紀卻沒有說話，而是越過他，將視線放在了其身後。
清冷的女聲, 從東堂葵身後傳來。
“秤前輩和星前輩會聽從京都方面的安排行動，我則是作為機動部隊，隨時準備在全場祓除高等級咒靈。”
八神緣的身影逐漸靠近，在京都校眾人面前站定，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見她來了，真依瞬間門精神起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笑著說道：
“你怎麼要來京都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是想給我個驚喜嗎？”
緣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中途插進來的東堂葵的聲音打斷了。
方才還表現的無所畏懼的他，現在卻有些奇怪，視線飄忽，卻始終不肯落在八神緣身上，就連說話，都透著一股子彆扭勁兒。
“現在有什麼好聊的，趕緊去集合地會合，把那所謂的‘百鬼夜行’打穿。今晚八點還有聖誕直播特彆節目，小高田會作為主要嘉賓登場，我可不想錯過！”
他越說越興奮，那熱血的勢頭，似乎恨不得現在就日落，在他酣暢淋漓地戰鬥完之後，就能輕鬆愜意地享受和高田“共處”的時光了。
見此，京都校其他人齊齊一噎，有種不太想承認這個滿身肌肉的追星狂熱粉，竟然是他們校實力最強之人的真相。
八神緣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反而回想了一番，問道：
“是那個地方台播出的訪談節目嗎？”
“嗯，你也知道？”
東堂葵看向她，有些驚訝。
之前鬨出的那個大烏龍，他現在都不太願意回想。
他一直誤以為那位遊戲裡的摯友是小高田公司的男性工作人員，後來得知對方竟然是東京高專，一個看著就弱不禁風的小女生時，屬實讓他的世界觀，有一瞬間門的崩潰，並且下意識選擇去遺忘這件事。
索性兩人一個在京都，一個在東京，且都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才讓他漸漸平複下來。
就是每每在遊戲裡被隊友罵時，偶爾會想起，他們曾經，並肩戰鬥過的那無數個日日夜夜。
沒想到對方竟然來了京都，還時刻關注著……小高田的行程。
胸口暖暖的，異樣的情愫從中誕生，朦朧又青澀，東堂葵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那是——偉大的友誼！
八神緣一愣，不明白對面那個網絡欺詐犯，為什麼忽然頓住，用那種詭異的欣慰眼神看著她。但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對視！記住，千萬不能對視！
似乎對視了，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腦子裡會出現某些不存在的記憶之類的……
咦，奇怪，為什麼她會冒出這種無厘頭的念頭？
雖然如此，她還是將剛剛想要說的話，一一道出。
“那是在錄影棚裡的直播節目，我記得東堂你不是小高田的粉絲嗎，我正巧有張票，你需要嗎？”
自從星途事務所的任務結束後，八神緣便與那邊沒有什麼交集了。隻不過當初，為了給曾經的“小葵妹妹”重新送出粉絲信，她和高田交換了私人的聯係方式。
那確實是個非常活潑大方的女孩，逢年過節就會給她發送祝福短信，偶爾還會問她需不需要演出的門票以及一些讚助商提供的禮品。
八神緣很感動，為了回禮，她選擇……成為對方的“金主”。
這種說法有些不太正確，她也沒要求對方乾嘛，就是投資了某些節目，再提出在邀請嘉賓的名單上，加上小高田的名字罷了。
反正用的是禪院家的錢……
作為讚助商，就算她明確地表示了不會去現場，節目組還是很會來事兒地給她留了幾張票，她想著票放在那兒也是浪費，乾脆就送給小高田的粉絲好了。
沒想到，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東堂葵竟然怔住了。
他高大的身軀僵在原地，那雙眼白居多，凶神惡煞的眼睛慢慢瞪大，若有似無的霧氣在他眼中徘徊，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良久，一行清淚，竟然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東堂葵哭了，哭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才怪。
目擊這一幕發生的眾人，齊齊向後倒退數步，頭皮一陣發麻。
莫非夏油傑的進攻提前了，這是什麼特級咒靈發動的攻擊嗎？竟然在無聲無息中，就讓京都高專學生中最強的東堂葵精神錯亂地哭了出來，好了不得的實力，恐怖如斯！
隻見東堂哭出來之後，他似乎恢複了意識，看向一旁警惕地看著他的眾人。
而後，一步一蹣跚，走到了八神緣面前，眼神誠懇，蘊含無限溫情。
“你果然……是我的摯友啊。”
緣歪了歪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旁忽然暴起的真依，吸引走了目光。
“誰和你是摯友？你是誰的摯友？！”
真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總有些小婊砸想來撬牆角，從前禪院家的時候就是這樣，趁著她和真希不在，就悄悄上來和緣說他們的壞話，話裡話外貶低她們抬高自己。
本以為離開禪院家就好些了，現在竟然還有敢舞到她面前的了！
才見兩次面就稱自己為摯友，什麼成分，懂的都懂。
當然，最後東堂和真依還是沒有成功杠上，主要是預定集合的時間門即將到來，東堂在說完那句話後，也沉默了許多，沒有再說出什麼令人誤會的話來。
京都校方面是樂嚴寺校長以及禦三家派出的幾位咒術師統領大局，在給京都校眾人以及其他咒術師安排好負責的區域後，便準備原地解散，分頭行動。
禪院家的咒術師緣都認識，隻不過現在正處於備戰階段，便也沒有上來攀談，隻是遠遠隔著人群，互相點頭致意。
八神緣環視四周，發現了角落裡的秤金次和星綺羅羅的身影，兩人站在一塊兒，過於浮誇個性的打扮，和偏向保守打扮的京都咒術師們，格格不入。
她回想了下方才宣布的分配區域，秤前輩他們，應該就是和那幾位咒術師一起行動的。但從那幾人戲謔不善的眼神來看，總覺得他們的合作，不會太愉快。
思索片刻，她還是走上前去，當著那幾個咒術師的面，向著他們兩人問了聲好。
她是在京都長大的，部分京都人的性格本就有些傲慢，這幾人還是咒術師，在咒術界也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對不符合他們認知中的事物，統統嗤之以鼻，嘴還可毒，罵人都不帶臟字的。
曾經對帶著命自由行走的她，也頗有微詞，上來就給她來了套“綱常禮教”，試圖將她規訓成符合他們認知的“賢妻良母”。
不過幸好，她不僅沒有素質，手還黑。
希望對方知道他們是同學後能掂量掂量，他們這小身板，能不能再次經受得住“狂風暴雨”。
冬季的天，暗得格外快，黃昏收斂儘最後一絲晚霞，便決絕地墮入極西。
夜幕將至，百鬼夜行。
市民在政府的號召下，已儘數疏散，城市的大街上空空蕩蕩，唯有道路兩邊，商戶們為了迎接聖誕而亮起的彩燈，在無聲的沉默中閃爍，獨自狂歡。
八神緣看著眼前這眾人沉肅，等待災難降臨的一幕，忽然想起了前世。
那是個災厄與繁榮並行，死亡同新生共飲的，奇怪的地方。
世界每時每刻都發生著災難，城市不停地毀滅，又不停地重建，她作為一個普通人，竟然能活著長大，還真是夠幸運的。
唔，雖然最後還是英年早逝了吧，但……也許，大概，勉強算是回本？
家裡還有充值的超市卡和還差幾點印花就能集齊兌換榨汁機的點卷，希望閨蜜幫她收拾遺物的時候，能交給光頭鄰居吧，算是全了他們這段，超市搭子的情誼。
對了，順便幫她銷毀電腦裡的聊天記錄，瀏覽曆史，反正手機隨身帶著，應該和她一起粉身碎骨了。
夜色中，霓虹燈的色彩斑斕又瑰麗，將夜空掩映得光怪陸離。
咒力翻湧，即便肉眼還沒成功捕捉，屬於咒術師的直覺，也讓眾人清楚認識到，由咒靈組成的大軍，正堅定而緩慢地逼近。
原來那樣不友善的世界，也有值得記住的人啊……
從回憶中醒來，八神緣的目光，直直看向街道的另一側。那裡，各種奇形怪狀的咒靈，天上飛的，地上走的，甚至還有地底爬的，正用著各種方式，向他們行來。
命運這東西，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上一世的她，被人保護，這一世，就輪到她來保護彆人了。
她微微側過頭，感受了下現在的心情。
嗯，果然，並不澎湃，也沒有熱淚盈眶，想要上去拋頭顱灑熱血的衝動。
夏油傑果然是太閒了吧，這大好的節假日，咒術師又沒有三倍工資，好好躺在家裡，吃吃外賣，逗逗咒靈，不挺好的嘛。
上輩子那群怪人也是，都是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