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好家夥, 他們倆的嘴是開過光嗎，剛提到夏油傑，對方就來了高專。

八神緣看向遠方, 受限於體質，她的視力並不出眾，隻能憑借對咒力流向的感知，隱約察覺到是哪個方位的結界出了問題。

而那個位置，正是真希她們行進的方向。

五條悟在短暫地愣神後，已經轉身向著事發地點趕去, 身姿挺拔, 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

夜蛾校長更是忙於召集高專內留守著的其他咒術師, 隻是看了一眼她，讓她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待著。便步履匆匆地跑過, 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時間，原地隻剩下八神緣一人。

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將兜裡早就看好的旅行團傳單往裡塞了塞，好嘛，這下更沒法走了。

本來還想順勢請假去旅個遊的, 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都不用動腦子想就知道，夏油傑這次闖入高專的目的, 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八成想著實現他那個“殺光全體麻瓜（劃掉）非咒術師”的偉大理想呢。

都說了隻殺非咒術師是沒用的啦，死強。

雖然很不想管咒術界這攤爛事, 但鑒於高專眾人對她那麼好，她要是一走了之，會顯得很沒有良心的樣子, 緣還是認命地爬上了小白鳥的背，打算趕往現場，看看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嘖，她就是道德底線太高了，這一屆“咒術界道德標兵”的獎項要是不頒給她，那就是純粹有暗箱操作的黑幕了。

一邊這麼想著，八神·打算讓弟弟勤勤懇懇做任務，自己快快樂樂去旅遊·緣，一邊騎著明偷暗搶來的小白鳥，趕往了咒力流動出現異常的地點。

“乙骨，你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加入我們吧，殺光全體非咒術師……”

剛到達現場，就聽見這番話的八神緣，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這個話術……她似乎在哪裡聽過。

嗯，和對方在不久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一模一樣，所以這隻是傳|銷集團拉人入夥的基本話術是嗎，你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是嗎？

好不真誠一和尚啊。

收拾好被傷得就好像玻璃碎片一般的心（bushi），緣將視線放在了夏油傑的身後，那裡有一隻巨大的詛咒，目測已經有了一級的實力，正張揚舞爪地盤踞著一方土地，咒力濃度極高。

唔，就是長得有些抽象，看上去有點像是放大版的蚯蚓，濕潤的軀體上是一圈又一圈的環帶，應當是頭部的地方沒有眼睛，隻有占據著整張“臉”的吸盤狀口器，呈環狀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利齒。

這是什麼蚯蚓和七鰓鰻雜交出來的異形咒靈啊？

長得那麼奇怪，有沒有考慮到咒術師的感受啊？

她眼尖地看見高專地面上的泥土有翻湧過的痕跡，曾經見過面的那對雙胞胎少女和一位□□上身的金發男子，站在“蚯鰓鰻”身邊，正拿著紙巾擦拭裸露出的肌膚。

看來這隻長得頗為彆致的咒靈，就是他們這次闖入高專所用的交通工具了。

而且對方身上還有奇奇怪怪的粘液，讓“乘客”不得不自己打理自己。

心有餘悸地捋了捋身邊小白鳥的羽毛，八神緣深刻覺得，選擇坐騎的時候，咱不能光看實用性，還得考慮美觀性啊。

這樣多沒派頭啊，高專畢竟是他的母校，裡頭也都是他曾經的故人，真不怕被人在背後說一句“許久不見，這麼拉了”啊。

雪白的四翼巨鳥降落的動靜，吸引了場內大部分人的視線。

本還搭著乙骨肩膀的夏油傑，聽到聲響也轉過頭來，正巧對上了朝他投來隱晦不讚同目光的八神緣。

他一愣，看著對方身邊那隻雖然體型縮小了數倍，但外表和他原本那隻【鵜鶘】一模一樣的咒靈，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又見面了啊，緣。你身邊的這隻咒靈，長得很眼熟呢。”

和你很熟嘛，見過幾次面就直呼名字了。一邊面無表情地吐槽著，八神緣一邊抬起手，捂住了配合她低下頭來的，小白鳥眼睛後下方的位置。

生物學上來講，那裡應該是鳥類耳朵的位置，就是不知道咒靈的身體結構符不符合生物學的一般規律了。

反正前任和現任搶撫養權，她可不能讓小白鳥聽到這些。

當然，明面上，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你見誰家咒靈不感覺親切喜歡啊，不會是看上命不夠，現在還想覬覦乙骨的裡香吧？”

雖然從得到的資料上來看，高專時期的夏油傑報備的咒術情報，是隻能吸收沒有主從關係的自然詛咒進行操縱，但爭撫養權這種事嘛，當然是將現有優勢放大，怎麼誇張就怎麼說啦。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夥兒就看見八神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夏油傑，而後，淡定地對其下了結論。

“你個覬覦彆人家弟弟/青梅竹馬/寵物的花心男人。”

現場有一瞬間的寂靜，五條悟猖狂的笑聲，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這麼久沒見，傑你的愛好，變得有些特彆了呢。”

他走上前去，用身體隔開乙骨和對方，隔著一層繃帶，和夏油傑對視著。

視線自面前之人身上一掃而過，夏油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苦笑著說道：“看起來最乖的學生，被悟影響最深呢。”

明明是個文靜纖弱的女孩子，說話可夠大膽的，真是被悟教壞了。

五條悟攤了攤手，面上一片坦然。

“可彆賴我身上，我可沒教她這些。”他嘴角的笑容略微淡去，身體隱隱向前傾，“不過，你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聞言，夏油傑輕笑一聲，調轉身形，面向以夜蛾正道校長為首的高專眾人。

“我啊，是來宣戰的。”

啊，開始了，八神緣從口袋裡取出小零食，開始近距離觀賞這出典型的“犯罪預告事件”，做壞事還這麼明目張膽的事先通知。

要麼是單純缺心眼兒膽子大，要麼就是有其他陰謀。

簡單概括一下對方宣戰的內容，大致就是將於12月24日平安夜，在日落之後，於東京新宿和京都舉行“百鬼夜行”，釋放上千隻詛咒，咒殺區域範圍內的所有人。

看著放出數隻咒靈阻攔他們的行動，借此威脅五條老師不準動手，因此得以全身而退的夏油傑一眾人，八神緣想了想，默默拿出手機。

命被喊去出差做任務了，不能幫上忙。

但方才聽到那個名叫菜菜子的女孩所說，他們接下來要前去的地方，是竹下商業街的可麗餅店。

商業街人口眾多，在外的咒術師不僅沒有足夠的實力攔下對面，戰鬥產生的動靜甚至可能波及到行人。雖然沒辦法抓住他們，但……她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出口氣。

她這就打給商業街的所有可麗餅店，包下所有可麗餅！

禦主走後，剩下的咒靈也沒有堅持多久，紛紛被祓除，有五條悟在，現場沒有一人受傷，隻是氣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低垂著頭，面色凝重。

八神緣走到同期們的身邊，挨個兒拍了拍，安撫性地勸道：

“彆放在心上，一會兒就有熱騰騰的可麗餅送貨上門了。”

被她這一打岔，現場凝滯的氛圍也被衝散了些許，隻是真希的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緣偷偷問了問胖達，才得知，在她來之前，真希被對方說成是看不見咒靈的猴子。

生在禪院家那種以咒術師為尊的家族，真希沒有術式，甚至看不見咒靈的天與咒縛體質，遭到了家族內許多人的奚落。

甚至連她的親生父母，都因為這件事對她漠然視之。

雖然表面上不說，但緣知道，真希內心還是很在乎這件事的。

所以才會想著來到高專，想著證明自己的實力，讓禪院家那群人看看，即便沒有咒力，她依舊能夠擊敗那群自詡為咒術師因此看不起人的家夥們。

靜靜走到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的真希身邊，八神緣微微屈膝，用目光抓住對方有些遊移的視線，開口說道：

“沒必要在意一個，連高中文憑都沒拿到的人說的話。”

在真希逐漸震驚和無語的視線中，她慢慢講出了自己的觀點。

“人是靈長目人科人屬物種，猴子是靈長目類人猿亞目猴科猴屬物種，雖然同為哺乳綱靈長目，但在基因上相差甚遠。反而猩猩作為靈長目人科猩猩屬的哺乳類動物，有著98%~99%的基因與人類相同，這足以說明，人類與猩猩才是近親。”

八神緣微微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措辭繼續安慰下去，良久，才慢吞吞吐出一句。

“講道理，我們才不是猴子，我們是猩猩。這屬於國中就教過的生物知識，可見……夏油傑的文化水平不高。”

真希……真希誠懇地謝謝了緣的安慰，並且真摯地勸她以後提供單純的情感價值陪伴就行了。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複習了生物~

雖然勸慰的過程有些曲折，但緣還是理直氣壯地表示，你就說勸得成功不成功吧，結果成功不就行了，何必糾結於過程。

夏油傑闖入高專宣戰事件過後，高專內部就針對這一事件開了場會，並決定聯合自由咒術師、禦三家以及阿伊努的咒術聯盟合作，分彆在對方宣稱要舉行“百鬼夜行”的兩大地點疏散群眾，布下防控。

除了原本就在京都附近執行任務的秤金次和星綺羅羅外，緣也被分配去了京都。

至於三四年級和一年級的其他人，則統統留在東京。

八神緣明白這麼安排的原因，是因為身為特級之二的五條悟和乙骨已經留下，而另外兩個特級，一個正在國外遊曆聯係不上，另一個更是敵方。

能出面的人，也隻有她了。

拿著準一級的錢，操著特級的心。

咒術界這套咒術等級理論研究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啊？全都是黑幕！

即便如此，她還是決定前往京都。

畢竟搜集了那麼多，有關那位行蹤可疑的加茂宗政的消息，也是時候，去當面試探一下了。

如若對方真的是傷害母親之人，那這次京都之行，不僅能讓她將當年之事徹底解決，還能借機還清高專對她的庇護之情。

等這件事過去，她也能夠，開始著手脫離咒術界的有關事宜了。

總感覺繼續待下去，會有某些更麻煩的事情發生呢……

*

京都，加茂家。

剛從學校回到家，準備勸說父親派出增援，共同護衛京都的加茂憲紀，此時卻昏倒在和室的榻榻米上，呼吸綿長，短時間內看來是不會醒來的。

正是封魔時刻，晚霞沁著血色，將完全光線收攏成一束，夕陽浸潤其中，隨著光線和角度的不斷變化，浮浮沉沉，萬物即將進入至暗。

昏黃的霞光從微開了一條縫隙的障子門中穿過，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尖銳的光柱，正巧打在室內端坐之人的雪白衣領上。

加茂宗政的目光，輕飄飄地從腳邊昏睡著的加茂憲紀身上掠過，像是看見一隻爬蟲般，絲毫沒有停留。

本來還想借那個女人的身體，孕育出繼承【赤血操術】的孩子，以供他日後取代的。

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廢物，完全沒有使出【赤血操術】的全部力量，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好在他現在，找到了更合適的代替品。

加茂宗政，不，或許該稱呼他的真名——羂索，微微一笑，那個名為夏油傑的詛咒師的術式，他很看重。

雖然五條悟的存在有些麻煩，不過他早在五年前就找到了【獄門疆】，稍加謀劃，便能夠順利封印他。

這次夏油傑策劃的“百鬼夜行”事件，是個機會。

一切似乎都向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著，除了一個人，一個……意料之外的變數。

“你究竟是如何……存活到現在的啊。”

羂索的歎息聲自室內響起，虛無縹緲，像是籠著一層煙霧，不甚真切。

忽然，一聲清脆的簡訊傳送聲，在手邊的矮桌上響起。

那是加茂憲紀的手機，是他特意從對方身上搜來的，為的就是隨時掌握那人的動向。

那些他自以為的想起，自以為的懷疑，又何嘗不是他早已布下的局，根植進去的記憶呢~

畢竟，當你在凝視深淵之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呀。

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看著手機那頭之人發來的短信，羂索的嘴角，緩緩勾起了個愉悅的弧度。

“果然，是要來京都啊，那就更方便了。”

真是個美好的時代啊，他所需要的一切，都在這個時代出現了。

天命，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