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盯——盯——
八神命虎視眈眈地看著新生的咒靈, 視線中，是掩飾不住的嫉妒和殺意。
不過是隻弱小到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詛咒，憑什麼得到姐姐的垂青, 去死去死去死。
被特級咒靈這般看著, 新生的小白鳥瑟瑟發抖，連動都不敢動。
另一邊, 終於被【鵜鶘】載回城區的八神緣，在收到信號聯係上真希他們後, 又偷偷打開搜索引擎“無痕瀏覽”模式，開始查找有關“二胎家庭如何讓頭胎接受二胎”的相關資料。
看完一係列的資料, 她深覺，假如真的用那套“你當哥哥了，要照顧好弟弟”的話術, 命絕對會當場撕了小白鳥的。
既然如此, 那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合上手機, 當著命的面，她直接上手rua了一把【鵜鶘】的鳥頭，在弟弟發飆之前就轉過頭，一臉淡定地說道：
“這是姐姐給你養的寵物鳥, 喜歡嗎？”
剛要暴走的八神命, 聞言一頓, 有些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鳥。
“給我養的？”
“對啊，你看網絡上彆的小朋友都有寵物, 你也得有。”
在接受她的花言巧語和獨占姐姐之間猶豫了一瞬，八神命還是強硬起語氣，說道：
“我不需要, 有姐姐就夠了。”
“誒～這樣嗎～”緣勾起嘴角，淺淺一笑，“既然命不想要我送的禮物，那我就問問乙骨君想不想要吧。”
在上高專之後，命最討厭的人類，已經成功從真希變為了乙骨。
究其原因，除了裡香曾經想要傷害她外，大概還是因為當初為了吸引裡香的注意力，她和乙骨牽了個手。
雖然不明白隻不過是牽了牽手而已，為什麼那麼激動，但至少在此時此刻，這種討厭，起到了正向作用。
八神命在聽見乙骨的名字後，瞬間炸毛了，直接摟過【鵜鶘】，不顧其已經僵硬到堪比石頭的姿態，強行將它抱在懷裡。
“不準給那個討厭的家夥，我要養它！”
“誒～你不是不喜歡嗎，還是讓乙骨養吧，他比較溫柔有耐心。”
“我會好好養著它的！”
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真希和伏黑惠，看到的就是他們擔心了整晚的八神緣，此時正一臉輕鬆地站在兩隻抱在一起的咒靈前，偶爾還煽風點火地說上兩句要拆散他們的話。
那語氣、那神態，仿佛她就是那個即將棒打鴛鴦，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婆婆。
東方既白，天色隱隱亮起，在晨光的熹微之中，看著這樣生龍活虎的緣，真希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她走上前，順勢攬住對方。
“回來就好，走吧，正好一起吃早飯去。”
“可以啊，正好讓伏黑和我們介紹一下當地的知名老店。”
被點到名的伏黑，聞言一怔，看著走在前方的兩位學姐，此時正停下腳步，回頭等著他跟上來，便也放鬆了眉眼，走上前去。
總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事，不過既然能夠忘記，應該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吧。
同一時間，收到八神緣被傑拐走的消息，立刻趕到埼玉縣的五條悟，此時正站在伏黑惠的家門口。
他依舊穿著高專的教師製服，用繃帶纏住雙眼，倚在公寓外的牆邊，分外顯眼，讓早起的爺爺奶奶們紛紛側目。
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好端端的頭發染成白色，到了他們這把年紀，不用染就會變成雪白的啦……
*
“這家的飯團很有名哦，光用料就很講究，聽說是用群馬的越光米，茨城的玄米，九州的海苔和衝繩的鹽製成的。”
將托盤上玲琅滿目的飯團放到兩人面前，緣豪氣一揮手。
“儘情吃吧，另外我還把店裡其他類型的飯團都打包了一份，正好當作伴手禮，狗卷不是最愛吃飯團了嗎。”
“話說你不也是第一次來這兒旅遊嗎，怎麼比伏黑知道得還詳細……”
真希拿起顆飯團吃了一口，眼前一亮，確實非常好吃。
她和伏黑的手機都沒電了，身上也沒帶什麼現金，現在就隻能依靠緣來養他們了。
“諾。”
八神緣舉起手機晃了晃，“都寫在這家店的官網上了，甚至還能寄快遞呢。”
忽然，她一頓，有些疑惑地看著後台顯示的好幾條未接來電通知。
“五條老師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不過那時候我在荒郊野嶺的，沒信號，現在才看見。”
聞言，正津津有味吃著飯團的真希和伏黑身子一僵。
糟糕，他們把五條老師的事忘了！
還沒來得及阻止，八神緣已經打通了對方的電話。
“喂，是我，嗯，已經沒事了，他們啊……”她瞥了一眼此時已經不敢直視她的兩人，“他們和我一起吃早飯呢，好，我會傳達的，一會兒見。”
放下電話，她看著已經把頭低下去的兩人，認真說道：“五條老師讓我給你倆傳句話。”
她頓了頓，聲線下沉，語氣驟然變得陰森起來。
“你們給我等著。”
緊接著，又重新變回了原本輕快平靜的語氣，“他在伏黑姐姐所在醫院的附近，讓我們吃完飯就趕過去和他會合。”
說這句話時，八神緣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伏黑惠身上劃過。
看來對方的姐姐果然是出事了啊，應當還不是簡單的健康問題，否則有家入硝子醫生在，不可能會嚴重至此。
而伏黑接下來的表現，也證實了她的猜想。
自從提起他姐姐之後，他就明顯沉默了下來，有些不在狀態的樣子。
一行三人吃完早飯，便向著伏黑津美紀所在的醫院出發，至於八神命，她一早就打發他帶著【鵜鶘】出去“玩”了。
禦三家代代相傳，其實每家都有著馴化野生咒靈的秘傳，隻不過這種方法有點雞肋，便鮮少有人去嘗試。
畢竟同等級之下，咒術師要強於咒靈，而馴化咒靈秘傳的第一要素，就是咒術師必須強於咒靈。
這種情況下，除非是一些能力特殊的咒靈，很少有禦三家之人願意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去馴養。
好在【鵜鶘】已經跳過了這個步驟，她隻需要一點時間，將它掩蓋成是通過秘傳馴化的就好，隻是在此之前，還是彆讓它在外人，特彆是在五條悟面前現身。
伏黑津美紀所在的醫院離他們的位置不遠，三人商量一番後，準備直接趕過去，就是在去的路上，碰到了點小插曲。
疑似不良少年的小團夥分布在路邊，或蹲或站，身上的校服要麼寬了一大截，要麼短了一大截，總之沒有一個合身的，還有的用摩絲將發型的無限種可能性探索到了極致。
至少八神緣在路過他們的時候，有幾個人的發型，讓她真的很想拿出手機拍下來，簡直能稱為造型史上的奇跡。
她還有點不太明白，為什麼暑假期間，這群不良還是初心不改地穿著校服？這是什麼執念嗎？
就在她思考到底是何等巧奪天工的手藝，能塑造出這種極致的發型之時，這個不良小團體，也注意到了他們。
其中最先看到他們的幾個人，推搡了下身邊發呆的夥伴們，用眼神示意對方看這邊。
緊接著，原本還有些懶散的不良團體，瞬間精神了，紛紛站起身，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真希看著他們的動作，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將八神緣和伏黑惠護在身後，剛準備動手，卻被對方接下來的舉動，打得措手不及。
隻見這群不良在三人面前站定，緊接著，整齊劃一地一鞠躬，隨之而來的，是響徹整條街的喊聲。
“大哥好！”
聲音之大，將周圍路人的視線都吸引了來。
真希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有些意外，這群不良的眼光……竟然這麼準嗎？！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實力，知道打不過她，所以才俯首稱臣。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
打，是不可能打的，對方畢竟也沒有動手。坦然認下也不行，她是咒術師，又不是什麼混混頭子。
思索片刻，看著依舊鞠著躬的眾人，真希有些遲疑地說道：
“平……平身？”
聽見這句話，被她護在身後的兩人同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為了不讓好友再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八神緣的目光，移向了伏黑惠。
明明在琦玉上學的他，會更加熟悉這些不良少年才對啊，怎麼會一聲不吭，還特意將臉側過去呢？
可疑，大大地可疑。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緣拉住真希的衣角，往後退了一大步，趁伏黑不注意，將他暴露在這群不良少年的目光之下。
果然，見到伏黑的他們，更加興奮了。
“伏黑哥！”
破案了，未來的小學弟竟然是不良頭頭，真是了不得啊……
為了儘快擺脫路人們古怪的視線，和兩位學姐明目張膽拍照，美其名曰記錄生活的行為，伏黑惠隻能硬著頭皮打發走他們，拉著兩人儘快趕到津美紀所在的醫院。
遠遠的，他們就看見了正站在病房門口的五條悟。
區彆於平日，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由於角度的問題，八神緣並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大概是伏黑的那位姐姐——伏黑津美紀吧。
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五條悟的神色重新恢複了往日的樣子。
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緣，見她還是那副活蹦亂跳的樣子，便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對著真希和伏黑的方向，大大地“哼”了一聲。
“誒喲，總算想起我來了啊，早飯好不好吃。”
伏黑……
他沒記錯的話，昨天對方才剛剛騙自己去了東京一趟吧，做人，最好不要那麼雙標。
但很顯然，五條悟絲毫沒有這種覺悟，還是唧唧歪歪地抱怨著，最後還是緣塞了一顆飯團，才堵住他的嘴。
“五條老師，為什麼要在這裡見我們？”
伏黑惠看了眼病房裡躺著的年輕女孩，斂下眼底複雜的神色，問道。
“啊，最近我獲得了件獨特的咒物，它的其中一個用途，是能夠探查中咒之人的狀態。”
五條悟指了指走廊的另一頭，“你跟我去另一邊談吧，八神在這兒等等，我一會兒再問你的事。”
雖然隻是短短一句話，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讓緣和真希微微一怔。
伏黑的姐姐，竟然被詛咒了嗎。
眼看著他們已經走到醫院回廊的另一頭，身體素質極好，依稀能聽見兩人對話內容的真希，有些尷尬地隨意找了個借口，便下了樓。
至於八神緣，一夜的奔波讓她有些疲乏，再加上五條悟的話，她就直接在原地等著了。
耀眼的陽光透過窗戶，明亮異常，她忽然覺得一陣困頓湧上心頭，思維卻異常清明，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浸泡在明淨的水裡，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仿佛怎麼也夠不到。
周遭聲音變得不甚明了，像是有人隔著玻璃瓶在向她喊話，鈍鈍的，帶著點讓人想要入睡的魔力。
不知不覺中，有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很難去形容這是哪一門語言，八神緣卻能清晰地認識到，這是對方在呼喚她。
是誰在呼喚她，又為什麼要呼喚她？
一個個問題湧上心頭，她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對，可是心中莫名有個聲音告訴她，可以回應，沒事的，她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被這樣的聲音驅使著，緣站了起來，她慢慢走進病房，靠近伏黑津美紀的身邊。
那是一個雖然昏睡著，但依舊看得出來秉性溫柔的少女，即使睡著了，她的嘴角依舊含著淡淡的笑意，清淺又恬靜。
隻可惜，對方額頭上那抹猙獰詭異的血紅色咒文，打破了這種氛圍。
緣伸出手指，細細描繪著這花紋，不管是在高專，還是在禪院家，她都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咒文，但莫名的，她總覺得有些眼熟。
猶豫了一瞬，她撩開津美紀額邊的碎發，將整枚印記暴露出來，而後，緩緩俯下身去。
在咒術界，有一個說法，咒術師的大腦和術式息息相關，依托大腦，他們才能使出生得術式，承受術式運轉帶來的負荷。
她不太清楚這種說法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不過有一點很正確，大腦對術師來講，確實是個極為特殊的器官。
病房的玻璃不是純粹的透明，而是帶著點淡淡的青色，陽光穿過玻璃照進病房，如水般蕩漾開來，靜謐又清幽，醫院雪白的床單，都染上了這種奇特的顏色。
八神緣彎下腰，兩手撐在津美紀的頸側，緩緩靠近。
她的視線緊盯著對方，等到兩人的額頭相觸時，才微微一頓，闔上雙眼。
發動術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