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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淡綠 勖力 7577 字 5個月前

栗清圓是在高鐵上收到詢價電話的。

周五這天,Hill隊伍他們提前回A城,因為是友商這邊安排的送行車子。他們直接回他們的研發部,栗清圓便沒有和客戶再一道。原本的報酬裡就包含了差旅費,她便自己買票回頭了。

詢價電話裡對方直截了當地表示,他們經友商介紹看到栗小姐的簡曆,後天她老板有個宴會,涉及一些醫療、地產、船舶方面的隨行翻譯,想問栗小姐有沒有空接?

後天。栗清圓翻了下記事簿,也循例詢問了下對方涉會的地址和參會人員,對方表示可以把會議流程郵件給她,“或者,栗小姐我們加個微信?”

“可以。”

一來二去的證詢下來,栗清圓沒有即刻應下這份急活,儘管對方對她的報價沒有任何的異議。隻說如果沒有問題,線上傳這次協作的合同及保密協議給她簽訂一下。

栗清圓還真有問題:船舶方面的,你們可以提供一下相關術語冊或者可以給我一下你們的網站。

那頭的祝小姐這次隔了差不多十分鐘才回複栗清圓的:

我老板剛說了,不聊船舶,不必準備了。

栗清圓恍惚了一下,要不是對方給她的甲方名頭她早有耳聞,栗清圓甚至懷疑對方是個草台班子。

她說還在出差路上,等下高鐵後,七點前給對方正式回複。

祝希悅這頭,回來銷假第一天,她勤勤懇懇地在加班。

看杭助丟給她要看的資料。其實她有問過杭助,要不要給馮總Pn B 好一個譯員,以備栗小姐那頭跳票掉。

杭助看起來心情很好,吹著口哨預備下班,臨走前告訴祝希悅,“這本來該是你二助的活。即便Pn B也是你自己。還有,忘了告訴你,你老板英文德文都還不賴,根本不需要翻譯的。馮董馮太太,從小盯著兩個兒子,生意人家缺什麼不能缺能說會道的嘴。”

“哦。”祝希悅不明白,那為什麼又要找譯員呢。

杭助淡淡一笑,鼓勵她,“就這樣保持下去。說不定你還真能留下來。激勵計劃一下你,小馮向來對他的下屬不錯,出差機酒都在基準上可以升艙。另外,生日可以找他報銷月薪的20%。”

祝希悅一聽,精神抖擻。她決定自我攻略,老板罵我什麼都是因為他器重我。

下午六點半左右,馮鏡衡從辦公室出來,很是尋常地走到他們助理的半開放工位間,隻見二助一個。“杭天下班了?”

“是的,馮總。”

“約好了嗎?”這期間,祝希悅都是坐在椅子上的,直到老板很明確地走過來了,她才站起來應對。

祝希悅有點木,隨即明白過來,一邊點頭一邊回話,“哦,對方還沒有正式答複我,說晚上七點前。”

馮鏡衡沒什麼情緒。也沒有任何關懷下屬早點下班的話,一手提著自己的衣裳,一手捏著車鑰匙,冷淡倦怠一身。

就在這時,祝希悅手機上有消息進來,她本能地跟老板報備的自覺,“栗小姐回複了,她同意了。”

祝希悅連忙把剛才準備好的委外合同和保密協議發給栗小姐。

那頭也提前詢問她,與會有什麼格外的著裝要求嗎?

祝希悅才想翻剛才看到的商務接洽細則裡有沒有相關類似的,站在助理桌案前頭的人拾起手機,草草瀏覽最後把手機擱回桌面,“通知她,淺色商務便裝,禁煙禁酒。”

栗清圓一路風塵仆仆,搭上網約車回來的路上,那個司機師傅和電話那頭吵了一路,還是家鄉話,她一句沒聽懂。

路上她簡略地對詢價的甲方背調了一陣。相熟的師姐做過馮氏的第三方工程審計,聊過工作,師姐打聽起清圓的私事,你和季成蹊分手了?

栗清圓一時啞口,師姐那頭也懶懶笑著揭過,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隻是,他們這一對確實挺叫人意外的。

掛了電話,師姐大概也是後悔多嘴這麼一句,又給清圓發來一則關於馮氏最近染風波的汙染侵權新聞。

這類新聞光股權穿透就已經繞暈他們這些老百姓了,師姐的意思是,隻要甲方財大氣粗,咱們給誰打工不是打呢。

從網約車下來,栗清圓一路歸了家。栗朝安今天有台飛刀,要晚點回來。

開燈的人,就這麼站在玄關門口,緊有時間觀念的先給甲方回了消息,最後看到發過來的著裝要求,最後四個字……

栗清圓很是莫名奇妙,她也算接待過參差不齊的甲方們了,這樣禁忌的還是第一個。踢掉高跟鞋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邊上的行李箱。於是,積攢了一陣子的牢騷,終究有了出口,“禁煙禁酒,誰會沒事去抽煙喝酒給你乾活啊!”

*

周日這天,盛夏裡難得的陰晴不定。浮雲後,隱隱地要霹響雷的樣子。

栗朝安提醒圓圓,要麼早點出門,彆趕上大暴雨。

栗清圓在家休整了一日,周日下午提前一個半小時到達客戶宴會的地點。

見到了接洽中的祝秘書。

她甚至給栗清圓準備了一間休息室,裡頭一應俱全的服務陳設。也把相關出入的門禁卡交給她,“這間休息室是我老板的。他要到晚上七點才到。栗小姐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準備資料或者吃東西、要什麼都可以喊服務生掛賬。”

栗清圓這幾年從實習到正式的工作已經習慣了這種宴會隨行翻譯的工作模式,她大部分都會提前到場,也會提前墊巴幾口,不過都是些面包餅乾類的。不至於餓,也不至於臨時出什麼不必要的情況。

像今天這樣規格的甲方,還是頭一回。

祝希悅全程都在。起初她和栗清圓還各自有點局促,各忙各的,她問栗小姐想吃點什麼,也被栗清圓婉拒了。

其實祝希悅也沒來過這麼高規格的度假酒店。她私心還想嘗他們這裡的甜點和咖啡的,不過這位栗小姐怎麼都不積極響應,倒是弄得祝希悅有點擔憂,總不能老板問起來,最後掛賬的是她吧。

栗小姐穿一身低飽和米白配淺咖的通勤套裝,人很瘦,甚至窈窕。長發挽成一個低丸子,與今天的通勤很適配。她今晚的裝備很少,輕裝簡便的一個出行包,帶著個Mini尺寸的ipad。手在滑動屏幕,腕上戴一塊某奢品牌的方糖腕表。

大概祝希悅盯人盯得太明目張膽,栗小姐這才抬起頭來,目光示意且友好,她在無聲問她,有什麼問題?

祝希悅搖搖頭,燦爛一笑。她還在交友隻憑直覺的年紀,於是,走過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向栗小姐請教一些專業問題。

聊天間,她們彼此交換信息,栗清圓比她大三歲。

祝希悅由衷稱讚,“栗小姐,你比照片上還要漂亮。”

“……謝謝。照片?”

“哦,我是說,簡曆上的。”

“我能問一下你們是哪家公司介紹的嗎?”

祝希悅雖然有點木訥,還不至於真的笨,“我也不知道哎。我剛來一個月,也是我一助老板給我的。”

栗清圓點點頭。她才要低頭繼續看手裡他們公司網站的平行文本的,祝希悅稍微話癆,提及她試用期還請了半個月的假,她媽媽生病了……

其實,周五栗清圓加了祝希悅的微信就看到她朋友圈的動態了。但是,她覺得她們還不算交友範疇,便沒有問。眼下,人家主動提起,栗清圓處於禮貌,“那現在好點了嘛,你媽媽?”

祝希悅覺得栗小姐說話聲音真好聽,溫柔堅定。她積極回應,“出院了,我才回來上班的。”

栗清圓再次點點頭。用女孩子之間的鼓勵口吻,“無論如何,努力工作,時刻向前看。前也是錢。”栗清圓一面說,一面拿手指間比了捏鈔票的動作。

祝希悅沒想到,回來這幾天,第一個認真安慰她鼓勵她的,卻是個再路人不過的人。也沒想到栗小姐一身安逸甚至富貴的樣子,也有這麼市儈的一面。

栗清圓聽後笑了笑,“我不市儈的話,就不用周天還在忙生計了。”

祝希悅覺得這樣的栗小姐才有了點同類的通融感。她再次問她,要不要吃點西點?

這回栗清圓沒有拒絕,不過她確實不能會前吃這些,她有點乳糖不耐,“如果你們老板真的請客的話,你可以打包送一份給我嗎?”

祝希悅瞬間懂了她的意思,即刻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她叫管家服務的時候,栗清圓思量了下,還是問出口了,“你們老板是個什麼性情的人呢?”

這位二助小妹妹,脫口而出,“笑起來比不笑更恐怖。用我們杭助的話來說,你猜中他在想什麼,那麼,你就完蛋了。”

栗清圓會意,但又覺得祝希悅說了等於沒說。因為這樣的老板不是比比都是嘛。她腦海裡即刻浮現了他們董辦的秦主任,禿頭的頻率和挺起來的大肚子總是成正比。

她們點的西點和茶咖到了。祝希悅是個巧克力腦袋,她嘗了塊黑巧曲奇覺得很讚,配伯爵茶更是中和得剛剛好。沒多久,她接到了一則電話,“我一助老板打過來的,我的大老板到了。我得出去接他們一下啊。”

栗清圓全程沒碰吃食,也靜坐在沙發上。看祝希悅活躍起來,還不忘提醒她,“你嘴上……擦一下。”

祝希悅篤篤跑出去後,留栗清圓一人。

她坐時間長了,加上聽到今晚服務的甲方也到了。便起身去化妝間想再補個妝,包才擱到妝前鏡邊,裡頭的手機響了。

是季成蹊的來電。她把他微信拉黑了,他也知道她這一周有外勤出。二人工作時,向來互不打擾的。

她回來了,他好像才有了空。

來電熄滅掉一通,他再打了進來。

栗清圓再次按掉了,想短信他,她晚上有……

字都沒編輯完。季成蹊來電第三通,即便機械的來電,栗清圓也能摸到他的情緒,甚至是憤怒。

終究,接通的那一瞬,那頭,“清圓,我說了我們冷靜一下再談,你這樣避而不談很不像你。”

“我以為我上次說的很清楚,我們分手了。”

“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那是你的事。”

“……”季成蹊微微停頓了下,這才轉換口吻,“我說了什麼都沒有,你還要我怎麼保證。”

“什麼‘什麼都沒有’?我不明白。”

“圓圓,算我求你,你在哪裡,我們見面。”

“我問你,你說的什麼都沒有是指什麼?季成蹊,如果你隻是在說你和那個人沒有上床,那麼,上次我說過的,你這樣的答案是在侮辱我。”

“……”

“不是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微信,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你在和彆的女人微信曖昧,甚至回應彆人傳給你的照片,你已經侮辱我了,我還要怎麼說清楚叫你明白!”

“……”

“我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不想知道你們到什麼程度。我隻想知道,我認識的季成蹊不該是這樣的,他變質了,你知道嗎?我不想承認我曾經那麼看重的人,他那麼荒唐甚至低級,你不喜歡我了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是那種離了男人就不能過的,我不是!”

霍然,有人徑直推開了化妝室的門。栗清圓本能地偏頭去,駭得她的話也戛然而止。原本她是要說:我不是這種人,下輩子都不是。生生截斷了一半,聽起來,像是委屈也像怨憎。

她著實嚇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人堂而皇之地開了門。

更叫人驚駭的是,門外的人……馮氏……馮,先生。

馮?

是他。

馮鏡衡站在門口,搭在門鎖上的手將門一徑推到牆面的門吸上。即便知道她是今晚的雇傭隨行譯員,也不客氣地提醒道:“這是主人更衣室。客用的在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