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1)

鏡流此人,表面看著孤高冷絕,寡言少語的,內芯還是太過善良,心眼實在。

把人打到進的氣多出的氣少還能記得留點手,丟給丹楓全力施展奶爸天賦留出足夠的時間,後者也說治就治,一點兒都不含糊,滿頭是血的破布麻袋轉眼間就乾淨整潔,除了身上破破爛爛衣不蔽體外,孩子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

好心的丹楓甚至還讓人把他們帶入了常住的客房裡。

木淵打量著熟悉的客房,一顆黑心又熱又痛:“他真的,我哭死。”

景元也想說這句話。

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悲痛之中,仿佛站上了一條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口,看上去條條大路通羅馬,興衝衝跑到頭後,發現羅馬唯一的城門口被掛上了“此路不通”的木牌。

木牌一張嘴,對他說:“我也喜歡你,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

見鬼的好兄弟。

誰家好兄弟會突然湊近,滿腦子都是兄弟你好香。

“回頭想想,這次上頭,事情好像做的有點過了。”木淵拉開拉門,頭也不回道:“我去看看鏡流姐怎麼樣了,還生氣的話……就負荊請罪,大不了再挨一頓打。”

木淵自覺認錯態度非常良好。

景元這時候看見他就心梗,揮揮手,任由他在作死路上撒蹄狂奔:“我睡會兒。”

他累了,此時隻有酣甜的夢想能勉強撫慰疲憊的心靈。

木淵也不強求他跟著自己一起去找揍,道了聲“晚安”,跨出去,反手在背後拉上門。

之前那面的庭院不堪入目,鏡流和丹楓轉移陣地,跑到了另一側走廊,萬惡的特權階級家裡大到不可思議,一面景色被破壞,還有千千萬萬個可以賞的景色站起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五人。

鏡流身上的寒意還沒全下去,看到逐漸接近的人影,涼颼颼道:“識趣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時候再出現在我面前。”

“剛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想著獨悲苦不如眾悲苦,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是不符合核心價值觀的,你要是不解氣,再揍我一頓也行,我挨打肯定立正。”

兩人隻見過對方積極認錯死不悔改的嘴臉,還從未聽過他用這樣認真的語氣自我檢討。

鏡流特瀟灑地側坐在走廊上,背靠著鏤空雕花的牆板,為了欣賞月光,這側的燈光都被熄滅了,少年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唯獨一雙眼亮如星辰,心靈的窗戶澄澈得緊,什麼情緒都往外冒。

她不是個記仇的,那點辣椒水對她來說隻是突然的不適應,算不上很辣,撒了氣心裡舒服多了——他們幾個相處模式一貫如此,景元在她這還老實一點,但也沒太多,偶爾也和木淵氣氣她,她和丹楓再仗著武力值比他們高揍回去,打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壓根沒和氣可傷。

友誼像一朵花,有的隻能存在溫室裡舒展枝葉,一遇到風吹雨打就凋零枯萎,有的生長於懸崖,背負生死也不輕易放手

還有一種,它可以存在於所有地方,不論環境多麼惡劣,就算遭遇雪崩泥石流,扒拉扒拉也能頑強開放……因為那是塑料花。

通常充當雪崩泥石流的木淵這樣一道歉,反而有些反常。

鏡流微微坐直身子:“有事?()”

木淵走過來坐下,從托盤下方取出一盞瓷杯,默不作聲往裡面倒酒。

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多,?()”他說,“我出來緩緩。”

丹楓不動聲色撩了下占地頗大的衣擺,給對方留出多一點的空隙:“我以為你有事會跟景元說。”

“……”

這一擊正中紅心,木淵沉默兩秒,發射疑問:“你吃了什麼料理,暴擊率疊滿了?”

他經常說這種丹楓聽不太懂的話,丹楓充耳不聞,隨口猜測:“帶著你左支右拙挨了鏡流好幾下,你沒領情,鬨彆扭了?”

鏡流教育道:“你好歹猜個能挨邊兒的。”

猜他們鬨彆扭,不如猜景元腦抽告白把木淵嚇跑了。

念頭剛劃過,她就聽木淵吞吞吐吐說:“我覺得……呃,鏡流姐,我有一個小問題。”

“嗯?”

“要是某天,白珩姐突然跟你說往後餘生請多指教這類發言,你是什麼心情?”

鏡流穩如泰山的手一抖,打著燈籠扛著錢箱都買不到的好酒差點沒喂給大地母親。

“……你說什麼?”

晚上的風兒果然喧囂,她內心os好像被吹變了音,變成了個男聲。

預言家鏡流反應了好半天,語調罕見地聽出幾分不可置信:“你跟景元……他跟你說了什麼?”

六個人的小群,丹楓永遠是最不在狀態,跟不上版本的那個:“?”

這個話題他聽不太懂,誰來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走向?

“我不確定,”半晌,木淵摳著杯盞,說,“景元從來不跟我開這類玩笑……我確定不了。”

“他怎麼想的不重要。”鏡流敏銳地察覺到什麼,身子正過來,認真道,“現在是你怎麼想的。”

丹楓:?

現在是在談心嗎,可談心的內容是什麼?他們兩個到底怎麼了,你們兩個的論題又是什麼??

明明這是在他家,為什麼他卻是被全世界排除的那個?!

木淵還是那句話:“我不太確定。”

他想了想,發現自己的心路曆程……還真不知道怎麼潤色才能講出核心效果。

萬能模板“我和我不存在的朋友”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是那麼萬能了。

鏡流掏出玉兆:“既然如此,介意場外求助麼?”

木淵愣了下,鏡流卻不等他回過神,手速飛快,已經播了過去。

她應付不來所有感情相關的場合,這種時候,還是要他們中最正常的那位大顯身手,這就是為白珩量身定做的高光時刻。

等接通之後,木淵才反應過來:“……白珩?”

() 是白珩姐——”鏡流打的是視頻通訊,畫面那頭,一抹白皙閃過,把玉兆架起來解放雙手。()

白珩正在敷面膜,狐耳前面還卡著固定額發的小一號的狐耳發箍,從小碗裡挖一大坨黑黢黢的泥巴往臉上糊: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這背景好眼熟,丹楓家?白珩敷面膜的動作停住,瞪眼說,你們聚餐怎麼不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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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小團體?

“我今天來找丹楓下棋,”鏡流言簡意賅,“木淵他們來挨揍。”

木淵道:“晚上好白珩姐,我被川一直照到一腳踏入十王司連人帶盒五斤重的過程可以略過,是這樣的,弟弟我遭遇了一場難題。”

他停頓一下,短短幾秒,無數隻有他記得的過往盤旋在心頭。

騰驍與白珩相繼死亡,丹楓轉生,鏡流應星墮入魔陰的天崩地裂。

他代替景元加入巡海遊俠,在宇宙中流浪,隔著時常差到爆的信號和景元你來我往聊天的,每一個失眠的夜晚。

景元死後,他瘋到鏡流和已經改名的應星都望塵莫及,時常後者還帶著組織任務想稍微讓他收斂點免得星核獵手的計劃又亂成一團麻,他們的貓眼睛一睜一閉掉毛掉到斑禿。

為什麼隻跟景元和盤托出?

他早就知道原因。

五味雜陳中,木淵張張口,想到下午猝不及防被打開的大門,闖入眼簾的是他已經接受“死亡事實”的親人。

那一刻,木淵的靈魂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在操控軀體做出反應,另一半被卷入了巨大的哲理自問漩渦。

挨了一頓毒打醒過來,突然覺得有些疑問,他自己可能永遠找不到答案,不如破罐子破摔,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咳,他沒有內涵他們是臭皮匠的意思。

“你覺得,遊戲中,一個角色走完了一生的路途,世界重新被覆蓋重來,身邊的人,還是他所付出感情的人嗎?”

他所喜歡的,是唯一的那個“景元”,還是——還是隻要是“景元”就夠了?

和盤托出不是難事,甚至因為有過一次經驗,該瞞的該說的選擇□□代的比吃了德芙還絲滑。

氣氛滯澀,落針可聞。

第一個回神的是白珩,她往後靠靠,背景是裝飾得粉粉嫩嫩的臥室:“……這一盒面膜好貴的,我才塗一半就掉地上了。”

空氣重新流通,鏡流冷靜地喝了口酒:“豐饒令使,倏忽,我之後會回去加強對他的行蹤追蹤監控。”

丹楓看看手裡的瓷杯碎屑,今晚一晚的損耗比他和鏡流打兩次的損耗還要多,木淵來這一趟,跟個吞金獸似的:“找出來,進行埋伏,斬了。”

人都是會變的,龍也不例外,尤其身邊還時刻晃悠著個反面教材,丹楓如今也是能說出“埋伏他”的成熟陰險龍尊了。

白珩很快消化掉自己或成第一位受害者,並點燃後續一係列炸/藥包的“紅顏禍水”,她很心痛地……又開了一袋貴得要死的面膜。

“聽上去時間還早,我們還是解決眼前的事吧。”白珩邊往碗裡加水攪拌邊道:“我覺得吧……如果像是持明那樣輪回轉生就算了,世界線覆蓋重置這種事怪唯心的,反正我投‘一人論’一票。”

鏡流還在思考怎樣和騰驍研究未來的敵人:“棄權。”

木淵看向在場持票的最後一位。

“……一人論吧。”丹楓面色冷峻,說:“但這票,到底為什麼在投?”

鏡流也就算了。

怎麼連白珩這個臨時連線的,都比他這個在場人員知道的全面呢?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怎麼好友一夕之間就全變成了謎語人?!

更紮心的是白珩脫口的一句:“不會隻有你不知道吧?”

丹楓:“……”

他感覺自己被排擠了,還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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