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1)

鏡流是什麼人物?

彆說把刀架她脖子上,殲星炮懟她眼前,她都眼不眨心不跳。該奇女子一向有話直說,從不說謊拉低自己冰山的格調。

更何況鏡流也沒說謊,這事兒確實是景元求她的,不然照她的想法……這個禁令好啊!

這樣一來,木淵少作多少死,騰驍少掉多少頭發!

騰驍少掉頭發,就不會再大半夜打通訊過來訴苦,想著讓她幫忙管教木淵了!

帝弓司命在上,鏡流一個妙齡……至少表面看上去妙齡少女,愣生生活成了長姐如母的樣子。

三尺青鋒飲了多少敵軍鮮血,一輪月華照徹多少恐懼的容顏……青鋒劍鞘卻用來抽熊孩子屁股。

相當反差。

高明的謊言都由三分真七分假混合而成,她這下還是九分真,且其人設深入人心,景元要是克服克服師徒之間的血脈壓製也真能乾出來這事的,所以木淵……他信了。

騙人者人恒騙之。

當然,心中再感動,木淵也不會在鏡流面前表現出來,他相當沒良心的發過去那句話,發現鏡流沒再回之後,做賊一樣扒拉著窗口往外看了看,應星還沒回來。

他習慣性縮在不易察覺的陰暗角落,打字。

【人在羅浮,剛下星槎:聽說你為了我跪下求了鏡流姐?】

剛還在看著木淵發來的午飯返圖直咧嘴的景元一頭霧水,他倒是能從中推算出是材料的事……但,跪下來求師父?

狀態欄能看見對面還在打字,景元決定穩一手,收集收集情報,再做出有利反應。

【人在羅浮,剛下星槎: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沒想到你會為了我,在伯母的雞毛撣子下之外,將你的財富輕易送了出去……我好感動!】

景元:“……”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一點沒感受到對方的感激感動,倒是他自己手怪癢的。

【人在羅浮,剛下星槎:你甚至對鏡流姐又哭又鬨,嗚嗚嗚嗚……我現在隻想高歌一曲,我的好兄弟……】

最後三個字怎麼看怎麼刺眼,景元暫時屏蔽了他,專而給鏡流打了通訊過去,三言兩語,就問了出來。

“應星說著了道入了他的夥,我就順便發個消息警告他彆搞事。”鏡流輕描淡寫道,“他猜出材料通過是我的手筆,他問了,我就答。”

一股子“就是這麼簡單”的味道。

實則鏡流眼睛都緊張直了,白珩不知道從哪翻出來個白板豎在面前,飛速寫著台詞,臨場應變能力堪比年末晚會主持人。

鏡流一字一句指讀道:“木淵他似乎挺感動的,他給你發消息了?”

“我不是為了叫他感動才乾這事啦。”景元小聲道,“他最近閒的不行,又知道錯了,總不能一直卡著材料吧……”

鏡流看著白板,眼皮一跳:“知道你關心他,但瞞著當事人的好都不算、好……”

後半段台詞鏡流實在說不出口,白珩也知道

她到極限了,一把奪過玉兆:“歪?景元?哈哈哈對是我……你師父有人找,我剛來聽到你們在聊閒話嘛。”

景元沉默兩秒:“我剛剛好像沒聽到……”

“哦是看她打通訊就打的手勢。”白珩隨口回了一句,“那什麼,木淵怎麼給你說的?”

不是說剛來嗎,怎麼又知道他和木淵發消息了?

還不知道白珩的目的,景元不動聲色把之前的事情重複一遍。

白珩被木淵放飛自我型皮法噎了個狠的,沉默一會兒,決定換pnB:“弟弟,得了這感謝,有沒有覺得身心舒爽?”

“沒有。”景元答著,手裡捏著根筆,在紙上劃來劃去,沒有意義的線條交雜在一塊兒,隻能反映出主人淩亂的心思。

白珩堅強地說下去:“說起來,自從應星來到羅浮後,小木淵跟他一見如故,倒是叫人意外。”

對不起了小應星,當姐姐欠你一次,回頭偷丹楓家的茶給你喝!

景元臉黑了一下,又不知想到什麼,變得複雜起來,道:“還好吧……”

“哈、哈哈……這樣啊,應星最近被小木淵磨得沒辦法啦,還加入了他那個個人項目的計劃中去了,之前我們通話,他正收拾自己的工具往木淵那兒搬呢……”白珩循循善誘,“大概要在他那住上一陣子了。”

咯啦。

景元面無表情丟掉手中報廢的筆,重新拿了一支,這一次,無序的線性力透紙背。

耳尖兒一抖,白珩和鏡流對視一眼,前者喜上眉梢,繼續壓著嗓子道:“也不知道小木淵那裡有沒有多餘地方擺放空床……你也知道,他們這研究一做起來,十天八天不著家都是常事。”

這暗示的就太明顯了,白珩哪是那麼拱火的人,清清嗓道:“當然,更深露重的抵足而眠也一樣啦,他那的床應該也擠得下?”

鏡流眉梢直跳——她拱火起來簡直不是人。

又是撕拉一聲,景元把無辜被筆尖劃成兩半的紙團吧團吧丟到紙簍裡,微笑:“應星那虎背熊腰,雙開門冰箱似的,晚上睡一塊兒不得把他一腳踢出工造司?白珩姐,這點你可叫他好好考慮一下,否則本來研究就夠耗費精神的了,這麼一折騰,白天熬夜裡熬的,誰也受不住啊。”

白珩差點沒憋住笑,遲疑道:“應該不能吧?應星看上去也不壯啊,再說小木淵那麼瘦,怎麼也睡得下了……”

景元:“以我和木淵同床共枕這些年的經驗來看,他熟睡的時候很會打把勢的,我也怕應星睡不著嘛!”

鏡流死死抓著扶手,用儘千年功力才沒破防笑出來。

她這小徒弟……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原本她還將信將疑,此時一看,白珩說的倒是字字確鑿。

“哦~~”白珩幽幽給予最後一擊,“可是他們兩個睡不睡得著,你著什麼急呢?”

“……”片刻後,景元說,“我是他們朋友嘛。”

好一個朋友。

你叫應星一聲朋友,你看他理你嗎?

白珩見好就收,順著他的胡扯說下去:“行,朋友,你師父回來了,你跟她繼續聊?”

“啊,不用了。”景元道,“那什麼……剛剛那本兵法給了我新的啟發,讓我師父她老人家知道我沒偷懶就好了。”

“行,那你去吧。”通話掛斷,白珩施施然將玉兆還給鏡流,眉飛色舞,“我說什麼來的?他鐵暗戀!”

鏡流目露糾結:“那我是不是……該準備紅雞蛋了?”

白珩:“……算了吧,八字還沒一撇呢,先看你小徒弟什麼時候能得手吧。”

至於能不能得手?

嗬,看這兩位你儂我儂,第三個人插都插不進去的氛圍……完全是杞人憂天嘛!

這邊廂一冷一熱兩位好友親密地聊著天,另一邊,景元洗淨滿手墨水,對著窗外怔怔出神。

白珩話裡話外暗示得這麼明顯,再搞不清楚,簡直愧對了他以智服眾的腦子。

玉兆上同木淵的短訊停留在對方那句又哭又鬨上,景元撚撚手指,從旁拉出小桌,桌上放置著古樸的象棋棋盤,他掂起一枚沉甸甸的棋子,慢慢摩挲上面深深的刻痕。

這是他新養成的習慣,棋法如兵法,他學了謀略之後,也學上了下棋,思考時掂在手裡,讓心都靜了下來。

被白珩暗地點出心思,意外麼?

並不。

前年騰驍剛歡天喜地丟了文件,帶領雲騎把埋伏在仙舟航線上意圖不軌的步離人好好收拾了一頓,暫時並無外患,仙舟上也是一片祥和寧靜,出點小事也有巡邏的雲騎和地衡司去解決,景元最近除了走上謀略一途後減輕不少的訓練,剩下的時間除了研讀兵法,就是閒的冒煙。

就這麼閒,他和木淵的聯係,也隻是玉兆上一日三四五次的查崗閒聊,和一日六七八條的酒館造謠。

發小搖身一變,重生前的事跡從親友儘失的小可憐,變成拉著宇宙搞葬禮party的大魔王,饒是景元這樣心大到裝十艘星槎的……他真能像那日一般,蹬蹬腿拽著人扭頭就睡?

不過人有遠近親疏,被覆蓋了的時間線更是讓這一劣根性放大到極點,景元真正感到揪心的,是那縷白發承載的記憶中,黑發青年的模樣。

瘦如骷髏、喜怒不定、無痛無覺……入魔陰者,人倫儘喪,是仙舟人最恐懼又無可奈何的結局。

受魔陰身折磨的長生種,說六親不認都是輕的,他們毫無理智可言,甚至連野獸都不如——野獸好歹還有感情,魔陰身……感情也不能說沒有,但用木淵的話來說,滿腦子都是恨海恨天,看一朵花謝了都能提刀宰人的玩意兒。

那個“木淵”,顯然墮入魔陰良久,行跡瘋狂無比,卻又……卻又保留了一絲理智,和人性。

雖然他的錨點實在是奇怪又曖昧,黑發做繩纏覆在白發之間……講道理,要不是後續看到的那些畫面實在過於慘烈,信息量也大到令人大腦過載,景元當場就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街邊隨便拉一個真正五歲小孩都能背出來的經典詩詞,景少爺這般經受過良好教育,從小被喊神童的角色,他能不知道嘛!

隻是之前都被他刻意忽略了過去,畢竟又是炸宇宙,又是追殺豐饒民,又是跟長樂天君聯手坑自家星神,又是煙不離嘴的不良習慣,哪一條單拎出來都足夠景元眼前一黑,哪有時間去考慮自己那點存在感極強的異常心思。

沒想到他都明顯到被白珩看出來,並且暗地點明的地步了?

如果看應星所有的不順眼是吃醋,那些下意識渴求的接觸是感情的體現……景元將手中棋子落下,啪嗒一聲。

一枚小小的卒子,落於棋盤正中,於兩軍包裹之中落於河水,又似超脫戰場之外遺世獨立。

“如果我是他的錨點。”景元笑了笑,眉眼恣意,又攜溫柔,“如此,不正好麼?”

少年恣意沒維持太久,景元很快泄了氣。

不過……把偶然所看的情愛話本上的招數用來追個知根知底的竹馬……這能行嗎?

感覺不太靠譜啊……

景元想了想,以肅穆的心態,去三餘書肆官網上下了整套《愛情三十六計》的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