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工造司最大的妖魔鬼怪離開後,一路上遭受了摩西般的待遇。

被分的紅海就是遇見他的每一個工匠。

甭管試驗機巧的、出門呼吸新鮮空氣的、跑文件的、對著吵得臉紅脖子粗的,視野內一出現那個黑發綠眸少年的身影後,通通不約而同的試圖把自己偽裝成一枚不起眼的螺絲。

還要在心裡默念咒語: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若說一開始木淵還憑借著乖巧可愛的長相和活潑但不過界的脾氣在工匠中得到了“啊,他啊,雖然有時候做事出格但小孩子嘛,還是挺可愛的”的評價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木淵逐漸變成了工造司上下眾所眾知的“那個誰”。

通常這個代稱會出現在以下幾種句式中——

“百冶大人,那個誰又搞出高傷害爆破物把哪哪哪炸了!”

“百冶大人!那個誰又私自舉辦了金人對拚大賽!現在場面控製不住兩邊都追著他打,您快去看看吧!”

“百冶大人,那個誰在門口和誰誰起了口角,對方非要拉著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結果被嚇暈過去了!”

“百冶大人……”

“百冶大人……”

有段時間,崇文做夢都能夢見各路人馬慌張的撞開門喊百冶大人,並打心底裡生出了提前退休的想法。

其實他早就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齡,百冶之位會經過百冶大煉挑選勝者,能者居之,不需要讓他去勞心選擇繼位者。之所以到現在還沒退,不過是不服老罷了。

但那段時間,崇文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蒼老——不是外表或年齡上的,而是心態。

他後來甚至搖了騰驍,兩個在羅浮上身居高位舉重若輕的角色,差點沒按住一個上躥下跳的小兔崽子。

最後騰驍又找來了鏡流,鏡流順路捎來了白珩丹楓,拔出蘿卜帶出泥的,連同跟著不太消停的景元都被殃及池魚,白珩丹楓觀戰,崇文騰驍順氣,鏡流提著劍鞘就上,兩人挨了好一頓胖揍,木淵還被勒令紮馬步拎水桶,才算消停一陣時間。

崇文都被折騰得不輕,木淵如今在工造司裡的待遇,就可以預見了。

躲瘟神不至於,木淵喜歡給人挖坑搞惡作劇,卻也拿捏著一個度,畢竟這人堅信惡作劇就是要讓人能笑出來——就算隻有他在笑,那也得讓其他人哭笑不得,生不起氣來,才是合格的惡作劇。

不過也肯定不會想上趕著往他跟前湊。

什麼心理素質啊,夠這貨折騰的?!

最初還有人覺得他是在嘩眾取寵,蠻看不上眼,還有上去找茬的,然後也不知他乾了些什麼,那些人臭著一張臉過去,捂著臉嗷嗷哭著跑回來,還對自己的經曆諱莫如深,談起來就一臉便秘。如此往複,木淵成功把自己活成了工造司裡的都市傳說。

對此,都市傳說本人很惆悵:“如果太耀眼也是我的錯,那我改掉好了……”

眾人:那你倒是改啊!!

改是不可能改的,本來除了試驗武器才會有些響動的工造司在他的摻和下,倒是喧鬨了不少,清幽洞天逐漸多了些雞飛狗跳的人氣兒。

為了應付這麼個爆破狂魔,連同百冶在內的眾工匠甚至犧牲了大把的頭發,什麼高級護具建築防護的,上上下下齊心協力,連同雲騎軍那邊的各類防護係統都升級了一個遍。

從結果來說,這也是好事一件……吧。

……

崇文慢悠悠品了一口茶,和老友你一句我一句聊完對方乾孫子那罄竹難書的搞事史後,複雜道:“他爹當年雖然奇思妙想多得很,也沒這麼鬨騰啊……”

騰驍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心酸道:“這就是基因突變麼……”

崇文:“……倒也不至於吧。”

“不過那小鬼雖然折騰,手上功夫倒不錯,這幾年也一直在進步。”他笑了笑,“上次鏡流她們來了一趟之後,木淵就收斂不少啦,這次估計是憋不住了搞了個大的,也沒真把彆人弄傷,一點惡作劇……喏,我看他這幾天自食惡果,天天在洞天各處轉悠找他布置的機關,這次可算是吃了教訓,又能安分一段日子。”

“但願吧。”騰驍歎了一句,更心酸了,“那兔崽子比起我,居然更聽鏡流的話……”

崇文哈哈大笑:“你要是像她那樣,木淵惹出什麼事就狠抽上一頓,他也怕你怕得跟鵪鶉一樣!”

這就算了吧。

騰驍身邊唯一算得上家人的也就這麼個毫無親緣的,溺愛算不上,讓他這麼個動手都是在戰場上的真抽木淵……他都怕自己哪下沒控製好力道,等木淵他爹媽回家一看,兒子連人帶盒就剩五斤重了。

兩人就著孩子近況聊了一會兒,又聊到了從朱明來到羅浮的,那位懷炎將軍的弟子上去。

“雖然是短生種,年歲不大,但我看過他的作品,靈氣足得很。”崇文笑道,“人是傲了點狂了點,但有那個本錢,要我說,等我退位之後,百冶大煉上,他大概就是木淵最大的對手咯。”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能者居之,哪裡都是這……”

“百冶大人!”

門被哐當撞開,熟悉的一幕令崇文頓時臉色一青,就聽來人慌張道:“那個誰……”

在崇文和騰驍窒息的視線中,對方咽了咽口水:“那個誰的鍛造室炸了!您二位快去看看吧!”

崇文:“……”

騰驍:“……”

……

“嘶……輕點輕點,按豬肉呢你!”

景元面不改色,手上棉簽更加用力,在對方齜牙咧嘴的慘叫中神情自若道:“所以你在被將軍和百冶從現場撈出來後,被勒令停職一周了?”

“可不。”傷處經過一會兒的壓迫後已經麻木了,又被倒上了消毒水,木淵吸了口涼氣,“這次真不是我特意搞事,我哪知道那玩意兒說炸就炸……”

一提這個,身體的疼痛一下就被無以複加的心痛蓋了過去。

“三個月

,我整整做了三個月啊……你知道這三個月我是怎麼過來的麼!說炸就炸啊!!”木淵痛心疾首,“上面的材料一個都沒搶救出來,全都稀巴爛不說,我還要自費重建的錢,還有熔爐……我好不容易改造的熔爐啊!”

“我要沒記錯的話,半年前你就因為改造熔爐炸過一次鍛造室了……”景元沉著臉——他好久沒聯係到木淵,擔心對方又十好幾天靠著營養劑精力藥續命,得了空閒專程來探望,沒想到正好趕上混亂撈人現場。

發現出事地點後景元魂都快嚇飛了,把人撈出來後就是這麼個表情。

“還沒吃到教訓,把材料都放在裡面?”

“我說的是炸掉的那個東西上的材料!”木淵哀嚎,以他的主攻方向來說,他那個鍛造室不可能平平安安活上那麼多年的,所以木淵早養成了隨時開啟防護裝置的習慣,也虧了這點,這次的爆炸才能控製在一定範圍內。

要知道木淵這次做的東西從進工造司沒多久就開始學習準備了,什麼好東西都往上面放,你組裝樂高的時候會把材料放到八百米開外的倉庫裡麼?當然不會啊!

於是調試鏈接線路運轉的時候,悲劇發生了。

精密的器械都是最不好伺候的,包括製造的時候,回路在某一點上忽然發生了衝突,兩端的火晶石頓時被不穩定的能量影響到,要不是木淵惜命,每次開始乾活的時候都把自身攜帶的護具開上好幾層,發現不對又第一時間把所有防護開啟,不用木家爹媽回來,騰驍趕到的時候,連人帶盒估計都到不了五斤重。

灰都炸沒了!

眼下隻是那些材料付之一炬,已經是個很好的結局了。

景元把傷簡單處理一下,捏著棉簽雙手抱臂,嚴肅道:“你到底又在搞什麼幺蛾子?瞞的這麼死,這次事故還這麼嚴重!”

之前景元也在好奇驅使下詢問過,每每被木淵神秘兮兮的繞了過去,隻說成功後絕對讓他驚為天人,景元也就這麼放過去了。

這次他不打算輕飄飄放過木淵了。

這次算是有驚無險,那下次景元不得反過來看木淵被他自己炸成天邊最大的煙花了?!

臉上早已消掉稚嫩的景元板起臉後,在雲騎軍多年積攢下的氣勢就顯了出來,讓人下意識忽略掉他的外貌。鎏金的雙眼直直望入人心底去,其中閃爍的正直銳利更是令犯人不敢直視,木淵恍惚在他身後看到了金光閃閃的八個大字。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木淵在認真狀態下的景元面前毫無招架之力,舉手投降,供認不諱:“那個……你知道高達麼?能變形的那種。”

景雲騎挑眉。

“飛天遁地下海無所不能,光子劍粒子炮門門精通……”木淵臉頰微紅,侃侃而談,眼中滿是憧憬和向往。

哪個年少時沒做過開高達的夢呢?早在重生後接到白珩第一份禮物開始,木淵就有了這個想法的雛形。

那個產於螺絲星的機器人和仙舟的金人偃偶並不是同一類型,木淵擅長的方向本就不是機巧類,這些年愣是為了夢想往死裡學,好在他在這方面天賦確實出眾,崇文也擅長變形類的機巧,又有一個現成的模型擺在那供他研究,直到三個月前,才終於開始動工。

沒想到……嘖。

景元被他這一談起愛好就停不下來的樣子弄得無奈,又不忍打斷,直到接到通知來進行治療的人到達這臨時落腳的地方後,木淵才堪堪住嘴。

來人和景元之前一樣的表情,冷峻的面容配上快要突破零點的氣壓,瞬間鎮住了來勁的木淵。

丹楓看著他身上的傷,冷著臉問道:“你就這麼想死?”

木淵:“……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