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空猶豫,在黑暗儘褪的罅隙,手比腦子更快地抓緊了魔方,奇異的觸感經由接觸傳遞回來,霧枝子甚至能感受到眼珠上的睫毛就在她掌下微微顫動。
下一刻,就有什麼東西被下意識發動了——
一陣比亮還要亮的白光,如流沙般從她手指的縫隙中溢出。
照亮霧枝子的臉,照亮破敗的都市廢墟,將環伺在周圍的詛咒全都化為飛灰,這仿佛要溶解一切的白光壓過了黎明的微曦,霸道地向四面八方輻射了開去。
宛如一顆核·武向下墜落,墜落至一望無際的平原,由一點往外擴散開來,世界陷入煌煌一片白色當中,直至叫所有人再也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事與物。
「邪去侮之梯」。
霧枝子低頭去看。
手上那件東西擁有方方正正的魔方外形,其上又灑滿了一顆一顆大眼睛。
這不是獄門疆,還能是什麼?
獄門疆,邪去侮之梯,獄門疆,邪去侮之梯……
重複幾遍,咒靈一片漆黑的腦子發出了叮的一聲,眼前的道路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晰了,是啊,既然羂索能搞場外援助,那為啥她不能也去找一個外援?
除去特級咒具外,唯二能解封獄門疆的術式,她會啊!
羂索能招使「綺麗」做幫手,那她也能以「邪去侮之梯」解封五條悟,叫他當自己的外掛。
就你叫羂索啊,敢不敢來場正義的2v2?
霧枝子一下子熱血沸騰了,隻可惜她並不是熱血漫主角。
在她下意識施展出術式的罅隙,天空已然大亮,黑暗褪去後,暗之惡魔的加成便不複存在,施展「邪去侮之梯」完全打開獄門疆明顯還需要時間。
可惡魔的能力,儼然不夠她撐到那個時候了。
時間遠遠不夠。
在一片朦朧的白光下,霧枝子手中一空,獄門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了眼前。
仿佛幻夢般地登場。
隔著幾步遠,五條悟背對著她。
他站在純白之光中,柔軟的銀發幾乎與光線融為一體,高挑的身形仿佛一道黑色的剪影,周際被描摹出一圈朦朧的光邊。
消失不見的獄門疆化作碎塊,碎塊下又伸出無數樹狀突起,牢牢固定束縛著他的身體。
一身高□□服破爛腐朽,白發青年一轉身,那些黑色碎片就被風撕扯走了,露出那張俊美逼人的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微微張開的薄唇,高挺的鼻梁。
他如在世界儘頭般揚起下頜,回眸望過來,僅露出的那隻眼眸似雪山之巔一汪倒映著藍天的澄澈湖泊,又仿佛唯我獨尊的神的注視。
他望著她,嘴唇忽而動了一下,好像叫她媽媽。
……
當然沒有。
那個身影隻是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她,那雙六眼就好似洞察了一切。
片刻,五條悟眼睫壓低,以陌生
的、仿佛很久沒發聲的奇怪嗓音篤定道:
“你要輸了才想起找我幫忙。”
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委屈。
——
霧枝子握緊了拳頭,下唇瞬間往上一推。
這人講話怎麼這麼難聽?
“我能有什麼辦法嘛,我已經很努力在戰鬥了啊!是對方太卑鄙了。”
她想都不想就反駁道,忽略了自己頂著的是乙骨憂姬的殼子。
望著仿佛鬥敗小狗似的她,剛才還委屈巴巴的白發青年就眯起眼笑了。
他的臉上沒有出來封印的開懷,也沒有被流逝時間所困的痛苦,仿佛待在獄門疆的過去,隻是生命裡的倏忽一瞬。
一瞬過去,她果然並沒有死,世界也還在波瀾不驚地轉動。
是了……
他心想。
五條大爺全都知道的。
兩人隔著幾步遠,站在廢墟當中。
在霧枝子“嫌惡”的注視下,他保持側首的姿態,目光忽略了白光的阻礙,清晰無比地注目向整個破敗的都市,也注意到了懸浮於半空的「綺麗」。
那張清俊的側顏一動不動。
彌漫朦朧白光的六本木當中,光如朦朧白霧般環繞在四際,一時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靜止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還能動彈。
靜謐中,五條悟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還被怒氣籠罩著的霧枝子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她“誒”了一下,才下意識回答道:“憂姬。”
所以……為什麼要說“現在”?
在迷蒙的白光中,她來不及移開的視線和對方撞上,腦子裡糾結著,就見到白發青年露出了然的神色,撇了撇嘴道,“這一次又變成憂太妹妹了?”
為什麼又要說“又變成”啊?!!
怒意值如果能化成實質,此刻肯定又噌噌往上跳了一格,臼齒在暗處磨了磨,霧枝子有點想殺人滅口了。
五條悟終於不再逗她,隻讓她再走近一些。
“你的術式沒用全,不完整的「邪去侮之梯」是解不開封印的,這樣的話,想讓我幫忙也沒有辦法啊……”
那聲音溫柔而低沉,仿佛一聲歎息。
五條悟濃密的睫羽低垂下來,他用嬰兒藍的眼瞳注視著她,那雙冰藍的瞳孔深處,有種令人暈眩的魔力向下發散而出,將霧枝子整個籠罩住了。
又仿佛是某種超負荷的感情,幾乎就要化為實質,自他眼底綿密地凝滴而下了。
“嗯,你是知道的吧?”
“——我是!”霧枝子如夢初醒,鏗鏘有力地吐出兩個字,說著聲音就小下去了。
“……知道的啊。”
片刻,在他長久的注目下,黑發少女囁嚅片刻,突然憤憤不平地捂住耳朵,轉移話題道:
“喂,離我遠點,乾什麼像爸爸一樣地衝我說話!”
五條
悟一噎。
耳朵癢癢死了,他是不是用了什麼奇怪的咒術?
這麼一?[,眼眶居然熱熱的,他溫柔的注目給人以無限潰敗感,在這視線下,憤怒的情緒得到安撫,霧枝子竟然有種不受控製般想要狠狠流淚的衝動。
缺失的左眼在此刻隱隱作痛,避免對方看清她的神態,霧枝子彆開了臉。
說什麼幫忙幫忙的,如果無法從獄門疆裡滾出來,怎麼能夠幫得上她的忙!光隻會說大話的騙子!
那時在神奈川的時候,嘴巴上說愛她,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實際還不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叫她被夏油傑騙走了!
後面的事情……更不用說了。
她的屍體現在還在半空上浮著呢。
這次模擬要是真失敗了,她就隻能掛在天上當羂索的寵物了!虧他還有臉笑得出來,還有臉說得出口要幫她!
像是在黑暗裡一直走,一直走,緊繃的神經始終得不到釋放,直到一抬頭,突然被光明撞了個正著。
明明不想放鬆下來,明明還在危險的模擬當中,可再見到他的那一刻——
神經仍舊習慣性地鬆懈了。
這不可思議的想法簡直令咒靈感覺混亂,感覺不太像她自己了。
是因為剛殺了真人的緣故嗎?
畢竟從前她那麼害怕和討厭五條悟,但現在再度看到他,為什麼她還是有種媽媽再見到兒子般的安心感?
是因為扮家家酒太入戲了,還是因為臨死前他喊的那句“不要死”喊得太大聲了?
媽的真是要死了,霧枝子真是搞不太懂了!
為什麼有朝一日,她竟然真的對一個人類產生類似依戀這種感情啊!這一事實,令咒靈深深抓狂,甚至有種想一刀殺了這個男人,再一刀殺了自己的衝動。
·
殘酷的現實並不給她這個機會,人生第一次心動的對象,很快就自己打破了這種曖昧的氛圍。
五條悟深深注視她片刻。
俄而,自獄門疆的束縛下伸手,沒有任何征兆的,那隻素淨白皙的手,探向自己的左眼,直至指尖就要觸及眼球,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念頭……
霧枝子覺察到這份突然的安靜,一抬頭,就看到了五條悟在扣自己的左眼珠子。
世界靜止了,起碼有……嗯,半分多鐘吧。
空氣中隻有血液汩汩流動,以及血肉摩挲作響的聲音。
從那雙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眶當中,從霜白的睫羽之間,五條悟驀然取出了自己的左眼。
他說幫忙,就真的是要幫忙。
而這個方法,竟然是把眼睛挖出來送給她??
一直到望著真懸浮在空中的六眼,霧枝子才從斷片中反應過來,腦子裡瞬間大喊一聲沃特!
這是什麼醫學奇跡?
眼前一切是否太過荒謬了。
這個眼睛是說摘就摘的啊,她是不是進錯副本了呀,還是說這個副本根本不是近戰
法師,而是叫作五村械·鬥之眼睛傳奇?
黑發少女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了起來,眉間的陰影加深、再加深,兩個獨眼的人對視一眼,然後五條悟嘶了一聲。
“好痛。”
霧枝子夢遊般輕輕哦了一下,有種被神經病傷到的疲憊和恍惚。
五條悟半閉著血淋淋的左眼,像是在觀察她的神情,他被血液襯托的那隻僅剩的右眼就格外清翠。
“你是憂太的妹妹,身體裡也流淌著菅原道真的血,你剛才能夠用「邪去侮之梯」,也一定會用「無下限」。?”
不知道是該害怕他的這個舉措,還是該害怕他明明剛從獄門疆裡出來,卻幾分鐘就將一切局勢都摸索的清清楚楚了。
他心情頗好地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露出來,緊盯著她的、布滿血絲的右眼也隨之一縮,表情裡突然像是摻雜些許狂氣的味道。
“這隻眼睛就送給你了。”
“勇敢的少女啊,我來幫你成為最強。”
那語氣那麼輕鬆,好像送出去的不是自己的眼珠子,不是使得羂索困擾千年的六眼一樣。
霧枝子盯著半空中的新鮮眼球,腦子裡卻滿是人生二問。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乾嘛?
這放rpg遊戲裡絕對能當一個重要金色裝備,就跟「乙骨憂太的神秘對戒」似的,加個炫酷的物品名稱,[六眼神子的黃金左眼」——可攻略npc「五條悟」好感度100%時可觸發專屬劇情獲取。
乙骨憂太的術式模仿堪稱天才,難以勘破的反轉術式,世代相傳的咒言術,總之統統手到擒來,作為代替他成為救世主的“乙骨憂姬”更是一登場就把術式使了個遍。
所以「憂姬會使用無下限」這樣的推斷簡直又離譜又合理。
五條悟像是看透了一切,直接挖了自己的眼睛幫她提升實力,但霧枝子當然不要承認自己會。
太自以為是了吧這人!而且不說一話突然就開始挖眼睛什麼的真的很可怕啊,最重要的是——
“就算有了這隻眼睛,我也不會成為你的。”
黑發少女揚起尖細的下頜,挺起單薄的胸膛中氣十足道。
“我不是乙骨憂太,我也不要當下一個五條悟了!我隻是憂姬而已。”
漆黑的碎發在風中搖曳,那隻黑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固執卻明亮的輝光,生機勃勃,猶如海面上的星子,就要把五條悟照耀透徹。
她神氣逼人。
“我救你,救這些隻會嘰嘰喳喳的咒術師,才不是為了讓你們把我當成無欲無求的神來膜拜的,我才不是沒有理由。
首先,世界上所有人,包括你在內,都要牢記我的名字,都要知道拯救他們的人是我,是我乙骨憂姬!”
披了這副馬甲以後,一直在彆人的影子裡生存是怎麼一回事啊?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讓她“成為”彆人。
霧枝子心想:
她才不要頂著五條悟的藍眼
睛,再被他們簇擁著,被他們撫摸著,再叫一次五條悟呢。
·
白發青年啞然。
他望著活力四射的咒靈,半晌,才樂不可支般哧哧笑出了聲。
——他笑得眯起眼睛,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時,那種瘋狂的神經質感,又消失不見了,奔二的男人了,卻還像個沒長大的18歲青春dk。
“太奇怪了,為什麼隻是看著你,心裡就總是很開心,好像一切都沒那麼無聊了。”
嗯?這樂子人居然說她像個笑話?!剛才那麼帥的一番發言,他居然在嘲笑她??*咒靈粗口*咒靈粗口*
還有唉,什麼叫無聊啊?世界都快毀滅了好嗎?
霧枝子聽得眉心直跳。
五條悟卻及時收斂了笑容,面容變得平和,他的神情隨之溫和下來。
那種令人心慌的感覺又來了……
“所以,這隻眼睛並非我送給你的,而是獻祭給你的。”
“就當是為了我,對這個操蛋的世界來上一發茈吧。”
“期待下一次見面時,我能親自站在你的面前,跟你說——”
望著黑發少女那張素未蒙面的臉,他如餘音般呢喃道。
“歡迎回來,小霧。”
……
……
被白光籠罩的時間瞬息已過,「邪去侮之梯」的作用消失,獄門疆再度關閉,白發青年也隨之不見,這次“探監”結束得非常猝不及防。
周圍嘈雜的聲音重新占據耳蝸,白光如霧氣消融,再度露出末日都市的殘酷容貌。
氣勢洶洶的羂索,護在她面前的路人咒術師們,滿地的咒靈屍體和人類屍體,以及掛在頭上的自己的屍體。
除了驟然清晰的右邊視野,在提醒著一切絕非幻夢一場,無人能知曉剛才的那場對話。
“……誒!?”
霧枝子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
他剛才,是叫了自己的名字嗎?
……
大家都聞聲看過去。
隻見到黑發少女驀然瞪大的眼眶當中,一隻冰藍的眼眸正於微曦裡,散發出夢幻的輝光。
——————————
「無下限」在「六眼」作用下顯現而出,在此作用之下,讓光線無限接近於她,而無法真正接觸到她,隔絕了一切光明,在她與暗之惡魔的聯係徹底中斷之前,於她周身實現了「真正」的至暗。
原本薄弱的契約加持逐漸顯現,甚至變得更強,而這份能力又加快了她和六眼的融合,眼眶四周傳來了一陣如冰敷般的涼爽,血肉蔓生、神經飛速接連……
舒暢得霧某人隻想霸氣地大喊一句,羂索老頭速來受死!
她還能再跟他大戰五百個回合!
感謝好大兒送的六眼,剛才的些微困惑瞬間被拋至腦後,咒靈隻覺得自己又行了,勢必要從羂索手裡奪回自己的屍體、和尊嚴。
她氣勢洶洶地越過攔在
面前的咒術師們,就要走向羂索面前。
黑發青年此刻也死死地盯著她眼眶裡突然冒出的六眼,萬分狐疑地眯起了細長的狐狸眼。
他隻是說:“你……”
然後半天都吐不出來後半句了。
顯然原本已經搞定了的六眼突然又出現在面前的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霧枝子還想嗆他兩句。
耳邊卻傳來闊彆已久的係統提示音。
「中級副本:近戰法師·禦二家篇(加茂家)
通關目標:世界探索度達到60%,成為禦二家任意一家的家主。(已達成)
模擬次數:1
獎勵結算中:……」
「生存時間:?年
契約惡魔:無
副本探索度:100%
單次模擬探索度首次達到80%,已獲得模擬角色「加茂禦美加」永久體驗卡×1。
單次模擬探索度首次達到100%,已獲得紀念禮品x1。
注:該次模擬將以記憶方式隨機投放至現實世界,投放時間:即時,請注意查收。
通關小提示:棒棒棒。」
「達成成就×3:爺慈女孝,最佳反派,艸翻全咒術界」
「獲得CG×3。」
哈……自動掛機,掛著掛著……通關了。
霧枝子下意識看向自己的二馬甲那邊。
而與此同時,面前的羂索身形一頓,望著她的眼神驟然複雜起來。
“禦……美加?”
霧枝子:誒?!效果這麼快的?
「檢測禦二家篇進度已達到66.66%,世界線即將變動……
變動中……」
伴隨提示音響起,這場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戰鬥被迫中斷了。
眼前一切開始斑駁脫落——字面意義上的那種。
一切色彩都開始褪去,宛如腐朽的紙張被風一吹,就碎裂成無數瓣,又好似被銳器從中間擊碎的鏡面,一個人身上折射出無數個人的倒影。
整個世界就好像成了一個微縮沙盤,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新洗牌。
霧枝子震撼於這股奇異的力量下,她在身邊最近的釘崎野薔薇同學身上看到了無數個倒影,有穿著打歌服成為偶像的她;也有穿著高定走花台的她;還有回到鄉下開拖拉機的她;進入城裡當社畜的她,成為高專教師、當文員、當輔助監督,以及,半邊臉毀容、死於非命的她。
再往左邊望去,看左邊的便宜大侄子伏黑惠同學。
對方同樣也是身上存在著無數個倒影的重疊狀態。
有繼承禪院家,當上禪院當主的禪院惠;有死在少年院的他;有和活著的伏黑甚爾父慈子孝的他;也有……穿著和服,臉上有宿儺紋路,一臉宿儺樣的他。
霧枝子:大侄子你怎麼啦?
咒靈再傻,也知道此刻倒映出來的是他們的無數種未來,畢竟她也曾在模擬
器中看見過自己的無數種死法。
現在的現實正處在一種特殊狀態,而她所改變的過去,將以回旋鏢的方式影響到現在的現實。
從而使得世界線拐向另一個未知的方向。
在這個未知方向,她有可能活著,有可能死了,有可能登上神壇,成為人上人,又或者還是過街老鼠……
這實在太有意思,太令人期待了,她忍不住去看羂索。
對方倒影中的每個人不出所料都長得不一樣,無論是哪一個世界線,羂索最終都會選擇。侵·占他人的身體,以籌謀他的千年大計!
而在這些倒影交錯重疊的時間,羂索也正看著莫名變得興奮起來的她。
他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禦美加”,似乎仍在被那份憑空出現的記憶而困擾,但在下個瞬間,望著眼前崩壞的世界線,望著自己腳底下不斷閃回自己都結局……
羂索就理解了一切。
“禦美加……”他一字一字琢磨著這個名字,這最後一次的呼喚,再沒有了剛才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情感。
頭頂縫合線的男人猛地抬頭。
“又或者說,我該叫你小愛。”
他像是釋然一笑。
霧枝子忍不住皺眉,後退。
下一刻,羂索果然邁步,飛速朝她迫近而來,臉上瘋狂與崩壞交替,再不複以往的淡然與運籌帷幄——
“這是你第幾次更改現實了?!”
他伸出青筋畢露的雙手,隔著無下限所製造出來的空隙,傾身像要死死抓住他那不聽話的試驗品。
哢嚓——
而一聲清脆的裂響,卻在人們耳邊響起——關於世界重建時的第一聲梵音。
羂索猙獰的面孔如玻璃般破碎,伸出的明明是實體的手指也在此刻,被壓縮一般,化為紙片。
時間、空間開始坍縮。
身體消失,意識消失。
世間萬事萬物全部扭曲,人類、咒靈、植物、建築物、空氣、水、河流、天空以及山脈,如同渦流中的落葉般,最終彙集成一處,化為了一個小小的黑洞。
黑洞像是白紙上的一個黑點,靜靜懸浮。
流動的時間也失去了意義,宇宙陷入了無窮無儘的空茫。
這種空茫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伴隨著熟悉的係統音響起。
黑洞,開始了逆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