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懷中抱哥殺(1 / 1)

愛之惡魔模擬器 慕光翼 10272 字 8個月前

你才不要在角落裡像陰暗的老鼠一樣死去呢,更不會故意去激怒直哉,引誘他殺死自己。

這樣也太可憐了,不就變成完完全全的敗者了嘛?

你要死,就要在死得叫所有人毛骨悚然,最好是永生難忘,即使進到棺材裡了、閉上眼睛,也會清晰地在視網膜上浮現出來……

然後……在萬眾矚目裡迎接自己的新生。

——

新娘的槍對準了新郎。

所有人都呆住了。

直哉轉過身來,眉間有陰影在鬱結,他的表情很僵硬,碎發之下,那雙碧色的眼瞳倒映出黑洞洞的槍.口,他說:“彆鬨,法子。”

聲音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仿佛無理取鬨的人是她。

天空之上,慢悠悠飛過一隻燕雀。

陽光落在橋下的池水中,碧波蕩漾,帶起粼粼水光,炫目到有些刺眼。

“其他時候都沒關係,但今天好歹是我們兩個的結婚式,總得給我點面子吧。”

禪院直哉露出了安撫似的笑容,他嘗試著伸出手,像是要觸碰她的肩膀,又好像是要推開她的槍.口。

其他咒術師也許會受傷,但他卻不會。

擁有「投射咒法」,他能夠將一秒劃分為24幀,並預設動作,此術法使得他的速度極快,即使是子彈,直哉也有自信能躲過。

禪院直哉隻是不明白,妹妹是怎麼弄到這把槍的,明明給她換衣服的時候,就已經確認過沒有任何危險物品了。

“你分明知道這對我沒有用的,也威脅不了我。”

他的妹妹一直很笨,即使想要逃走,也總是會被他捉住。

就在他想著怎麼安撫她,儘快結束這場鬨劇時,耳邊響起了妹妹的聲音。

“我知道。”

說著,她收回手,將槍向上豎起,對準了自己的下巴,然後她勾起唇角,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燦爛笑容。

“那這樣呢?”

……

直哉瞪大了眼睛。

當她扣動扳機,一切仿佛成了慢動作。

被風吹起的棉帽子,櫻花裡飛舞的黑色長發,她在鳥居下緩緩閉上眼睛,那是直哉從未見過的甜美笑容,眉目舒展,有種發自真心的快樂。

下一秒,自禪院法子的脖頸上,開出了一朵瑰麗無比的血之花……

腦漿、血肉、那張穠麗的顏容,全都在子彈一瞬迸發出的熱量中炸裂開來,少女無頭的屍體向後倒去。

她仰倒在春天裡,血液如蛛網般向外擴散,將神聖而雪白的白無垢慢慢染透,也將身下櫻花的花瓣浸沒、沾濕了。

然而直哉分明看到了,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自那具纖弱的軀殼上,有一隻閃閃發亮的白鳥,扇動翅膀浮了出來,向上升去,脫離了凡世,向著更高更遠的地方飛走了。

他想要用籠子關著的鳥兒,終於在這一天,以最殘忍的方式離開了他。

那一聲槍響,仿佛帶走了聽力,使得所有人耳朵都出現了暫時的失聰,也帶走了直哉的心。

她蓄謀已久的死亡是一種勝利。

儘管沒有被任何人承認。

金發青年猛地站起,因為站得太快了,他在春日的陽光中,忽而感到一陣暈眩。

是夢嗎?

妹妹的血蔓延到了腳下,青年避而不及地迅速倒退,險些摔倒在了地上。

仿佛隻要不觸碰便能避開的現實,以一種慘烈的、血淋淋的方式,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死死盯著那灘血,看著那具已經停止呼吸的屍體,女孩從袖中露出的半截白皙的手腕,一種陌生感襲來。

明明在記憶中,有關法子的一切卻還那樣清晰,她濕潤的眼瞳,纖細的聲音,凶狠的時候眼睛卻在默默流淚,她身上蘋果香波的香氣,細軟的頭發被水打濕時表現出來的黑……以及總是在不經意間,她睫羽伸展,凝望向虛無的空氣時,所流露出來的有些孤獨的神氣。

記憶裡的一切,都讓直哉發自內心的感覺憐愛。

然而她的屍體,卻讓直哉感到恐懼。

……那仿佛已不再是他的妹妹,已不再是人類了。

身體內部、靈魂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逐漸崩潰溶解。

當他意識到一點時,忽然感覺很對不起法子。

“怪你!你他媽的賤人,存心找死!”

禪院直哉爬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抱住了妹妹的屍體,像是不懂愛的人指責自己擅自壞掉的玩具,他緊緊擁抱著那具尚還溫熱的身體,像是要將其勒緊骨頭裡一般,手指都顫抖不已。

血液弄臟了他的衣裝,直哉卻不管不顧。

仿佛隻要這樣,就能夠抹除剛才他退後幾步的動作,抹除掉他剛才對法子屍體的恐懼。

但真強迫自己去看到她的死時,自直哉從不會流淚的眼睛裡,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的,濕熱的液體不斷滾落而出。

眼眶發紅,瞳孔震顫,那凶狠的表情忽而化為了無助孩子似的哭嚎。

“……我沒想這樣的,我不想殺你的!法子……法子……活過來,求你了!求你!!”

後知後覺的,一種莫大的悲痛淹沒了他。

.

鬨劇一樣。

瘋了似的兒子,突然自殺的女兒,目睹這一切,禪院直毘人腦子如當頭一棒,半天回不了神。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四周都是賓客的尖叫聲,原本幸福的婚禮現場頓時淪為了慘劇的孵化籃。

他望著法子的屍

體,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在那個雪夜降生,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小小嬰兒。

她那麼美麗,出生時就玉雪可愛,看到的人都誇她,許多老家夥都寫信上門想要為家裡的小輩求娶法子。

五條、加茂,乃至其餘裡十家,法子是他自慢的女兒,是他的驕傲。

法子誕生於月8日的夜晚,關於那個夜晚的記憶,現在居然那樣清晰,他那時很喜歡當紅女明星酒井法子,所以給她起名法子。

是希望她能長成像法子一樣可愛漂亮惹人愛的女孩。

女孩子美麗柔順就足夠了。

明明「法子」作為佛教用語,也有“步向正道”的寓意,但為何直毘人給她起這個名字時,卻從未想過這一點。

那個時候,他為什麼沒能給女兒一點像樣的祝福呢?

如果這樣,女兒是不是就能夠活下來了。

在歲月流逝間,自己已忘記了女兒出生時,那喜悅的、為人父的心情了。

伴隨著女兒的死,直毘人的野心永遠破滅了,同樣破碎的,還有他的平常之心。

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

在他以後活著的每一秒,呼吸裡都是女兒血的氣味。

這一認知令禪院家主腦袋發黑,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怎麼也無法避免缺氧感,他身體一歪,扶住旁邊的橋柱,緩緩蹲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在視野邊緣,忽然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直毘人忽而瞥見了手捧長刀的妻子,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直直向著金發青年走了過去——

“……!”

男人抬起頭,朝她的背影伸出手,即使想要出聲提醒些什麼,喉嚨也反複像被濕掉的棉花堵住一般,意識無疑是清醒的,身體卻動彈不得。

他隻有眼睜睜看著妻子走近。

絕望地看著,那一貫懦弱得像個影子的女人高舉起刀,朝著兒子的脖子直直砍了過去——

——

鳥居下,直哉的眼淚始終無法停止。

心臟絞疼,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喘不過氣來,禪院直哉徒勞地呼吸著,直到他發現,這並不是悲傷過度所引起的,而是他中毒了。

整個婚禮的酒水都被人投.毒了,包括直毘人在內,隻要喝過酒的人,此刻全都如豬玀般倒地待宰,即使擁有咒力錘煉體魄,卻無法改變咒術師也是人的事實。

而想要給整個會場的人投毒而不暴露,能夠做到此事的人、就隻有包攬婚禮事宜的主母大人。

他和法子的母親。

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

那一刀直接從他後頸穿透,直哉剛抬手捂住破了個洞的脖子,身體便如遭重擊,禪院主母一把將他掀翻,從他懷中搶走了法子冰冷的屍體。

“要是我當時也能夠這樣做好了……如果不讓你這個畜生帶走法子,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自持刀的母親嘴裡,發出了神經質的囈語,她的臉上在陽光下,也顯得麻木而恐怖。

她萬分珍惜地抱著女兒,姿勢還是和以前一樣,就仿佛法子還是個小嬰兒、還待在她懷裡那個的時候。

“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直哉,我真後悔沒在生你的時候,就把你掐死……”

這女人在說些什麼啊,嘰裡呱啦煩死了……

禪院直哉全然聽不進去。

他的眼中,就隻有那具被血染紅的屍身。

“法子……還給我!!把法子……”

從青年被刀貫穿的脖子當中,發出了古怪而嘶啞的聲音,他如蠕蟲般在地上挪動,掙紮著、朝少女的方向伸出了手。

新娘自殺,母親弑子。

在神聖鳥居下,少女的鮮血靜默流淌。

看著被洞穿脖子的新郎,努力伸手想要奪回新娘的一幕,沒有人感到感動。

簡直恐怖。

一輩子也忘不掉了。

播出去肯定能在頭版頭條上稱霸天夜吧。

因中毒而動彈不得的賓客們,禪院家的族人們,呆呆地望著這出鬨劇,接連不斷的事故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禪院家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而在這死寂裡,在旁人視野觸及不到的地方,在母親懷中,黑發少女睜開了雙眼。

“你很好地做到了呢,媽媽。”

……

完好如初的法子如是說著,露出了微笑。

像是早就知道她的複活,主母大人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掉下來了,欣慰、幸福,一瞬間,她嗚嗚地、含糊不清地埋頭哭泣了起來,如釋重負。

“法子……”

“法子!”“法子?”

比先前那些事情還要恐怖百倍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人都以恐怖、驚異的目光凝望過去。

黑發少女伸手撫摸了一下母親的頭,像是安慰著自己的孩子,她美麗的臉上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溫柔。

子彈分明洞穿了她的下巴,向上,又擊碎頜骨、梨狀骨和顱骨。

巨大的衝擊力甚至蒸發了她的部分腦漿,然而當她站起來,陽光下,那白嫩的肌膚上,除了未乾涸的血跡以外,竟然都不見任何傷痕。

如同恐怖電影的一幕。

從地獄回來了。

當她走到直哉面前,青年一下子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擺。

“回來……法子、回來……我!”

斷裂的聲帶,令他幾乎失去了聲音,從脖子傷口處湧出血液,但因為咒術師的體質,他並沒有死去。

黑發少女像是因此感到疑惑不解,在他旁邊慢慢蹲了下來。

“哥哥,還活著呢?”

她歪了一下頭,伸手撫摸哥哥的臉。

直哉的嘴巴裡噴出大量的鮮血,那張俊美的臉被血弄得血淋淋的,顯得比往常順眼,他疼得要死,眼睛裡卻綻放出驚喜的光芒,著迷般盯著少女鮮活的臉。

“像你這樣跟蛆一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死過一回,似乎美得更為可怖。

即使說著惡毒的話語,但她柔柔地凝望著他,那目光許多年來不曾有過,依舊令直哉怦然心動。

“不過,就這樣死了也太幸福了……說不定還會變成咒靈,給世界製造垃圾,先讓你失去所有咒力和男人的尊嚴,承擔完畜生該有的處罰吧。”

少女說著,溫柔地抱起他,她的手倏爾伸進了他的胸口,然後自其中、憑空握住了什麼。

她向外抽,一把形狀奇特的大劍就自她空蕩的手指間逐漸成型——

直哉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像是感受到什麼,他的表情扭曲,痛苦得想要逃脫。

但死而複生的少女始終幽幽地凝望著他……這一切,又令金發青年品嘗到了比之更為痛苦的折磨。

他咬緊牙,任由血液從喉嚨裡湧出,碧色的眼瞳望向妹妹那雙與自己同樣色彩的瞳眸,直哉忽而放棄了掙紮。

在場的咒術師們看著那場景,渾身發冷,動彈不得,感到一種滅頂的絕望。

隻因為,伴隨著那把劍的拔出,肉眼可以觀測的,金發青年身上的咒力,全都被流向了那把劍。

當劍被從直哉體內完成拔出,他已失去了所有咒力,永遠淪為了普通人

法子用完就扔,將他扔垃圾似地丟到了一邊,她站起來,隻是看著手裡那把大劍,嘴巴裡嘟囔著。

“這就是用一級咒術師製作出來的武器啊,跟直哉一樣討厭。”

當她走到癱軟在地的直毘人身旁,男人張了張嘴巴,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隻是看著少女的手,眼中有不易覺察的恐懼。

“……你是人類……還是詛咒?”

“惡魔人哦。”

女兒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法子,那你打算拿禪院家怎麼辦……”

禪院家主最後問道。

霧枝子已經聽到了任務完成的提示,但這樣還不夠。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

她朝直毘人伸出了手,在對方絕望的眼神中,握住了自對方心口浮出的那把劍,緩緩往外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