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枝從貓眼看出去, 果然看到了江梵。
她還以為上次在試鏡片場已經算是跟江梵撕破臉了。
江梵走的時候也的確是帶了氣。
怎麼又來了?
居然知道她住在這間酒店,這也算了,為什麼連房號都知道?
她待會兒就投訴前台!
蘇枝靠在門上, 漫不經心地問道:“江總, 這麼晚了有事嗎?”
江梵:“你把門打開。”
蘇枝聽到她那副一如既往命令的語氣,就忍不住白眼:“江總,這麼晚了, 被人看到的話不太合適。”
江梵看著門縫透出來的光線, 門邊有一小截陰影:“我們現在有婚約,你是我的未婚妻, 就算被人看到又怎麼樣,有問題嗎?”
蘇枝知道江梵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 不開門她真能站在門口一晚上。
蘇枝無奈還是把門打開, 但也隻是打開一半。
她慵懶地倚著門框, 長卷發披散在直角肩上。
用身子擋著入口,沒打算讓江梵進來。
蘇枝雙手交叉環在胸前,這是絕對的防禦性姿勢。
從前面對江梵時從未有過。
蘇枝:“門開了, 江總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江梵視線落在蘇枝身上。
開門前,蘇枝將絲質的睡衣攏緊, 然而柔軟的布料在她動作的擠壓之下,還是敞露一角, 露出脖頸下面細膩白皙的皮膚,和漂亮到能養金魚的鎖骨。
江梵眼眸在那一小片肌膚上流連, 眸色漸深。
這些日子她試圖用工作來消解自己對蘇枝的念想,然而今晚看到她在舞台上,那樣肆意又自由地舞蹈的時候,埋在心底蠢蠢欲動的渴望破土而出, 萌發出強而有力的枝葉。
她喜歡跳舞時的蘇枝,那麼自信那麼美。
像蝴蝶也像飛鳥,一轉眼就會飛走。
越是容易失去的事物,就越是讓人生出想要將她握住的渴望。
而她曾經是握住過蘇枝的。
知道蘇枝在自己掌心裡是什麼模樣,是什麼滋味。
江梵往前一步逼近蘇枝,手從她細腰的一側穿過,將人拉到懷裡。
江梵微微垂眸,從前她這樣抱著蘇枝的時候,蘇枝從來都是一雙含情眸凝望著她,甚至會因為她的觸碰而微微顫抖。
像一隻被她征服的小鹿,心驚膽戰,卻又滿懷期待。
如今,那雙她熟悉的眼睛,看不見含情脈脈,隻剩下冷漠和驚訝。
蘇枝確實沒想到江梵竟然會抱她。
江梵身上那股獨特的冷香直白地侵略她的呼吸。
跟她人一樣霸道地禁錮蘇枝的感官。
蘇枝短暫愣了一秒,抬手抵在江梵的肩頭,臉色也冷了下來:
“江總,你過分了!”
江梵接下來的話,更是出乎蘇枝的意料。
江梵說:“我和鐘晚沒什麼,是你誤會了。”
江梵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不喜歡被人誤解。
之前讓辛秘書去調查鐘晚的私生飯和穆悸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出結果,但辛秘書也彙報給她一些事情。
蘇枝在她身邊的這兩年,聽了不少風言風語,都是跟鐘晚有關。
江梵是真的沒想到,她跟鐘晚之間竟然還能被人傳成這樣。
白月光?難以忘懷?
因為鐘晚離開,才不得不找了蘇枝當頂替的替代品?
替代品?
如果不是看到那些人說的話,江梵甚至沒注意到鐘晚的眼角和蘇枝一樣有一顆紅痣。
她可以確定,蘇枝現在這樣冷漠的態度,都是因為聽信了那些傳言。
蘇枝掙了兩下沒能從江梵的懷裡掙開,她力氣向來比不過江梵。
聽到江梵的話手上的力道鬆了鬆,抬眼睨她,眼底含著嘲弄:“誤會什麼?”
江梵深沉清冷的眼睛望著蘇枝。
她被人曲解或誤解過不知道多少次,從來沒解釋過,一個是懶得,一個是不在乎。
從她決定要拿下三江集團的那天起,旁人的評價褒貶於她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但她不喜歡被蘇枝誤會的感覺。
“我不知道穆悸跟你說了什麼,但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人。那天之所以遲到,是個意外。”
蘇枝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嗯,是為了救美。”
江梵被堵了一下,呼吸發沉:“我隻是順路,沒想到會發生後面的波折。”
蘇枝“哦”了一聲,做了個恍然的表情,點點頭:“OK,我知道了。不過江總,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
江梵被她左一個江總右一個江總叫得腦仁疼:“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
蘇枝驚訝地挑眉:“我是嗎?”
江梵想起之前從蘇家回來的路上,兩個人之間鬨過一些不愉快。
同時,江梵也想起自己說的話,心裡不由地一抽。
江梵低下頭,放低了聲音道:“那天我是說了混賬話。但我們發生關係之後,我一直將你當做真的未婚妻,契約合同我也已經讓辛秘書銷毀了。”
江梵從來不是個會道歉的人。
這番軟話,蘇枝也是從未聽過的。
蘇枝眼睛泛起水光,她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從前壓抑在心裡的委屈就像是被攥緊的彈簧,一下子鬆開,攔不住的酸楚和氣憤讓她牙根緊咬。
她猛地瞪向江梵,聲音發抖:“江梵,你說拿我當未婚妻,但是你的生活你的工作跟我全都沒有一點交集。除了你秘書室的人,你公司的高管我一個不認識。你的酒會你的應酬你的交際,從來沒有帶過我出席。對你而言,我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現在,你跟我說,你真的當我是你的未婚妻?可不可笑?!”
罵完一通,蘇枝輕喘著,氣得眼眶發紅,沒注意到眼淚從眼角滾落。
看她這副模樣,江梵心裡一疼,抬手想要擦蘇枝的眼淚,禁錮蘇枝的手臂力道放鬆,蘇枝趁機猛地將江梵推開。
掙脫的動作太大,蘇枝領口被扯開了一點,春光乍泄。
蘇枝飛速抹掉臉上的淚水,她不想在江梵面前再露出脆弱的一面。
江梵看到她領口出露出的大片皮膚,白得刺眼,也白得灼人。
但這裡是走廊,頭頂上的監控正好對著蘇枝,她伸手想幫蘇枝把衣服整理好。
手才抬起,就被蘇枝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蘇枝以為她還要來抱她,語氣發狠:“彆碰我!”
江梵手背當即紅了一片,皮膚上騰起火辣辣的痛感。
她輕輕甩了兩下,下巴指向蘇枝隱約透出的春光:“衣服拉好。”
蘇枝一低頭,看到領口大敞,用力一拉把領口合到頸根,腰帶也多打了兩個結。
語氣冰冷又抗拒:“不勞你費心。”
這番對話,讓蘇枝想起了耿耿於懷的往事。
她無法忘記跟江梵發生關係沒多久的某天晚上,江梵到家的時候帶著滿身酒氣,但是心情很不錯,似乎是談成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一回來就抱著蘇枝親,將她的耳朵親熱。
濃鬱的酒味和少有的熱情,很快點燃了蘇枝。
那時的蘇枝完全沒法抗拒她,喘息間啞著嗓子問她:“喝酒了?”
江梵看蘇枝的耳朵這麼輕易就被她玩紅了,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便輕咬慢磨著,神情愉悅地說:“喝了點,應酬難免。”
蘇枝讓她先彆鬨,好不容易推開在她脖子上作亂的江梵,去廚房端了一碗醒酒湯過來。
體貼地幫江梵把扣子鬆開,纖細的手指推拿著江梵的肩頸,幫她散酒氣。
以前父親在酒局上喝多了,蘇枝也都是這樣給他緩解。
江梵閉著眼睛,眉心放鬆,隨意地提了一嘴:“下次可以帶你去,那家酒店的素菜做的不錯。”
蘇枝不知道她是隨口一說,還是真心想把她當未婚妻帶出去給人介紹,試探地問道:“你生意夥伴的飯局,我不好參與吧。”
江梵握住蘇枝的手捏了兩下,點點頭:“那算了,以後還是讓辛秘書替你。”
蘇枝攥了攥拳頭,隨即鬆開,淡笑:“嗯。”
她還以為江梵是真的想留她在身邊,不過是口頭上隨口一說的閒話,偏偏她還當真了。
聽完蘇枝的追憶,江梵臉上的疑色一時難減。
江梵完全記不得有過那樣的對話。
她一直以為蘇枝是對生意場的應酬真的不感興趣,提過幾次想帶她一起去應酬,可見她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也就算了,她不喜歡勉強。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想的。”江梵揉捏發酸的眉心,“我一直以為你是不喜歡那種場合。”
蘇枝不想跟她在這件事上糾纏:“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不重要了,或許在你看來隻有鐘晚那樣的身份才配站在你的身邊。”
江梵真的有點頭疼。那些傳言到底傳到了什麼地步,甚至讓蘇枝什麼事情都扯到鐘晚身上。
“我和她隻是普通的同學關係,這純屬莫須有的誤會。”
蘇枝不知道江梵還有這樣的演技,如此真誠又如此無辜。
“莫須有?”
她轉身進房間把手機拿出來,將那晚鐘晚的話直接播放出來。
鐘晚:“那時候我們太年輕……但是這些年,我知道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彼此……她這個人啊,真的很念舊。一開始喜歡的,就會一直喜歡下去。”
錄音播放完,蘇枝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語氣放緩:
“我聽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個小偷,偷了鐘晚和你之間的幸福,又像個小醜,在你和江家面前不停地表演。”
蘇枝挺直了腰背,直視江梵的眼睛,眼神清亮又堅定:“我不想再自甘墮落了。我要找回原本就屬於我的一切。”
江梵從開始播放音頻的時候眉頭就沒有鬆開過:“她說的不是事實。”
這是蘇枝沒想到的回答,她有幾分詫異:“你的意思是她撒謊?”
江梵:“我的確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蘇枝輕輕蹙了下眉:“無所謂……無論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不在乎了。”
江梵上前一步,視線緊緊鎖著蘇枝:“可是我在乎。”
蘇枝聽到江梵這話險些笑出來。
江總會在乎?江總在乎的隻是她的顏面和自尊罷了。
無論江梵和鐘晚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愛恨情仇,蘇枝是真的不在乎了。
這兩個人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都跟她沒關係。
蘇枝一步退進門內,她不想再糾纏,想要關門。
“如果你是來解釋誤會的,ok,誤會解除了,江總可以走了。”
江梵眼疾手快地擋住門:“既然誤會解除了,那你還在鬨什麼?”
這話一下子點燃了蘇枝:“所以,你自始至終都覺得我是在鬨脾氣是嗎?”
“江梵,你真的很驕傲。”她冷笑著搖頭,語氣裡有著明顯的火氣:“你是不是理所應當覺得這世界都該圍著你轉?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合約情人啊,江總!”
蘇枝放開被江梵攔著的門,不退反進,向前逼近江梵,臉上是少有的柔媚笑意。
她這幾天看了那麼多□□的片段,也算是有所收獲。
曾經漫長的相處中,一次又一次的肌膚相親,倒是留下了一點好處。
蘇枝很知道江梵最喜歡自己什麼樣子,又最吃哪一套。
帶著沐浴乳香氣的溫熱身軀貼向江梵,玲瓏的身段浸在江梵的眼底。
這具身體曾經那麼甘願地落入她的手中。
蘇枝聲線魅惑又撩人,鼻尖幾乎要蹭到江梵:“難不成江總你發現自己愛上我了?離不開我了……是這樣嗎?”
江梵:“……”
心跳竟被她勾了起來。
一瞬間燥熱。
她從未想過蘇枝問的這個問題。
但她也的確是一直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蘇枝帶來的溫柔和愜意。
江梵不確定,自己對蘇枝的情感是不是愛。
她的人生一向是驕傲又自我的,從來沒有誰能令她偏移想要走的方向,更沒有誰能影響她的喜怒哀樂。
她隻是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更不喜歡委屈自己。
但江梵可以確認的是,她對蘇枝是有欲望的。
今晚的舞台上,蘇枝跳著《奔月》,柔軟的腰肢就像是折在她的心間,前所未有的鼓噪。
想要握住,想要攀折,想要操控蘇枝的所有情緒,讓她為自己情動,為自己淪陷。
以及此刻,蘇枝身上的溫軟香氣和柔媚的笑容,輕易將她心裡深處的欲念點燃。
江梵習慣性地抬手想要摟住蘇枝的腰,低頭吻向那雙這幾日在夢裡一直糾纏她的甜軟雙唇。
蘇枝看她眼神已經失焦,神情忽地一冷,偏頭躲開江梵,讓她的吻落空。
細長又柔軟的指尖,輕抵江梵的紅唇,逗弄著她的唇瓣:
“你看,你也說不出口。”
她如玉一般的指尖貼著江梵的唇,一直滑落到江梵的心窩。
嘴角勾起輕蔑的冷笑,似已經把她看透:
“江梵你承認吧,你之所以一次次來找我,不過是習慣性的占有。”
被蘇枝點中要害,江梵的眉眼低斂,唇線緊繃。
蘇枝在她心窩上戳了兩下:“江梵,人不能在一個坑裡摔兩次,一次是我活該,兩次就是我犯賤了,你明白嗎?”
“彆再來了。”
落下最後一句毫無感情的冷漠話語,蘇枝重重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