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1)

坐落在半山腰的彆墅內燈光悉數亮著,天氣陰沉,燈全亮著方可比擬平常的白日。

沈晴雪的車開入彆墅院內,助理先下車給她撐了一把傘。

到了沈家彆墅,助理便隻能在外等待。

沈晴雪接過他手中的傘,冷著臉往前走。

特助遞給她傘時手握得很緊,目光對上那瞬,特助低聲叮囑:“還不是和大小姐起衝突的時候。”

沈晴雪敷衍地嗯了聲,走進彆墅。

菲傭整整齊齊在門口站成兩排,沈晴雪進門時便給她拎鞋提包,將她手中的傘折疊。

西裝革履的管家走過來向沈晴雪微微鞠躬,“一小姐,小姐在書房等您。”

沈晴雪跟在他身後邁步上樓,金色旋轉樓梯和貼在牆上的奢華名畫無一不體現出這家主人是個驕奢之人。

事實上,從沈落接手沈家之前就隱隱有這種傾向。

沈父是個很高調的人,各色宴會都去參加,各路名流都會結交。

家也被他變成了高調且張揚的風格。

沈落如今作為沈家實際上的掌權者,並沒有將她父親這種風格改掉,而是愈發奢靡。

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沈家有錢。

實際上,也不過依附顧家起勢罷了。

管家將沈晴雪帶到書房門口便離開,沈晴雪抬手敲響書房的門。

“進。”一道清脆卻帶著幾分威壓的聲音響起。

沈晴雪推門而入。

女人穿著一身淺色居家服,悠閒地坐在寬大的轉椅裡,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看一眼,而是欣賞著雨景。

遠處天際閃過一道銀光,像是一把刀劈開黑暗,旋即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女人不滿地斥:“晦氣。”

沈晴雪站在書房裡沒作聲,隻當沒聽見。

下一秒椅子轉過來,女人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黑發,手裡捏著一把木梳,認真地梳著自己每一根發絲。

沈落很白,尤其被書房裡明亮的燈光一照,臉色白得像紙,她嘴角翹起來笑道:“晴晴,彆誤會,不是說你。”

沈晴雪低斂眉眼,“我知道。”

其實沈落那一句很像在指桑罵槐。

沈晴雪很難不往心裡去,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她隻能當不知道。

沈落久久沒有言語,在漫長的沉默裡,牆上掛鐘的指針一點點劃過表盤,滴答滴答的聲音讓人愈發不安,可是在和沈落經年累月的對峙中,她的耐心已經被鍛煉出來。

今日的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偶爾有悶沉的雷聲,耐心逐漸告罄。

良久,沈晴雪出聲問:“姐姐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在這場對峙中,她又一次落了下風。

沈落笑著問:“聽說你乾了件大事?”

“具體指?”沈晴雪說:“我最近沒做什麼大事。”

“顧家那位

三小姐找到了?”沈落頓了下:“是叫……薑蝶?”

“嗯。”這是藏不住的消息,沈晴雪也沒隱瞞:“那天在蘭庭公館的閣樓裡發現的,碰巧救了出來。”

“哇哦。”沈落的身體前傾,木梳放在桌上,“救命恩人?”

沈晴雪:“……”

她不知道沈落為什麼對這件事格外在意,但她隻很平常地說:“算不上。”

“那你和顧家的關係豈不是能更近一步?”沈落狀似隨意地問。

“不會。”沈晴雪低下頭,不再看沈落的眼睛,表現得很乖巧:“我和顧家也不過是承了母親的情分,要論起來,還是姐姐和顧家更近些。”

沈落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彆緊張呀晴晴。”

沈晴雪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和顧家交好,以此來擴展自己的勢力,奪取盛世集團的話語權,成為沈家新一代的掌權者。

這個計劃一直是背著沈落展開的。

畢竟沈家新一代的掌權者隻能有一個。

所有人都認為是沈落。

無他,沈落進入盛世集團以後做的所有決定都是對的,投的每一個項目都得到了很可觀的利潤。

反觀沈晴雪,到現在還沒拿到和沈落相爭的入場券。

沈晴雪不甘心,所以想要以此逆風翻盤。

這時候被沈落知道,那她的計劃就沒必要開展了。

她很難鬥得過樣樣都好的沈落。

“跟顧家交好是好事,你做得很好。”沈落輕笑:“母親不是給你和薑蝶定了一門親事嗎?如今顧家把她找回來了,你和她結婚,這樣董事會應該會同意你進入盛世集團總裁辦的。”

沈晴雪後背隱隱發涼:“姐姐,我沒有這個想法。”

“嗯?”沈落倏地變了臉色:“沈家的人沒有鬥誌可不行。”

沈落重新坐回到椅子裡,語氣陰沉沉地:“你現在該想著怎麼討薑蝶歡心,跟顧家聯姻,進入盛世集團總裁辦,取代我的位置才對。”

“姐姐……”沈晴雪掌心捏了把冷汗。

“我可不是父親那個老古板。”沈落說:“晴晴,用什麼手段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沈晴雪抬起頭,一眼望進了沈落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裡。

那雙眼睛像深不可測的深淵,讓人感覺到恐懼。

人類在她面前似乎無所遁形。

沈晴雪輕呼出一口氣:“我沒有想取代你,姐姐。”

“你想取代我也沒關係。”沈落說:“你應該想取代我。如果你能做到和薑蝶結婚,我同意你進入總裁辦。”

沈晴雪:“姐……”

“晴晴,被我壓了這麼多年你甘心麼?”沈落笑著問她。

好似在嘲諷她這些年不甘卻又無法改變的落魄。

沈晴雪低下頭:“沒什麼不甘心的,姐姐本來就比我聰明。”

“不是的。”沈落說:“隻不

過因為我是長女,你不比我差。()”

沈晴雪摸不準沈落的心思,沒再說話。

沈落笑嘻嘻地說:晴晴,跟顧家聯姻吧,我會幫你取代我的位置。?[(()”

“薑蝶已經結婚了。”沈晴雪說。

“啊?”沈落頓了下:“還沒離?”

沈晴雪:“……”

“她們感情很好。”沈晴雪抿唇。

“沒關係,可以離。”沈落風輕雲淡地說:“本來該跟薑蝶結婚的就是你呀,讓薑蝶愛上你不就好了。既然有人能愛你到死心塌地,沒道理她不愛上你。”

沈晴雪沒想到沈落會這麼說。

這麼做對沈落有什麼好處?

她就這麼不想要盛世集團嗎?

沈晴雪握緊了拳頭。

沈落重新拿起那把梳子,梳著她精心保養的頭發,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殘忍的話:“還是說你舍不得養在彆墅裡的那個小妹妹?我幫你處理掉?”

她笑起來的模樣陰惻惻的,誰也不會懷疑她手段的狠厲。

沈晴雪立刻道:“不必,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

“如果你下不了手,可以找姐姐幫忙哦。”沈落淡笑道:“姐姐幫妹妹是應該的。”

沈晴雪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

薑瓷宜從沒想到這麼戲劇性的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漫長又詭異的沉默之後,薑瓷宜輕呼出一口氣,借口自己有些疲憊而下了逐客令。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種突然而至的“血緣羈絆”。

顧清楓和薑珊面面相覷,最終極有禮貌地起身,跟她道彆。

隻不過薑珊離開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頭地望。

薑瓷宜準備好了認親,但沒想過有太多牽絆。

她的前半生情感淡漠,到了如今,已然不需要很多人突然闖進她的生命。

就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相處最好。

但,薑珊和她慣用的標注習慣完全一致。

從未見過面卻會在同天出現心靈感應。

她可以拒絕顧清秋,但面對薑珊時會失控。

這種失控不是她喜歡的。

所以她彆過臉,望著陰沉沉的天來緩衝近乎失控的情緒。

但沒想到,隔了會兒突然有人衝過來擁抱了她。

薑珊像隻在朝她拚命搖尾巴的小狗,用很軟的聲音跟她說:“我不想走。”

腦袋埋在她肩膀上,聽著帶上了哭腔。

眼淚打濕了薑瓷宜單薄的衣服,讓她的肌膚變得灼熱。

一時間讓薑瓷宜怔愣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

薑珊嗚咽道:“我想多和你待一會兒,好不好?”

薑瓷宜:“……”

“我不說話。”薑珊說:“就待到九點,然後回家。”

已經提出了這麼卑微的請求,薑瓷宜再拒絕就顯得她不近人情了。

() 在薑瓷宜搖擺不定時,程星出聲打斷這溫情的氣氛:“不然一位就留在家裡吃完晚飯再走吧,剛好飯熟了。”()

薑瓷宜朝她遞過一個求救的眼神,程星溫柔地跟她笑笑。

?本作者李思諾提醒您《穿成殘疾大佬的反派渣妻》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薑珊鬆開手,側過臉不讓人看見她哭了。

程星貼心地給她遞過紙巾,薑瓷宜總算鬆了口氣,壓下心頭難解的酸澀。

幾人一同往餐廳走去,坐在餐桌上之後,薑瓷宜也沒什麼胃口,但她對面坐著薑珊。

薑珊用很炙熱的目光盯著她看,像是在看很珍貴的樣本。

這種眼神薑瓷宜偶爾會在許從適身上看到。

一個科研狂魔看到自己的實驗能有所進展時,眼神總是這樣炙熱。

薑瓷宜也不算撒謊,她今天從起床後就在奔波,到現在確實累了。

偏薑珊還很熱情,給她夾一塊排骨:“你喜歡吃這個嗎?我很喜歡。”

薑瓷宜:“……”

如果她不喜歡,周姐就不會特意做了。

薑珊在餐桌上誇讚了她家的廚子,誇了桌上的每一道菜。

原以為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不會放開了吃飯,沒想到她吃得很香,一點都不忸怩。

看得薑瓷宜都開了胃,薑珊給她夾的都是她喜歡吃的,基本上薑珊夾什麼到她碟子裡她就吃什麼。

而薑珊在吃了一堆東西之後還準備再來一份甜品和一碗湯,看得薑瓷宜都膽戰心驚,生怕她吃壞了肚子。

薑珊喝著暖胃的湯,心滿意足地說:“白人飯真不是我能吃的,我每天都感覺自己要餓死了,吃到這些菜才能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薑瓷宜本以為顧清楓會接她的話,結果在薑珊說完之後氣氛沉默下來。

不得已,她佯裝自然地接話道:“你在國外生活?”

“在倫敦讀博,醫學狗。”薑珊說:“你也是學醫的吧?”

“法醫。”薑瓷宜說:“隻讀完了本科。”

“那你已經在江港警署很有名了?”薑珊震驚:“我查了你的資料,太厲害了,之前我關注的幾起案子都是你解剖的屍體,我還想著等回國以後一定要找朋友見你一面要個簽名。”

薑瓷宜:“……”

這話聽起來很像恭維。

“讀書更難一點。”薑瓷宜說:“倫敦那邊的醫學院不好畢業吧?”

“還好,是我有點菜。”薑珊謙虛地說:“我跟的教授很嚴苛,手裡項目很多,我忙到沒時間做自己的事。”

兩人同齡,又是相近專業,能交流的東西很多。

聊這些對薑瓷宜來說輕鬆很多,就像是跟新朋友交流專業上的事,不必面臨那麼重的情感壓力。

“你還有多久畢業?”薑瓷宜問。

“明年就畢業了。”薑珊說:“我比彆人讀書早一點。”

“讀完之後回國?”

“應該是。”薑珊兀自搖頭:“剛去的時候想著我一定能超越母親的

() 成就,現在隻想活著,在實驗室裡卷生卷死不適合我。()”

薑瓷宜輕笑:有那麼難受??()_[(()”

“太難受了。”薑珊撇嘴:“一個人租房子住很孤單的,每天就跟那些瑣碎的數據作伴,一個數據出錯所有實驗回到起點,被壞脾氣的教授罵得狗血淋頭,還是上班好啊。”

“上班會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薑瓷宜說。

薑珊頓時瞪大眼:“誰罵你?”

薑瓷宜:“……”

程星在一旁道:“淡定。她是天才,不會挨罵。”

薑珊突然萎了,“哦對,你是江港警署百年難遇的法醫天才,我跟你一比簡直菜得無法直視,我們真是一母同胞嗎?”

薑瓷宜斜睨了程星一眼,很不自在地安慰道:“你能讀到博士已經很厲害了。”

“但你的實操更厲害。”薑珊說。

薑瓷宜:“還行。”

大家在一張桌上聊天,顧清楓時不時嗯一聲,完全沒存在感。

她在家裡也是這副寡言的狀態,薑珊已經習慣,但還是會隔三差五杵她一下:“說話。”

顧清楓無辜地抬頭:“說什麼?”

“和你親愛的妹妹們聊天。”薑珊說:“拜托你關愛一下家人吧!”

“沒大沒小。”顧清楓說:“給你寄的新品取消了。”

薑珊立馬抱著她胳膊撒嬌:“彆呀~那你給三姐寄不寄?”

顧清楓看了薑瓷宜一眼:“寄,雙份。”

“為什麼?”薑珊不解,但目光一轉看見程星,笑嘻嘻地說:“還有三嫂一份,針不戳啊。一姐你可真會做人。”

顧清楓曲指敲她額頭:“沒禮貌。”

薑珊朝她做鬼臉,“你在我們聊天的時候一直玩手機才更沒禮貌吧?”

說著去看她手機屏幕。

下一秒顧清楓摁滅屏幕把手機倒扣放在桌上,“行,聊吧。”

語氣無奈又寵溺。

薑珊抱臂:“你最近很奇怪哦,顧一小姐,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

顧清楓小看了程星一眼,程星抿了下唇。

仿若心虛一般,顧清楓捏著薑珊的下巴把她臉轉過去,“小孩子彆瞎打聽。”

“薑……”顧清楓看向薑瓷宜,一時間不知該叫她什麼。

叫薑小姐太過疏離,叫薑薑又好像太親昵。

“薑薑。”斟酌之後,顧清楓用很客氣的腔調喊她,“明天有空嗎?”

“是不是要請三姐回家?”薑珊笑著說:“我明天下廚!”

薑瓷宜:“……”

“說好了明天去複職。”薑瓷宜說:“應該要上班。”

顧清楓說:“那晚上?”

怕薑瓷宜有負擔,顧清楓說:“就去家裡吃個飯,程星也一起去。現在大家都僵著這裡,誰都尷尬,慢慢走動起來培養感情,總能熟絡起來。”

顧清楓平日裡看上去是個不近人情的,實際上

() 總能一針見血地看清問題本質。

尋常顧一小姐沒情商,那是因為那些人不值當。

有去思考如何應對那些人的功夫,足夠顧一小姐再去看完一個劇本,再去拍一場戲。

隻在值得的人身上下功夫是顧一小姐的人生準則。

不得不說,這話確實說在了薑瓷宜的心坎上。

剛好戳在薑瓷宜最在意的點,所以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薑珊見她點頭高興得不行,允諾給薑瓷宜做她的拿手菜來招待對方。

薑瓷宜不解:“你會做飯?”

“出門在外的留學生總有幾道拿手菜的。”薑珊自豪地說。

“那你怎麼還會餓著?”薑瓷宜問。

薑珊:“……你知道醫學生都很忙吧?”

薑瓷宜:“……”

薑珊:“——小狗微笑^-^”

薑瓷宜被薑珊的小表情逗笑。

薑珊是個很古靈精怪的人,跟她做朋友一定能收獲很多快樂。

在短暫的交談中,薑瓷宜從她身上汲取到很多能量,也願意繼續跟她聊下去。

聊了會兒後,薑珊悄悄跟薑瓷宜說想跟她兩個人聊聊天。

薑瓷宜猶豫片刻,喊她到樓上。

顧清楓怕薑珊口無遮攔說些讓薑瓷宜有壓力的話,想要阻止,薑珊卻撇嘴,“我有分寸。”

顧清楓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跟薑瓷宜說:“你隻聽你想聽的話就行。”

話裡也帶著幾分縱容。

薑瓷宜朝她點點頭。

隻是在上樓時,薑瓷宜接到了許從適的電話,說她有資料落在了辦公室沒拿,今天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看見,問她是過去拿還是這會兒給她送過來。

薑瓷宜看了眼程星,如果今天不交接完成的話,明天這份差事肯定又落在了程星身上。

薑瓷宜不想讓程星跟著來回跑,最近她已經很累了。

猶豫中,程星問了句:“是誰?”

“學姐。”薑瓷宜說,“說有資料落在了辦公室。”

“那讓她送過來吧。”程星似有若無地瞟了眼顧清楓,“或者我現在開車去拿。”

家裡有客人,主人貿然離開不是待客之道。

還沒等薑瓷宜做決定,許從適已經定下:“我現在過去給你送,正好看看你。聽說你前兩天被綁架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許從適也沒在電話裡問太多,隻說見面後再聊。

薑瓷宜叮囑程星招待許從適,趁著還有時間便和薑珊上了樓。

薑瓷宜不知道薑珊想背著人聊什麼,但見面不到一天,她對薑珊已經有種天然的信任。

這在薑瓷宜前一十多年的人生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該生出警惕的事情,但薑瓷宜卻莫名覺得這不算壞。

能有可以信任的人,也算她的另一種成長?

薑瓷宜帶薑珊

去了書房,一進門薑珊便抱了抱她。

薑瓷宜又一次怔在原地,“你……()”

薑珊鬆開她,鼻頭紅紅的,讓人不忍心責備。

一時間,薑瓷宜不知該說什麼。

薑瓷宜不知道她的情緒轉變為何如此之快,更不懂她為什麼會哭,隻能默默地遞一張紙過去。

薑珊收了紙但沒擦,眼淚就在她眼眶中打轉,明亮如珍珠,可是頑劣地不肯掉下來。

薑珊仰起頭朝她笑:我不想哭。?()?[()”

薑瓷宜:“但你在哭。”

“等會兒就好了。”薑珊說:“我就是有點感性……眼淚一直都有點多,你會嗎?”

薑瓷宜微頓:“不會。”

其實她小時候會,磕著碰著會哭,被凶得狠了也會哭,聽奶奶說她小時候嬌慣得很,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磕著碰著就用衣服遮掩,被凶得狠了就齜牙咧嘴凶回去,等再大一些,父親喝得醉醺醺回來要錢時,她會像頭獵豹一樣冷冷地盯著父親看。

父親罵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會用那樣的眼神威懾父親。

不同的環境養出來的人注定還是不一樣的。

薑瓷宜在此時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終於找到了我們不同的地方。”薑珊笑笑:“真好啊。你是我的姐姐,我看你不是在照鏡子,我們有不一樣的地方。”

“為什麼?”薑瓷宜問。

“嗯?”薑珊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要執著於找不同?”薑瓷宜問。

薑珊愣怔,隨後輕笑:“因為你是你自己啊,你往後還要做你自己。”

這話說得很饒,但薑瓷宜卻聽懂了薑珊的意思。

薑珊在鼓勵她接納自己,去勇敢地做自己,就像剛才在樓下顧清楓跟她說隻聽你喜歡聽的就好。

她們似乎以一種能讓薑瓷宜接受的方式,強勢進入到了薑瓷宜的生活之中。

“其實,在見到你之前我沒有那麼想讓你回來。”薑珊坦白地說:“你知道我們以前找回過一次姐姐嗎?那次假的。”

薑瓷宜從顧清秋那聽說了這件事,但具體知道得不多。

薑珊撩起衣服,給她看自己的傷疤:“那次之後我就留下了這個疤,最關鍵的是我原本想做一個醫生,能上手術台的那種,但從那次之後我沒辦法戴口罩,在所有密閉的環境裡都會喘不過氣來,心理醫生給我治療了很久也沒辦法治愈,所以我隻能去做科研。”

薑珊講起來的時候頗為遺憾,傷疤也隻給薑瓷宜展示了幾秒便收起。

“可是我看見你的時候就很緊張。”薑珊說:“你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像在照鏡子。”

“我就想,這就是姐姐嗎?我們應該是血緣上最親近的人,所以你跟我握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發抖。”薑珊說:“我覺得,這世上沒什麼能比血緣更偉大的事情了。”

薑珊溫情地訴說,薑瓷宜安靜傾聽。

她沒有刻意

() 煽情,隻說了自己當下最真實的感受。

薑瓷宜一個平日最不喜歡煽情的人卻沒覺得她這些話矯情,而是心頭有抑製不住的酸澀。

因為她當時也有同樣的感受。

該怎麼去解釋那種感受呢?

像命運的指引,血液中有一部分蠢蠢欲動。

和面對情人時的緊張完全不同,憤恨交雜著不舍,眷戀中帶著迷惘。

欲語淚先流。

最終還是臣服於命運。

因為知曉了她們的無奈,理解了她們的尋找。

更無法抗拒自己內心那份情感。

從以前她就沒能擁有過一個完整的家,她幻想過那麼久的避風港出現在眼前,總會想抓住些什麼的。

薑瓷宜勾唇自嘲:“以前我也不信。”

薑珊吸吸鼻子,像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過來。

薑瓷宜問她:“你把我叫上來就是想說這些?”

薑珊搖頭,“不是。”

“那?”薑瓷宜話音剛落,薑珊又一次抱住她,“我就是想抱抱你,跟你矯情一下。”

薑瓷宜錯愕。

薑珊拍拍她的背:“我想跟你說辛苦了,想跟你說對不起,還想問你腿疼不疼,想問你被綁架的時候害不害怕,就是很單純地想跟你聊聊以前,但又怕你想起來難受,所以就隻抱抱你好了。”

分明是在說薑瓷宜的事,薑珊卻哭得泣不成聲。

誠如她所說,她是個淚點很低的人。

薑瓷宜以為她要說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卻沒想到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這些在她心裡已經過去了的事,此時被薑珊提起來,莫名讓她心裡一緊,眼淚跟著掉下來。

薑瓷宜安慰她:“你彆哭了。”

可是自己的聲音也跟著哽咽。

薑珊聞言埋頭哭得更厲害,嗚咽起來的聲音跟薑瓷宜以前養過的小狗聲音很像。

薑瓷宜光是想想就覺得想笑,可是聽著薑珊哭,她也忍不住跟著哭,於是一時間百感交雜,又哭又笑的。

……

等薑珊哭夠了,兩人才下樓。

本以為樓上氣氛很詭異,畢竟薑瓷宜在成年以後很少有這種情緒大開大合的時刻。

但沒想到下樓以後發現氣氛更詭異。

程星拿到了許從適送來的文件。

許從適沒走,坐在客廳的沙發裡,顧清楓就坐在她斜對面,程星則是坐在一旁做壁上觀,佯裝在看手機實則觀察著兩人。

顧清楓和許從適對視著,客廳的空氣都變得冷下來。

薑珊卻沒看出來,下樓以後喊顧清楓:“小楓楓,走咯。”

聽見這個昵稱,顧清楓凝眉,薑珊直接挽著她的胳膊。

跟薑瓷宜“互訴”了一番衷腸,薑珊正高興著呢,腦袋靠在顧清楓肩膀處撒嬌:“小楓楓,回家家。”

嗲得不像話。

顧清

楓冷聲:“正常點。”

“怎麼了嘛!”薑珊瞪圓了眼睛:“你難不成還想賴在三姐這兒?也不是不行,就怕三嫂揍你哦。我可聽大姐說了,你以前……”

顧清楓怕薑珊說些不能聽的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拉著她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薑薑,明天記得和程星一起回家。”

薑珊幾乎是被連拖帶拽拉出去的。

而許從適的目光像軟刺,直勾勾地盯著顧清楓的背影。

直到薑瓷宜喚了她一聲:“學姐。”

許從適這才回神,隻是眉宇間還有幾分戾氣,“嗯?”

“你和顧清楓……”薑瓷宜問:“認識?”

“幾面之緣。”許從適說:“你怎麼和她扯上了關係?”

薑瓷宜微頓:“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

“……”

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衝,許從適深呼吸了一口氣:“抱歉。”

“沒事。”薑瓷宜給她倒了一杯茶:“看上去,你跟顧清楓有仇?”

“不算。”許從適說:“不熟。”

薑瓷宜對旁人的私事也不太感興趣,便沒追問。

想來許從適也不想再被問下去,直接換了話題。

閒聊了會兒,許從適接到她母親的電話。

在電話裡母女兩人語氣都不太好,等掛斷電話以後,許從適才說:“我先走了。”

想來電話那端又是來催許從適相親的。

薑瓷宜難得勸和:“不行你就聽阿姨的,反正去了就見一面也不代表要結婚。”

“但在我有女朋友的前提下她還讓我相親,你不覺得這很過分嗎?”許從適惱火。

“你有女朋友?”薑瓷宜錯愕。

許從適:“……”

“算是有吧。”許從適摁摁眉心,“你好好養傷,先不打擾你了。”

薑瓷宜:“……哦。”

-

許從適驅車從汀蘭公館離開,在十字路口看到了剛才停在公館院內那輛車。

女人慵懶的身影倚在車旁,點著一支煙。

下了一整天的雨停了,空氣裡卻滿是潮濕的味道。

路面濕漉漉的,許從適沒準備停,一腳油門踩下,車子疾馳駛過,濺了她一車身泥。

可是下一秒,車子一個飄逸打了彎回來,車軲轆在地面留下一道黑印。

許從適的車就這麼彆在了那輛車前面。

女人的煙抽了一半,在地上掐滅了煙蒂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揮手散了散煙味,淡定又從容。

女人曲起手指敲了敲許從適副駕的車窗。

許從適徑直下了車。

“顧小姐。”許從適明知故問:“你找我有事?”

“自然。”顧清楓說:“難道你停在這裡沒事找我?”

許從適:“……”

冷風習習,許從適隔著距離看她,發現她的眼睛

又沒了那顆痣。

許從適從小到大都有點臉盲,不嚴重,稱不上是臉盲症,她有自己獨特的認人技巧。

顧清楓是少數她不用看特征認出來的人,因為那張臉堪稱是完美。

再說了跟她上過床,她怎麼會不認識?

所以許從適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判斷,隻是覺得顧清楓這個在眼尾點痣的習慣不太好,時有時無的。

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在薑瓷宜的送彆會上,那天許從適給她發消息,要是她不來,兩人之間就斷了。

沒想到,她來了。

酒店裡那夜縱情歡愉,許從適坐在床上跟她赤.裸著共抽了一支煙。

許從適問她要不要做自己的女朋友,顧清楓卻遲疑了,後來又是悄無聲息地離開。

幾次了!!

許從適氣得沒再聯係過她,卻沒想到再見就是看見彆的女人在她身邊撒嬌。

所以她是有女朋友的對嗎?

許從適感覺自己被三了。

也是,她們之間隻有床上那點事,幾乎不怎麼討論道德。

許從適現在就像是炮仗,一點就能炸。

可越生氣,她越沉默,完全不想說話。

“你氣什麼?”顧清楓聲線比風還要涼薄。

許從適冷笑:“你覺得呢?”

“沒當你女朋友?”顧清楓問完之後兀自回答:“我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後才能跟你談這些事。”

“那你怎麼不等處理完那些事以後再跟我上床?”許從適聲音一點不小。

幸好周圍沒人經過,不然一定會被圍觀。

顧清楓也不敢讓她再大聲點,乾脆走到她面前說:“上床是你情我願。”

“嗬。”許從適戳她的心口:“你直接說你有女朋友,出來騙人約.炮我也高看你一眼。”

“我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顧清楓抓住她的手。

兩人之間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劍拔弩張到快要打起來。

許從適紅著眼厲聲道:“不然呢?剛才是我瞎了嗎?”

“那不是我女朋友。”顧清楓解釋:“那……”

“行了。”許從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大庭廣眾之下像個潑婦一樣大喊大叫不是她的作風。

許從適可以允許自己失戀,但不允許自己失態。

“你我之間。”許從適抿唇:“到此為止。”

說著把自己的手從顧清楓手中抽出來。

顧清楓去抓她,卻抓了個空。

眼看許從適要上車離開,顧清楓疾步走過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許從適冷笑:“當我被你這幅皮囊騙了吧。”

古話說得好,漂亮女人都會騙人。

顧清楓說:“剛才是我妹妹,親的。”

“包括薑瓷宜,也是我妹妹,親的。”

許從適:“……?”

-

客人都離開以後(),家裡空下來㈠[((),莫名還有些空落落的。

不過薑瓷宜和程星兩個人不約而同坐在沙發上,安靜地依偎在一起。

像療傷,又像治愈。

等過了會兒,薑瓷宜才問起剛才樓下的情況。

程星猶豫後還是如實相告,“我懷疑,學姐和顧清楓在戀愛。”

薑瓷宜:“哦。啊?”

這消息還是驚到了一向波瀾不驚不愛八卦的薑瓷宜。

於是,薑瓷宜難得拿了一包薯片,聚精會神地聽程星講她看到的場景。

最終得出結論——這兩人在戀愛。

但又不像在戀愛。

所以應該是——地下戀愛。

沒什麼是比八卦更消磨時間的更好消遣方式了。

等聊完八卦,一抬頭看時間發現已經臨近零點。

程星趕快催薑瓷宜去洗澡,簡單洗漱了下兩人才躺在床上。

一時間也睡不著,薑瓷宜問程星在想什麼。

程星說:“感覺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薑瓷宜窩在她懷裡:“要是能慢些就好了。”

“以後不知道能不能發明那種時間停止的機器。”程星說。

“冷凍人?”薑瓷宜頓了下:“時間是客觀的,很難改變吧。”

“萬一呢?隻要活得夠久,說不定能等到賽博世界。”

“……”

兩個人睡前胡亂聊,沒有固定主題,話題也如同脫韁的野馬。

薑瓷宜的聲音低下來,在程星以為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她忽然悶聲問:“你說,你離開的時候是會咻一下就消失,還是要跟我告彆後再走?”

離彆倒計時,薑瓷宜一直都記得。

程星抱緊她,“如果可以,我會咻一下就消失。也可能,不會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