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港冬日的天陰晴不定,陸琪的車停在陸家彆墅院中時下了雨。
菲傭站在雨中,黑皮鞋上被濺到雨水,卻仍儘職儘責地撐著傘等陸琪下車。
陸琪還在用手機照自己臉上的痕跡。
車門打開,冷風竄進來,隻穿著一件單裙的陸琪手抖了下,斜睨菲傭一眼。
菲傭立刻彎腰道歉:“對不起,二小姐。”
陸琪收了手機,將頭發往左臉撥得更多,拎起放在一旁的羊絨大衣下了車。
還以為這個點不會在陸家遇到什麼人,結果剛進門就聽到溫柔的一聲喊:“琪琪,你回來了。”
陸琪正準備貓到樓上的身影頓時站得筆直,快速調整面部表情,轉身和來人打招呼:“媽咪,您今天不是要回阿婆家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陸媛拍了拍她的手:“阿婆今天身體不舒服,把我趕回來了。你去讀書會這麼早結束?”
陸琪出門之前還跟菲傭交代過不用準備她的晚飯。
結果她在天還沒黑時就回來了。
“沒多少人。”陸琪露出個偽裝的笑:“跟國外那邊兒L沒法比,我們草草說了幾句就結束了。”
“下次可以找個好些的。”陸媛說:“馬場那邊傳來消息,說新一批的小馬駒到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可以去那邊看看,你不是一直都想領養一匹小馬嗎?”
陸琪沒想到陸媛還記得她之前不經意提過的要求。
不過陸媛一直都這樣。
陸琪沒拒絕,當下隻想趕緊上樓處理自己臉上的痕跡,“好啊。媽咪,等我時差倒過來吧,我現在時差還沒倒過來,去參加個讀書會頭昏腦脹的,困得要死。”
“好,你快上樓休息。”陸媛緊張地說:“等飯好了我讓王阿姨把飯端到樓上。”
“ok,謝謝媽咪。”陸琪甜美溫柔地笑著。
但剛邁開步子,陸媛便神色緊張地拽住她:“你的臉上怎麼了?琪琪……”
陸媛看到了她左臉的巴掌印。
程星打她的時候用足了力氣,當下她的腦袋都忍不住偏向了一邊,耳朵嗡嗡地鳴叫,半張臉火辣辣地疼,甚至下意識去摸了自己的鼻子和耳朵,怕這兩個地方流了血。
後來發現沒有,單純的疼。
她試圖還手,結果兩條胳膊都被程星禁錮住。
她像高中那樣,喊身邊的人上,結果程星隻幽幽道:“劉檸,你要想好你動手要付出的代價。”
在思考過後,劉檸不僅沒動,連帶拉著粉綠黃三個人也沒敢動。
誰敢動呢?
這場鬨劇放在程星和陸琪身上,或許還有一搏之地。
但放在程星和其他人身上,程家對她們就是絕對的碾壓。
而且剛才程星那三個電話也不是白打的,每打一個不僅僅是在打陸琪的臉,更是在明晃晃告訴大家:彆惹我哦,我背後有一整個程家。
生平第一
次,陸琪脆生生地挨了巴掌卻沒能反抗。
憋屈得要死。
尤其,她不能被陸媛看見。
如果被陸媛發現,她說不準又要被“發配”國外好幾年。
最可怕的是,陸媛會念個沒完……
“琪琪,今天在讀書會上你遇到誰了?是以前欺負你的同學嗎?”陸媛皺著眉說:“從以前你就……”
“我沒事。”陸琪掙脫了她的桎梏,“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說著極為拙劣的謊言,說完就咚咚咚往樓上小跑。
下一秒就聽見陸媛斥道:“陸荔!你又偷跑!小心被你姐發現打斷你的腿。”
語氣嚴厲卻帶著溫柔的寵溺。
陸琪停在樓梯口,背靠在冰冷的牆上,旋即轉了個方向,將自己還有些疼的臉貼在冷牆上,以此來消弭自己臉上的疼痛。
“媽咪,你彆告訴我姐嘛~”聲音甜美的女孩朝陸媛搓著手,昂貴的淺紫色大衣上留下很多臟汙的痕跡,似是在告訴所有人,這個甜美少女剛去進行了一場探險,但她扁著嘴撒嬌,“被我姐知道我晚上都不能吃飯了,你忍心你可愛的小女兒L餓肚子嗎?”
說著還嗚嗚嗚了幾聲。
很明顯就是騙人的。
“忍心。”陸媛戳戳她的額頭,“醫生和你說什麼了?不讓你亂跑。你是不是去河邊了?”
“什麼河邊啊。”陸荔抱怨:“就是一個人工池塘,我跟陳可去的時候那池塘裡全是王八,我們想著抓一隻上來觀察一下,結果它比泥鰍還滑溜,直接濺了我一身泥。”
陸媛聞言眯起眼,整個人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好了,你今晚還是不要吃飯了。”陸媛說。
陸荔:“?”
“哎?二姐是不是提前回來了呀?我去樓上找她玩。”陸荔企圖轉移話題,結果一把被陸媛揪住後領:“陸荔!”
陸荔:“。”
“哎哎哎,媽我錯了。”
“媽,彆打屁股。”
“媽咪~~~我都多大了!”
“……”
樓下響起陸媛和陸荔的聲音。
直到樓梯響起腳步聲,陸琪才像如夢初醒那般,將灼熱的左臉跟牆壁分開。
面無表情地勾起唇角,露出十分詭異的微笑。
爾後在對方上樓梯前,先一步進了房間。
那才是正常的母女相處方式。
陸琪坐在鏡子前想。
她擁有一張還算漂亮的臉,尤其在金錢的加持和滋養下,這些年她在國外利用資源小小地改動過一些地方,並且學習過多門貴族課程。
英文一團爛的她出國後擁有簡曆巨牛逼的一對一外教老師。
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今日一見,她發現薑瓷宜還是那麼漂亮。
從高中的時候就是,人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見她,就連陸媛去開家長會在校園裡偶遇她都會說:“
好招人疼的小女孩。”
陸媛誇人就是說招人疼。
因為她小時候招人疼,所以才擁有了進入陸家吃飯學習的機會,才能擁有陸琪這個名字。
但後來她發現,有些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這些機會。
陸琪撥開自己的左臉,巴掌印比之前更深,甚至有的地方有了青紫的痕跡。
大概她要一周的時間不能出門。
她手中捏著一塊海綿,硬生生地捏變了形。
五分鐘後,她終於冷靜下來,戳著屏幕給人發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這個時間,倫敦還沒天亮。
但對方仍舊回得很快:【什麼意思?】
陸琪:【好消息是程星活著,你的預知夢沒有成真。】
對方那邊一頓:【壞消息呢?】
陸琪:【你的舔狗已經成為了彆人的舔狗。】
陸琪說話向來不太動聽,但隻說實話。
尤其是在隻有她們的時候。
在國外,她們就已經建立了某些不為人知的關係。
陸琪見蘇曼春沒有回她消息,勾唇冷笑:【是不是很失望,蘇小姐?】
蘇曼春這次終於回複了她:【多正常。】
陸琪發語音給她:“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國,我的寶貝兒L?”
她喊寶貝兒L的時候喊的有些輕佻。
實際上她們隻在國外上床的時候才會如此。
並且約定好回國就當不認識。
身處異鄉,也沒多少認識的人。
在一些聚會上見面,隻需要一個眼神一杯酒就能勾動人最深處的欲望。
互相都是彼此紓解思念的工具。
雖然陸琪沒什麼好思念的。
她願意上勾完全是因為蘇曼春長得合她胃口。
而且蘇曼春的舔狗跟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之一結了婚。
換個思路就是,她在異國他鄉睡到了她最討厭的人之一的老婆最想睡的人。
一些彆人可能get不到的爽點。
但陸琪每次在跟蘇曼春做這些事的時候總會想到。
果然,當陸琪回國以後蘇曼春就會製止她:【彆用這種昵稱。】
陸琪:【嗬。】
蘇曼春說:【大概快了。】
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那個問題。
陸琪還能看上蘇曼春的一點是這個女人神神叨叨的,尤其是最近這段日子。
原本陸琪在國外也挺好的,天高任鳥飛。
但蘇曼春說她做了個預知夢,夢見國內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程家在一夜之間覆滅,而跟她們同在留學生交流會中的薑珊是個惹不得的大人物,是江港最神秘的那個家族的幼女。
很純粹的天之驕女。
比她們這種在家裡不受待見,沒什麼地位的女兒L強得多。
蘇曼春知道陸琪心裡一直有怨
氣,不然不會從高中起就一直在做紮眼的事兒L,就算喝多了都會罵罵咧咧說一堆陸家人的壞話。
所以蘇曼春給她眼前放了個胡蘿卜。
準確來說是畫了個又圓又大的餅。
反正她們在國外也是混吃等死,再不回國就要成為被遺忘的人,還不如回國去做出一番事業,讓曾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陸琪對這個餅也沒興趣。
但她還是聽了。
因為她覺得蘇曼春神神叨叨的樣兒L……挺有意思。
所以陸琪先回了國,第一件事就是幫蘇曼春探看她那個預知夢的真假。
蘇曼春說她的夢裡,程星在婚後一直欺辱薑瓷宜,但薑瓷宜成為了千金大小姐,還和大名鼎鼎的沈家聯姻,將程家覆滅。
蘇曼春說得太篤定,陸琪其實不信。
但陸琪因為對蘇曼春這神神叨叨的樣兒L太喜歡。
因為蘇曼春不停質問彆人“你不信”的模樣很神經質。
陸琪就喜歡這種神經病一樣的東西。
沒想到,程星還活著。
蘇曼春的預知夢並未出現。
陸琪便問:【那你跟薑珊怎麼樣?上床了沒?】
蘇曼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粗俗?】
陸琪:【有什麼是比上床更能拉攏關係的方式?】
蘇曼春:【……滾。】
-
倫敦時間早上六點鐘。
街頭出現了很濃的霧,電視台也發步了氣象最新預警,濃霧的能見度隻有兩百米。
蘇曼春已經適應了冬天倫敦的清晨。
她放下手機起床去烤了兩片吐司,吐司機“叮”的聲音響起。
她就著手邊的冷牛奶一邊喝一邊俯瞰樓下。
根本看不清。
蘇冷月為了能讓她在這邊有個良好的生活環境,給她租了一套很不錯的公寓。
租金也沒有花費蘇家的錢,而是蘇冷月的工資。
但蘇曼春知道,她和蘇冷月還是不同的。
蘇曼春輕吐出一口氣,玻璃窗上瞬間凝成水霧,她在霧氣之中寫了一個字:回。
她並不是做了預知夢,是騙陸琪的。
事實上,她回到了自己的二十五歲。
之前她選擇放棄程星出國追尋自己的夢想,還以為程星會一直等她回去。
沒想到程星很快選擇了一個女人結婚。
蘇曼春堅定地覺得她選的這條路是對的。
於是咬著牙讀完了所有課程,拿到了藝術學院的畢業證。
在此期間,她多次麻痹自己。
喝多了酒便和陸琪混在一起,總有些事情能讓她紓解壓力。
但當她畢業之後準備回國,卻發現蘇家並沒有給她留出一絲空隙,她注定不能進入蘇家的公司。
她隻能當一個普通的社畜。
進入到一家設計公
司裡,朝九晚九,工資並不高,甚至無法給自己買得起一件昂貴的冬季大衣。
她沒能成為自己預料中那個耀眼的人。
而當成輝煌一時的程星已經成為了昨夜星辰,程家就像是江港曆史上毫不起眼的一頁,被輕描淡寫地翻過。
如今江港的名流是顧沈兩家,最常出現在新聞頭條上的是薑瓷宜和沈晴雪。
這對妻妻就像是明星一樣,時常屠掉熱搜版面。
連帶著會有人去挖掘薑瓷宜的過去。
可沒人能挖得出來。
因為顧家封鎖了所有的信息。
在這個信息時代裡,每個人都存在著信息繭房。
有錢人能夠封鎖信息的程度並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直到有一天,蘇曼春接到了銀行的電話,說程小姐給她留了一筆錢。
那時蘇曼春因為私自回國的事情跟蘇冷月鬨翻,蘇冷月和蘇家都不再管她。
她的薪資無法維持她的生活。
窮困潦倒之際,她走進了銀行,經理說程星在之前給她留了一筆錢。
那筆錢不知是程星什麼時候存下的,足足有兩個億。
程星還給她留了一封信。
蘇曼春那天是準備去喝杯酒,然後回到空蕩蕩的房間裡睡覺的,但突然她有錢了。
是一筆足夠她揮霍很久的錢。
一個讓她刻意遺忘很久的人給她留下來的遺產。
之所以說是遺產,是因為程星已經死很久了。
蘇曼春沒能見到程星最後一面,就連在某些場合意外見到程子京和程子墨,對方也不願再提起這個人。
蘇曼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後來她讀了程星的信,其實並沒寫什麼,就兩句話:
——快樂嗎?
——要做大小姐哦,我的春天。
所以她給她留了一筆能讓她做大小姐的錢。
然後蘇曼春用那筆錢創業開了一家公司,錢生錢,錢滾錢,最終讓自己成為了大老板。
無法比擬顧沈兩家,卻也不會再成為蘇家不起眼的透明人。
連出國留學都要看父親臉色的無能女兒L。
蘇家人很願意承認她是蘇家人。
蘇曼春後來一直在私下調查程星的死因,最後查出來是沈晴雪和薑瓷宜做的手腳。
她也以為沈晴雪和薑瓷宜會很恩愛,卻沒想到後來看見沈晴雪在外養著情人。
那位情人是紅極一時的演員,早年演人畜無害的小精靈,如今演橫殺三界的大魔頭。
蘇曼春和對方見過面,對方跟她說:“被豢養的鳥兒L已經沒了翅膀,再飛能飛到哪裡去?”
後來沒多久,就傳來了對方自殺的消息。
蘇曼春才知道那句話的言外之意是——被豢養的鳥沒了翅膀,不能飛總可以墜落吧?
蘇曼春以合作方的身份去參加了對方的葬禮,葬禮之上,沈晴雪並未
出現。
隻是蘇曼春落了包在那兒L,再折返回去取時竟看見一向雷厲風行的沈晴雪正抱著對方的靈牌。
那時她便知道,原來沈晴雪和薑瓷宜也沒看上去那麼恩愛。
再後來,蘇曼春去過極地看極光,還走了很多地方,卻一直是獨身一人。
她好像一直在用這種方式紀念一個人。
蘇曼春活得很久了,久得都有些膩了。
雖然那時她也才四十歲,卻已經成為可以跟沈顧兩家在一張桌上吃飯的人。
蘇曼春親眼見到薑瓷宜和沈晴雪爭執,爭執上頭時沈晴雪會伸手掐薑瓷宜的脖子。
最後的最後,蘇曼春聽說沈晴雪有天意外死亡。
蘇曼春還在思考是誰動的手,會是看上去溫婉無害的薑瓷宜嗎?
她沒能查出來,醫院卻先宣判了她的死刑——胰腺癌。
在她生命的終程,她總是頻繁地做夢,夢見自己回到了二十五歲。
如果她真的在這一年沒選擇出國,是不是可以拯救很多人?
是不是……就不會辜負這個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
沒想到,蘇曼春再一睜眼真的回到了二十五歲。
大概,一切都還來得及吧。
蘇曼春平靜地吃完吐司,拿出手機定了一張回國的機票。
霧好像越來越濃了。
-
程星打完陸琪那一巴掌以後掌心都是麻的,不過很爽就是了。
當時已經鬨成了那個樣子,讀書會自然是無法繼續進行的。
最終不歡而散。
書店老板看著程星和薑瓷宜欲言又止的表情到現在還刻在程星腦海裡。
她對書店老板還是有些愧疚,準備下次去的時候多買一些書,給老板提高一下營業額。
陸琪和劉檸她們都是先走的。
程星她們和鄭舒晴從浮生書局出來以後,鄭舒晴的表情一直就有點不對勁兒L,時不時偷瞄一眼薑瓷宜。
如果放在平時,大大咧咧的鄭舒晴早就鬨上去了。
但陸琪那麼挑釁薑瓷宜,鄭舒晴沒有。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
程星明白,隻是看鄭舒晴和薑瓷宜之間不對勁的磁場就知道薑瓷宜和陸琪之間肯定有些陳年糾葛。
情愛糾葛?
愛而不得?
程星腦海裡給這故事思考了好幾個版本。
但都是跟愛情有關的。
沒辦法,薑瓷宜長得太好看了。
這類人天生就適合風花雪月。
程星看她們的樣兒L就知道不會說,所以在浮生書局門口跟鄭舒晴道彆,帶著薑瓷宜回醫院。
回醫院的路上,她們都很沉默。
程星開車時偶爾用餘光瞟一眼薑瓷宜,就發現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在看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似是在思考什麼。
回到病房
之後,醫生先來例行檢查。
程星給薑瓷宜倒了杯溫熱的水,玻璃杯壁是熱的,剛好可以給薑瓷宜暖手。
等醫生出去之後,程星拉了椅子坐在病床旁,給薑瓷宜掖了掖被角,沒有開口過問在書局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和薑瓷宜待在同一空間內,好似連沉默也很融洽。
不過安靜的時候人就很容易想些有的沒的。
程星沒有想陸琪她們,而是想起在這個病房裡曾發生過的……獨屬於她和薑瓷宜之間的……一些事情。
譬如由那個吻延展開的事情。
但其實,她們連吻都接得很生澀。
程星最多碰到了薑瓷宜的齒關,沒有和柔軟的舌頭相接觸。
即便如此,程星也已經無法自控,就感覺渾身熱血上湧,期待去解開她的衣服。
解鎖不一樣的體驗。
程星是對她心動了。
護著她也成為自己的下意識反應。
薑瓷宜是個很值得的人,因為大多數時候她都會護著自己。
之前在程家,她從來沒吝嗇過她的友善。
事實上,薑瓷宜有一萬種理由對她壞。
可薑瓷宜並沒有。
這一點就夠程星對她瘋狂心動的了。
程星沒意識到自己在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直到——
“星星,太陽快落下去了。”薑瓷宜說。
她聲音很淡,帶著幾分冷意,可喊星星的時候莫名有些繾綣,程星聽得耳尖微動,心癢癢的。
程星並沒有直接看窗外,而是看向了她的側臉,夕陽為她的臉鍍了一層金黃色的光。
很平靜,很溫柔,很美好。
如果薑瓷宜知道自己對她的形容詞,肯定很嗤之以鼻。
想到薑瓷宜的反應,程星便噗呲一聲笑了。
分明沒什麼好笑的。
這反應引起了薑瓷宜的注意,她扭過頭問:“你在想什麼,星星。”
在這種平和又帶著很微妙的浪漫氣氛中,程星沒有撒謊,很坦然地說:“在想你。”
“嗯?”薑瓷宜歪了一下頭。
程星在逃避和面對之間選擇了面對。
已經發生了那樣的事,她總不能用一句抱歉淡淡掠過,這對薑瓷宜不公平。
所以她很鄭重地看著薑瓷宜說:“我在想中午吻你的事情。”
薑瓷宜抿了下唇,“然後呢?”
她像個引導者。
程星的手搭在病床邊,聲音很輕:“我想,我有點喜歡你,阿瓷。”
薑瓷宜沒說話。
程星繼續道:“雖然用這種理由冒犯你很可恥,但我還是應該承認。當時我的生理性衝動壓過了所有,對你有所冒犯真是……”
“罪該萬死?”薑瓷宜忽地打斷程星的話,而且是用很輕鬆的語氣。
程星盯著她看,在夕陽餘光裡,薑瓷宜的眼睛都是金黃色,就好像一座神像,憐憫地看著世人。
這眼神太複雜,藏著一些程星看不懂的情愫。
薑瓷宜低斂下眉眼,“是我允許的。”
程星陷在她的美貌中走了神,尤其薑瓷宜的聲音太輕,一時之間程星沒聽到她說的那句話,於是錯愕地問:“啊?”
夕陽慢慢落下去了,金黃色的光變成橘黃色的,晚霞卻仍舊散在空中,很好看。
有一種很殘敗的美。
薑瓷宜在這樣的風景中開口,隻要她開口就能輕而易舉地奪取人的目光,讓人忽略掉這些很美的風景。
因為她是比風景更美的存在。
薑瓷宜聲音低低緩緩的,沒有昔日的冷清。
她說:“我允許你冒犯我,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