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1)

程星得到了這個結果也沒覺得太意外。

令她意外的是薑瓷宜去查驗了她和關琳敏、程子京的DNA,並且比她更早拿到結果,還是紙質版的,說明她比自己更早意識到這件事存在漏洞,而且去做了。

這事兒放在彆人身上好像很不可置信,但放在薑瓷宜身上,莫名合理。

她就是個聰明且行動力強的人。

程星接過她手中的文件,一路翻到最後看見結論。

懸著的心放下大半。

但現在該怎麼跟程家人提這件事又成了難題。

薑瓷宜也問她:“想到怎麼跟他們解釋了嗎?”

“也不是我提出的結論。”程星語氣淡淡地,將文件放到一旁:“輪不到我去解釋。”

考慮到關琳敏這幾天大起大落的心情,在醫院休養還沒平複好,就沒再拿這個消息去刺激她。

這一整夜程星仍睡在陪護床上,薑瓷宜好像已經習慣了在病房裡的生活,到點睡覺,到點醒來。

程星則不然,白日裡的失落在夜晚集中湧現出來,睡到夜裡醒來的時候抬手抹了下眼睛,竟然還有水漬。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睡前喝了太多水,沒通過腎臟排泄,而是流到了眼睛裡。

不過從半夜之後她便睡不著,睜眼直到天亮。

接連陰了好幾天的江港終於放了晴,不到十點,溫暖的陽光已經折射入屋內,灑落在乾淨的病床上。

程星把病房裡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去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找程子京去聊這件事。

但沒想到,在她還沒聯係程子京之前,程子墨先給她打了電話。

程子墨的語氣略有些嚴肅,讓她儘快到頂樓的大會議室來。

還叮囑她儘量穿莊重一點,像是要參加什麼重要會議。

程星不敢怠慢,跟薑瓷宜打了聲招呼,照例把周姐喊來,便準備一個人去赴會。

但薑瓷宜今天打了底,塗了個奶咖色係的口紅,頭發隨意卷起抓成鬆散的低丸子頭,看上去像是還沒畢業的甜美女大。

除了那雙眼有些冷之外。

薑瓷宜說:“我也去吧。”

“可能很……”程星想了個形容詞:“很吵。”

想也知道應當是要就那天老太太說的鬨劇給出個結果,總不能大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過下去。

那她之後還回不回程家?

依照老太太的脾性,汀蘭公館是否要收回?

樁樁件件,都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並且這個會議,程星應當是沒什麼話語權的。

誰讓她沒有程子京那樣的能力,程家也並不需要一個廢物千金來裝點門面,能給點資產好聚好散就算是程家仁義。

儘管程子京和關琳敏也跟她說過一切都不會變之類的話,但程星覺得這種事並非小事,這種結果太過理想化。

太過理想

化的結果就一定是假象。

在大家的認知裡,她和程家已經有了一條人命的糾纏。

誰又有資格替誰原諒?

就算當下什麼都不說,裝作無事發生地過去,久而久之,這件事還會成為橫亙在大家心上的刺,說不準哪天就被拿出來刺一下。

反複鞭屍這種場面也是程星不願意看見的,不如早點弄清楚。

而這個弄清楚的過程,一定不太平和。

老太太過往的那些“戰績”讓程星望而卻步,生怕薑瓷宜去了以後也跟著受委屈,所以準備委婉拒絕。

孰料薑瓷宜說:“徐昭昭綁架的人不是我嗎?也是我去鬨了她的葬禮,想必我去了更熱鬨。”

程星:“……”

這熱鬨不湊也罷。

“快年底了。”薑瓷宜平靜地說:“正好熱鬨一下。”

程星:“?”

-

和程星預想的一樣,程家所有人都到場了,老太太坐在主位。

關琳敏和程子墨兄弟一人,還有秦枝韻坐在一側,程坤山一個人坐在另一側。

老太太當天氣急攻心,沒兩天就養得面色紅潤。

如今看上去比關琳敏的氣色還好。

程星推著薑瓷宜進門之後還禮貌性地問了句:“還有人要來嗎?”

“沒了。”程坤山說。

程星哦了一聲,關琳敏朝她招手:“星星,來媽咪這兒坐。”

“不用了。”程星朝她笑了下:“我帶著阿瓷到另一邊坐,要不你們都坐一排,我爸一個人坐對面。”

會議室內有些嚴肅,程星順帶揶揄地開了個玩笑:“乾嘛呀?開個會還要集體孤立咱爸?”

關琳敏聲音冷冷地:“他很快就不是你爸了。”

“敏敏。”程坤山喊她,投送過去的眼神也可憐,關琳敏愣是扭過頭沒看一眼。

“好啦。”程星剛好坐在了程子墨對面,側對面就是關琳敏,她把昨天從京市買來的糖往桌對面撒了一把,“媽咪,你身體還沒好,彆激動。”

“不要以為用點小恩小惠就能抹殺掉你的罪名。”老太太忽地出聲:“程星,你離開程家吧。”

是程星意料之中的結果,她目光掃過對面坐著的這幾位,然後看向老太太,平靜地問:“為什麼?”

“你不是程家的孩子。”老太太說:“還害死了我唯一的孫女,程家容不下你這樣的惡毒女人。”

“你怎麼確定她就是你的孫女呢?”程星問:“做過DNA嗎?”

老太太一怔,“你不要胡攪蠻纏!”

“我這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程星並不急,也不跟她生氣,溫溫柔柔的聲音提出讓老太太最崩潰的事情:“徐昭昭當年被接到程家的時候,就沒少有人說她是我爸的私生女吧?還說她長得肯定像媽媽,這是為什麼呢?”

偌大的會議室裡沒人說話。

程星不疾不徐道:“因為她長得既

不跟媽咪像,也不跟爸爸像。所以您為什麼如此篤定,她一定就是您當年換了的孫女呢?”

“您當年能換一次,保不齊就會有人換第一次?甚至可能第三次第四次……”

“一派胡言!”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在質疑我?”

“我在平等質疑每一個沒有經過科學驗證的結論。”程星說:“並且,您如果現在可以拿出證據來證明,我不是程家的孩子,那我可以禮貌退場。”

“星星。”關琳敏著急地喊她,似是對這件事沒有自信。

但程子京卻變了臉色,程子墨則是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帶有鼓勵意味,似是在告訴她——繼續說下去。

“我為什麼要去冤枉你一個小輩?”老太太說:“昭昭都被你害死了。我現在就恨沒有早點撥亂反正,讓你鳩占鵲巢,害死了昭昭。”

“你冤枉我,我也不知道。”程星淡定地說:“我也沒得罪你。”

老太太:“……”

會議室內氣氛變得焦灼,程星卻沒有半分退讓。

在緊張激烈的氛圍中,薑瓷宜適當插話:“徐昭昭是被自己的野心和貪婪害死的。如果她沒有死,那她就是殺人犯。”

“她都是被逼的!如果不是你們,她不會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

“壞就是壞,沒有任何原因。”

“沒家教!”

老太太怒罵了一句,程星頓時急了:“說話就說話,為老不尊做什麼!”

薑瓷宜摁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程星的手很熱,掌心還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相反,薑瓷宜的手冰涼,程星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搓了搓。

薑瓷宜瞥了她一眼,卻又很快移開目光。

她倒是沒懟老太太,而是平靜地回答:“按照你的說法,我沒家教,因為我沒母親,父親犯法,僅有相依為命的奶奶隻有基本生活能力,我跟你,或是跟在座的各位,甚至是已經去世的徐昭昭比起來,都算是下等人。那我發生車禍,又被徐昭昭差點害死,如今又被你架在火上烤,那我現在殺了你,或是直接殺了在座各位跟我陪葬,是不是也沒關係?”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錯愕地扭頭看向她。

因為她語氣淡淡,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一定能做出這種事來的,甚至她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解剖刀。

“按照你的說法,我是被逼的。如果沒有你們,我不用受這種委屈,所以我選擇極端的方式去處理,是可以被理解的,也可以被原諒。”

銀色的鋒利解剖刀面被太陽光折射進會議室。

分明外邊放了晴,會議室內卻冷颼颼的。

縱使老太太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少年,也有一瞬間的呆滯。

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等反應過來時後背已經冒了冷汗。

沒人不怕死,敢囂張是因為確信自己死不了。

但現在……她不確信了。

天薑瓷宜敢闖進靈堂大鬨葬禮,用一顆石頭打碎徐昭昭的遺像。

今天就敢扔一把解剖刀出來,取了她的性命。

她仿佛……就是個瘋子。

老太太啞然,薑瓷宜瞬間占據了優勢,清清冷冷地說:“我不願跟各位為難,但希望大家分得清是非黑白,不要人雲亦雲,更不要什麼都信。”

“當然,我知道在場的各位都比我更有人生閱曆。但今天我已經沒家教了,就讓我逾矩一次吧。”薑瓷宜說。

“你怎麼能當著爸媽的面兒說他們?”程星哀怨地瞟了她一眼:“爸爸媽媽都在,說你沒家教,可真的是打他們的臉啊。”

薑瓷宜露出個略帶溫和的笑容:“那倒是,得罪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老太太也啞口無言了,時不時瞟向程星和薑瓷宜。

尤其是薑瓷宜。

程星見時機差不多,便準備把檢驗報告拿出來,來收個漂亮的尾。

但她還沒來得及往出拿,會議室的門便被推開,一位穿著靛藍色旗袍,套了件白色毛茸茸外套的婦人極有氣場地走進來,身後齊刷刷跟了一溜保鏢,目測有十幾個。

已經是滿頭銀發的婦人卻塗著很正宗的中華紅色係口紅,戴著有金色鏈條的小框眼鏡,氣質特好。

關琳敏轉頭看見來人以後便起身小跑過去,埋進懷裡喊了一聲媽,嗚哇哭起來,跟個小孩似的。

不管多大的人,到媽媽面前永遠是小孩。

因為媽媽總是會哄。

此時程星腦海中也已經浮現出了婦人的所有信息,是原主的外婆,亦是關家多年來的代言人。

關家做一些奢侈品生意,自有品牌在國際常年獲獎,而它的代言人並非明星,便是傅玲。

傅玲是國際超模,雖然年紀大了,但偶爾還會去國際秀場走秀,也時常會給一些品牌設計秀場。

這時就是剛從國外趕回來。

安慰了關琳敏好一陣,傅玲才看向程星和薑瓷宜的方向,寵溺地笑道:“寶貝孫女,好久不見。這就是你的新婚妻子?可真漂亮。”

傅玲的口音並不標準,剛落地江港,語言體係還沒轉換過來,偶爾還會夾雜幾句英文。

但她看上去很喜歡薑瓷宜。

薑瓷宜也朝她微微頷首:“您好。”

“我是……”傅玲指了下程星:“她的外婆,你也可以喊我……美女。”

說話時讓人猝不及防的停頓和轉折都帶著國外特有的幽默感,瞬間化解了會議室內的尷尬。

就連薑瓷宜都忍不住笑了,卻也如她所願:“美女您好,您很幽默。”

“謝謝。”傅玲朝她擺手:“今天來得匆忙,改日給你紅包。新婚紅包也一並補上。”

“您真大方。”薑瓷宜說。

傅玲勾唇:“當然,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樣。”

傅玲和老太太這麼多年就沒對付過。

老太太覺得傅玲高調張揚,總是拋

頭露面,還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

傅玲覺得老太太古板刻薄,丈夫死後脾氣還越來越古怪,所以幾乎從來不辦兩家的宴會。

傅玲也多年沒跟她見過面,但一見面就得掐的規律在她們身上從未被打破。

於是,會議室內沉寂了兩秒鐘,老太太便陰陽怪氣地說:“七八十歲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打扮得花枝招展,說話也越來越難聽了。”

關琳敏頓時瞪大眼,要替自己的母親說話,但傅玲直接朝她搖搖頭,風情萬種地朝老太太走過去。

可以說老太太最不喜歡她哪種姿態,她就偏讓老太太看哪種姿態。

氣得老太太口不擇言:“媚俗。”

“不像你。”傅玲說:“純俗。”

老太太:“?”

傅玲說:“沒記錯你比我還大幾歲,你準備什麼時候入土啊?現在土還沒到你嘴裡呢?你這張嘴還能說話,我可真遺憾。”

程星:“……?”

外婆看著很溫柔,戰鬥力這麼強的嗎?

一瞬間,她感覺老太太就快要氣炸了。

但傅玲繼續補刀:“要不你就彆活了,越活越作,跟著你那個假孫女一起走了,還讓大家落個清淨。”

老太太雙目怒紅,抬手就要打傅玲,結果傅玲輕輕鬆鬆捏住她的手腕,寬鬆的外套袖子滑下去,還能看見她的肌肉。

……比很多小年輕強多了。

“打我?也不怕折了你的壽。”傅玲說:“以前是你們程家勢大,我讓著你。現在都活到這把年紀了,你還想作威作福?”

“我手裡的股份……”老太太威脅地瞟了程子墨一眼。

“隨你。”傅玲說:“不行把程氏集團跟你一起陪葬,這幾個都跟著我們姓關就好了。當年我就覺得程姓不好聽,晦氣。”

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你當真不怕?”

“憑子墨和子京的能力,你覺得他們真的需要一個程氏集團?”傅玲勾唇輕笑。

程星仿佛看見了從古畫裡走出來的美人。

傅玲說:“是子京幫你運營著程氏集團,這樣你才能安享晚年。你搞搞清楚。”

老太太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過去:“你……你你……”

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

傅玲出現之後先把老太太懟到氣急攻心昏迷在床,然後在她掛水的病房裡,氣定神閒地坐著喝了一杯紅茶。

這才抬頭質問程坤山:“當年你娶我女兒的時候怎麼說的?唯她是從,對她好,現在呢?”

程坤山低頭不語。

他是個慣來沉默的男人,這些年在老太太的威嚴教育下,並沒有太大的經世之才。

當年也曾意氣風發,卻被老太太扼殺在了搖籃裡。

有幸跟關琳敏結婚,借助關家也在老太太準備放權的時候接住了程氏集團。

但程氏集團在他手中逐年呈現虧損之勢,還是不到一十歲的

程子京接過了重擔。

程坤山介於中間,偶爾也埋怨自己的無能。

卻也早已接受這庸碌的一生。

但不料人到中年還要遭逢這一變,當年他見在保溫箱裡的女兒唇色雪白,醫生也說她心脈不全,所以很可能夭折。

程家不缺錢,也不缺資源,但找到了這方面最權威的醫生,每天如同燒錢一樣地治還是不見好轉。

恰逢好友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兒,在他母親的慫恿和逼迫之下,他和徐家做了這個交換。

當時孩子剛出生沒幾天,關琳敏身弱,一直都沒見過孩子,全家見過孩子的也隻有他和母親,但他看著同樣躺在保溫箱裡的兩個孩子,也看不出什麼差彆。

反正等到孩子換了以後,隔了幾天他才將孩子抱給關琳敏看的,隻想讓關琳敏一直平平安安的,彆再因為孩子出事,那他這一生都會愧疚。

傅玲輕嗤:“程星是你和敏敏的女兒。”

結論一出,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程星。

程星隻聳了聳肩,然後拿出她查的檢驗報告:“我也去驗過了。反正我和媽咪是母女,跟一哥也是兄妹,但和其他人……沒驗,不知道。”

程坤山都震驚,目光在傅玲和程星中間打轉,中間還要順帶著掃過關琳敏,詫異地問:“這……這……”

“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傅玲抱臂,“很簡單。在你們換過之後我又換了一次。”

傅玲說:“我去找了徐太太,給了她兩百萬讓她保密,把孩子抱走,然後便留在身邊照顧了。”

“兩個女孩長得也不像,但你和你母親卻一直沒發現。”傅玲說:“我也很好奇,所以去查了一下你們,發現你們兩個都有臉盲症。”

程子京一愣:“怪不得我臉盲,敢情是遺傳?”

病房內因為程子京這句話短暫地靜默了下,程子京識時務地閉嘴。

這沉默仿佛都在他臉上抽打——顯著你了?

傅玲卻隻盯著程坤山看:“坤山,你和敏敏之間的事,你們看著辦。但你媽欺負她們,我忍不了。”

關琳敏堅定地說:“我想回家裡住一段時間,先分居冷靜一下。”

程坤山在孩子們身上環繞了一圈,指望誰能幫他說幾句好話,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彆開臉。

-

程星推著薑瓷宜回到病房,剛好遇上醫生來查房。

在簡單的問詢之後,護士又給薑瓷宜掛了水,醫生在一旁叮囑:“這幾天最好靜養,不要動怒,也不要亂跑。”

薑瓷宜點了點頭。

把程家沒收拾好的爛攤子拋諸腦後,下午她們偷得浮生半日閒地在病房裡看了一下午的書。

傍晚天邊泛起紅色,程星去征詢了醫生的意見之後,給薑瓷宜穿上厚厚的外套,推著她下樓去散步。

一路散到浮生書局,又在浮生書局看了兩個多小時的書,還買了幾本新書。

回到病房時剛好跟醫生狹路相逢,眼神

對上那一瞬,程星態度特彆誠懇:“您放心,我們明天肯定不出去。”

醫生也不敢惹,現在的程家正逢多事之秋,就算現在的程小姐看上去脾氣很好,她也沒那個膽子去教訓對方。

尤其……那天她跟著出過診。

坐在輪椅上的那位更不好惹。

醫生無奈地叮囑了幾句,這才回到辦公室。

睡前薑瓷宜和程星都習慣性躺在床上閒聊,從薑瓷宜合了書準備睡覺時開始,床頭那盞昏黃的燈照在兩人的臉上,程星都習慣了那張狹小的陪護床,把身體蜷起來也不算太難受。

薑瓷宜問她怎麼不去另一個房間去睡,分明那裡有更好的條件。

程星說:“我想跟你聊會天。”

“聊什麼?”薑瓷宜問。

“隨便聊。”程星說著坐起來,又走到不遠處翻找了下,拿出自己的銀針,搬了張凳子坐在病床旁,“本來不想在醫院裡就弄的,但閒著也沒事做。”

薑瓷宜說:“這樣真的會有效果嗎?”

“會的。”程星說:“你能感覺到自己腿部神經的跳動嗎?”

“毫無感覺。”

“。”

程星安慰她:“這就是個持之以恒的過程,說不定哪天突然就站起來了。”

“那得多突然?”

“這誰知道?”

“你怎麼學我的語氣?”

“我怎麼覺得你在學我的語氣?”

“……”

薑瓷宜說:“不跟你說話了。”

程星立馬笑嘻嘻地:“彆啊,病房裡就我們兩個人,你不跟我說話我多無聊。”

她一邊說著一邊搓熱了手按摩,搭配著她自己調製的精油,病房裡都是薰衣草混雜著陳皮的香味。

“你哪來的精油?”薑瓷宜問。

“在某個夜晚自己煉的。”程星說。

“呦,程大夫,會的東西不少。”薑瓷宜語氣輕鬆下來,半眯著眼,隻能依稀看見程星的身體輪廓。

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的身影,病房裡安安靜靜地,連她呼吸的間歇都聽得清楚。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分明腿上半分知覺都沒有,但在她的手掌和腿部肌膚摩擦時,肌膚相觸發出的聲音能悉數落進她耳朵裡。

不由讓她產生一種錯覺,她的腿好像可以抬起來。

程星也沒生氣她的揶揄,笑著回應:“談不上。長夜漫漫總要做些有用的。”

“長夜漫漫就不能睡覺嗎?”薑瓷宜問。

“一個人睡覺沒意思。”

說完之後,程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迅速糾正道:“我的意思是……”

算了,糾正不了。

因為她這次停頓之後思考,發現自己想糾正的話比這個更有歧義。

她想說的是之前跟薑瓷宜一起睡的時候很少做噩夢,但來到醫院,尤其是見到蘇嘉銘以後總是做噩夢。

她不能提蘇嘉銘的事,因為聰明的薑瓷宜會在幾秒內推理出來。

所以就需要縮略簡短,最後能說出來的版本會是:跟你一起睡覺更有意思。

……不如不說。

“我沒什麼意思。”程星重新說。

薑瓷宜輕漫地說:“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就是睡覺沒意思。”程星說。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人睡覺沒意思,得兩個人睡覺才有意思?”薑瓷宜問。

程星立刻耳朵紅了,看都不敢看薑瓷宜。

薑瓷宜繼續道:“我再鬥膽猜一下,你的睡覺是動詞,而不是名詞。”

程星不解:“為什麼是動詞?”

薑瓷宜微頓,隨後笑起來,輕佻地很:“因為要兩個人動起來。”

程星:“……”

她拍了一下薑瓷宜的腿,“你彆亂說。”

薑瓷宜剛要繼續調侃她,卻發現自己的腿好像短暫地疼了一下,然後嘗試著抬腿,下一秒就聽程星驚喜道:“動了!”

“什麼動了?”薑瓷宜發現自己並不能抬起腿,頓時失落起來,語氣懶洋洋地調侃:“是你準備要兩個人動……”

“不是。”程星幾乎是一瞬移動道她面前,曲起手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下:“就光知道欺負我。”

“程大夫,這也算欺負?我隻是順著你的話說下去而已。”薑瓷宜解釋。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程星說。

“那你確定想跟我一起睡覺是名詞?”薑瓷宜問。

程星:“……”

好像成為動詞也不錯。

程星短暫地恍惚了下,隨後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我都被你帶偏了,阿瓷。”

薑瓷宜笑:“你沒有定力,怪我咯。”

“不怪紅顏太禍水,都怪我沒定力。”程星說:“但我剛是想說,剛剛你的腳趾動了,你有感覺嗎?”

薑瓷宜原本眯著的眼睛頓時睜大:“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