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沒跟薑瓷宜一起睡過。

之前回老宅時,兩人就被迫睡了同一個房間，甚至因為她半夜從沙發上摔下來，薑瓷宜還讓她上了床。

這應當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但此時從薑瓷宜口中說出來,程星的心怦然動了一下。

她避開薑瓷宜的目光，儘量坦然道：“謝謝。”

薑瓷宜輕漫地勾著尾音嗯了聲,聽上去心情不錯。

因著老太太晚飯時提的那件事,程星也不想下樓去看她們那兩張臉,乾脆就窩在二樓沒下去。

反正她的態度是擺出來了,她絕不同意這裡成為劇組的取景地。

隻是老太太會不會固執己見就不知道了。

程星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從客服搬進主臥也不過就是換個地方的事兒。

薑瓷宜在洗漱,她一個人百無聊賴,乾脆找借口去了書房,走之前還朝她晃了晃手機，示意她有事可以隨時打給自己。

書房裡空蕩安靜,書桌上纖塵不染，程星打開台燈,柔和的光灑下來,她把包裡的筆記拿出來,已經記了十幾頁,卻還沒有實踐的機會。

程星也一直在思考,該怎麼樣才能讓薑瓷宜信任自己的醫術。

思考之後發現也是一條死路。

她不能直白地告訴薑瓷宜，她是來自異世界的程星。

更不能趁她睡著了對她的腿做什麼,萬一哪天薑瓷宜忽然醒了,看見她的手放在她腿上，或是看見自己腿上全是針，豈不是要誤會她有什麼陰謀，到時候攻略值下降……

想想都可怕。

可治療這件事並非是一朝一夕的,需要在不斷的診療中不停去調整自己的方案，調整用藥。

這中間勢必需要薑瓷宜的配合。

程星正皺眉思索著，電話響了。

她還以為是薑瓷宜，看都沒看便秒接，結果是關琳敏。

“星星，怎麼樣？你哥給你安排工作了沒？”關琳敏問：“聽說那老太太又給你惹事了？要不我也住過去算了，有我在，她肯定也會掂量著點。她也真是老糊塗了，成天聽著徐昭昭的，真是忘了誰才姓程，胳膊肘往外拐也不是這麼拐的。”

她話又多又密，程星都插不上話口回答。

等她停下來，程星才撂下筆，乾脆合了筆記本放進抽屜，捏著眉心道：“安排了。我明天送完阿瓷就過去報到。”

“阿瓷？”關琳敏語調上揚，頗為八卦地問：“你倆……和好啦？”

程星：“……”

她抿了下唇，“還沒。”

不知為何，關琳敏這麼問的時候，她有些心虛。

但旋即調整了自己的思緒，繼續說：“你不要住過來。她們兩個我自有應對的辦法，你要是再過來……”

“乾嘛？怕我給你添亂啊。”關琳敏有些不高興。

“不是。”程星說：“你跟她也不對付，乾嘛要為了我過

來委屈自己。你就開開心心打你的牌，當不知道這事兒，我都這麼大了，自己會保護好自己的。”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

“媽咪？”程星還當她出了什麼事兒：“怎麼了？”

“嗚嗚嗚。”關琳敏突然撒起嬌來：“我寶貝女兒長大了。”

程星：“……”

關琳敏又撒了會嬌，叮囑她要是搞不定就一定要打電話過，語氣跟她剛才在主臥叮囑薑瓷宜時很像。

意識到了什麼的程星：“……”

她不會是薑瓷宜的媽粉吧？！！

這好像很有可能。

薑瓷宜長得那麼好看，美強慘Buff疊滿，換作任何一個人過來，估計都要產生憐愛和保護欲。

程星覺得自己終於搞清楚了自己的定位，這下也就很好地解釋了之前聽見薑瓷宜說要一起睡時會怦然心動的緣由。

追星嘛。

媽粉嘛。

有個跟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總是激動的。

程星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彆那麼沒出息，要儘量表現得正常一點。

胡思亂想了一陣，程星才起身回了主臥。

-

程星回到臥室時，薑瓷宜正在看電視，不過是用手機看的。

屏幕小，還有些費眼。

程星立刻道：“臥室有投影，我給你打開。”

說完覺得有些不太對，好像有些……諂媚。

她低咳一聲，沉穩道：“你投屏看，這樣保護眼睛。”

“人停止發育的時候，近視的度數也會隨之停止增長。”薑瓷宜說著，卻還是把手機屏幕暫停。

“但會眼部疲勞，也可能會得角膜炎，而且長期低頭對頸椎不好。”

程星說著已經打開了投影，正對著床，手機一點便投了上去。

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不過是古裝。

程星以前也喜歡看古裝劇，便隨口一問：“這是什麼劇？”

“《春庭晚》。”薑瓷宜說：“晴晴推薦給我看的。”

薑瓷宜是個注重細節的人，所以看劇很慢，從來不開倍速，偶爾還會把拍攝得好的地方拉回去重看，所以才追到第十三集。

不過也大致懂了鄭舒晴所說的穿越是什麼意思，她這幾天也在搜索這方面相關的。

加了很多在書架裡，還沒來得及看。

“這女主還挺漂亮的。”程星漫不經心道：“能扛得住這麼高清的鏡頭和放大的屏幕。”

平常程星在家跟媽媽一起看電視，也會閒聊幾句，這個演員的八卦，或是那個明星的緋聞，再談談劇情，說說顏值和角色的適配度，所以就是隨口一句話，她並未放在心上。

幫薑瓷宜弄完之後便道：“我去洗漱了，你要是困的話就先睡，我一會兒會動作輕點的。”

甚至她還問：“要不要幫你關掉房間裡的燈？你就開床頭那盞。”

“不必。”薑

瓷宜淡淡地說。

奇怪。

分明她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程星就是感覺她語氣變冷。

程星也沒多想，哦了聲：“你看吧。”

主臥的浴室更大，有足夠躺下兩個人的浴缸。

但程星很累，去淋浴區匆匆洗了個澡，發梢被打濕，她隨手用手帕擦了擦，又換上新的睡衣出去。

江港這邊雖已入冬，夜晚卻還能保持十幾度的氣溫，家裡也並不冷，穿一套輕薄的長袖長褲就可以。

程星隨便從櫃子裡拿了一套黑色絲質睡衣，很柔軟。

而她出來時，投影還放著，薑瓷宜坐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看電視，仿佛已經被劇情吸引。

程星便沒打擾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輕輕掀開一側的被角躺上去。

手機微震，她看了眼，是徐昭昭發來的：【星姐。】

程星沒理會，倒扣手機。

床很大，她隻占據了床的一小半，中間空著的雙人被足夠再躺兩個人。

房間裡回響著投影儀的聲音，演員的專業素養很好，咬字清洗，抑揚頓挫，是耳朵的一場盛宴。

程星跟著聽了幾耳朵，但手機震動的聲音不停傳來，最終薑瓷宜都朝她這邊側了側眼，也把程星煩得不行，程星這才翻開手機。

仍舊是徐昭昭發來的。

【星姐，今晚的事惹你生氣了，對不起。】

【劇組借景的事情是我一時嘴快答應了，明天那場戲會有很多人來。】

【這部戲也是大製作，我想著借一下汀蘭公館的景對程家也好，有利於擴展程家的知名度。】

【對不起，是我一時糊塗，你不要生祖母的氣。】

【……】

滿滿一屏，看得程星暈字。

看到最後程星都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顛三倒四。

她堅信，要是回了，徐昭昭肯定還會再發來一大串文字解釋，於是程星忍下想罵人的衝動，切回到微信頁面。

剛好有條未讀消息，是許婧橙發來的。

之前她跟許婧橙加了微信以後就沒聊過天，算著時間她也應該回了京市。

這會兒突然發消息來問她忙不忙，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程星剛好無事可做，便回複：【還好。】

許婧橙立刻發來消息：【你說我去江港發展怎麼樣？】

原裡許婧橙是後來有了喜歡的人以後才到江港來的，也因此跟薑瓷宜成為了朋友，但這個時間……比原提前了很多。

程星問：【你有喜歡的人了？】

許婧橙也直爽：【咱倆關係已經好到這種地步了？】

程星：【……】

程星：【那咱倆已經好到你可以來向我谘詢未來規劃了？】

許婧橙：【……】

一人被噎一次。

很公平。

許婧橙發了條二十秒的語音：“我家這邊兒發生了

點兒事，我嫌煩。上次去過江港感覺還挺不錯，而且不是還多了你這個朋友嘛，以後要是被我姐嫌棄了還能投奔你，哦對了，還有你那個漂亮老婆，我很喜歡。”

程星：【微笑.jpg。許小姐，你是要跟我做情敵嗎？】

許婧橙：“當然不。朋友妻不可欺，我隻是單純地欣賞。對了，你老婆腿好了嗎？我還認識一個京市的名醫，要不我這次過去的時候帶上？就當是我送你們妻妻的新婚賀禮。”

許婧橙是個很直爽的人，認定了程星這個朋友就卯著勁兒對她好。

雖然初印象不怎麼樣，但那天在望青山賽車的時候，許婧橙就覺得這人合眼緣了。

即便是輸了，她也心服口服。

程星當下就笑了：【成啊。來回費用我出，拜托許小姐了。】

【這麼客氣乾嘛？喊我CC就行，那我到時候去江港？】

程星勾唇：【歡迎叨擾。】

許婧橙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給她發了句：【姐run了。】

還附贈了一個屁滾尿流的表情包，程星不由得莞爾，給她回贈了個表情包。

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給遞枕頭，程星這下可以有借口給薑瓷宜治腿了。

到時候她跟在許婧橙介紹的醫生後邊幫忙，就說是專門跟著學的。

其實她總覺得薑瓷宜已經知道她不是原來那個程星了，可還是不敢冒險。

再說，就算薑瓷宜完全信任她，那彆人呢?

將這些事情都推在名醫身上更好。

思考了一天的困境迎刃而解，程星的心情自然好，但還沒來得及跟薑瓷宜說這個消息，投影關閉，房間的燈也關掉，隻留下薑瓷宜那邊昏黃的床頭燈。

房間頓時變得安靜，程星側過頭看，發現薑瓷宜已經平躺著閉上眼睛。

程星也躺好，隔著一臂的距離側身看她。

女主角不愧是女主角，側顏都美豔動人，就像是女媧精心捏造的漂亮泥人。

“困了？”程星問。

“還好。”薑瓷宜語氣淡淡。

“那你在想什麼？”程星問她：“你從回來看著就不太開心，是因為蘇冷月找你的事嗎？”

“有一點。”薑瓷宜說。

“很棘手嗎？”

“還好。”

薑瓷宜倒是個很好的人，有問必答。

但就是淡淡的，客氣中帶著疏離，跟剛才喊她留宿的狀態完全不同。

程星隱約覺得，她是生氣了。

但……為什麼生氣？

程星怕惹到她害得係統扣攻略值，想問她都欲言又止，於是挑了個不痛不癢地問題問：“你要不要按腿部按摩？”

薑瓷宜忽地睜開眼睛，側過臉看她，眉心微皺，帶著薄怒。

這下程星看得真切，還當是提到她的腿讓她不高興了，立刻道：“你彆生氣呀。我就是今天看了康複理療的視頻，都說腿部按摩會活絡神經，你的腿

部神經並未完全壞死，重新站起來的希望很大。”

薑瓷宜卻呼出一口氣，並未言語。

“真的不要嘛？”程星問她：“我手法還可以。”

房間內安靜了長達一分鐘，程星喪氣道：“算了，你趕緊睡，明天還要上班。”

她這才平躺好，決定醞釀睡意。

但下一秒就聽見薑瓷宜說：“程星，商量個事。”

“什麼？”程星緊張地問。

“在我們的合約期內，你不準跟其他人發生關係。”薑瓷宜說：“不然這樣的人躺我床上，我嫌惡心。”

程星：“……”

幾分鐘後，程星忽然靈光乍現，像隻蟲子一樣蠕動著湊過去，隔著兩層被子伸手戳了戳薑瓷宜的肩膀。

薑瓷宜複又睜開眼，眼內一派清明，眼睛仍像是鋒利的刀刃一樣，隨時可能用冷意傷人。

程星聲音很低：“你是不是因為我誇彆的女人好看，你不高興了？”

薑瓷宜闔上眼，輕嗤：“隨你。”

“我就是隨便一誇。”程星解釋。

“你對誰都喜歡這麼誇。”薑瓷宜說。

程星：“……那倒不是。”

“我隻誇了她一次，不走心。”程星湊在她身邊，溫聲解釋：“但誇你很認真，是發自內心的。”

“不重要。”薑瓷宜冷聲道。

“重要。”程星很誠懇地跟她保證：“薑瓷宜，在我們的合約期內，我一定全心全意對你。”

畢竟她的小命和未來都栓在她身上。

“你就是我的絕對方針。”程星說：“要不，我還是給你腿部按摩吧？”

薑瓷宜嫌她說話的熱氣吐在耳朵上，勾起被子擋在中間，“睡覺。”

程星訕訕地退回原位。

黑暗中，所有感官被無限放大，她可以聞到薑瓷宜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也能聽見薑瓷宜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

這個空間似乎被放得很小，而來到這個世界的陌生感在急劇下降。

好像時間也沒那麼難熬。

隔了很久，程星側身看著薑瓷宜的側臉溫聲道：“薑瓷宜，你怎麼這麼好啊。”

薑瓷宜：“……”

她閉著眼睛，感受身旁不遠處傳來的呼吸：“忘記我要殺你了？”

程星想起當時她拿著解剖刀對著她的脖子，狠厲地威脅說她殺人不需要第二刀。

分明才過去不久，卻恍若隔世。

來到這裡的每一天都有很多事情發生，她和薑瓷宜大部分晚上都在同一個空間內，會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入睡，程星會思考很多關於薑瓷宜的事情。

不知不覺，身邊，腦海裡全是薑瓷宜。

總覺得薑瓷宜太好了，什麼都配不上她。

就像今天，薑瓷宜本可以強勢地讓她去睡沙發或是打地鋪，再或者讓她去想借口應對樓下那倆人，但薑瓷宜並沒有，還給她讓了床，包括那天夜裡。

薑瓷宜冷漠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柔軟的心。

程星勾著唇笑，“那天你是逼不得已。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程星。”薑瓷宜喚她。

“嗯？”

“我身上有什麼你要的東西嗎？”

“……”

程星微怔，察覺到危險便打馬虎眼：“有啊。你是我妻子，你說我想要什麼？”

薑瓷宜倏地輕笑出聲，轉過頭看她。

她那側的床頭燈打在她側臉是逆光，所以她輕輕勾起的唇看上去撩人得很，程星不自覺把自己的身體往被子裡更縮了縮。

下一秒就聽薑瓷宜說：“那你的欲望呢？”

程星：“……？”

“要不是你現在腿不方便……我……我肯定有欲望。”程星狡辯：“你還不睡覺，明天上班要遲到。”

薑瓷宜低斂眉眼，淡聲道：“程星，彆騙人了。我見過太多人，你的眼裡沒有上床的欲……”

話音未落，程星便隔著被子壓過來，單手撐在她臉側，喉嚨滾動，“你真的確定嗎？”

她溫柔的聲線輕聲喚她：“阿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