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許從適剛從實驗室出來,夜風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站在路邊才打開手機叫車,在等車間隙切到和薑瓷宜的聊天頁面:【你懷疑什麼?】

薑瓷宜:【很多。】

許從適:【具體點。】

薑瓷宜:【……猜測過很多,譬如雙胞胎。】

許從適實在嫌打字手冷,便發語音道:“不太可能。當初程家生了兩個兒子以後,一直都想要個女兒,後來好不容易懷了程星,保護得很好。要是存在雙胞胎這種事兒的話,早爆出來了。”

“而且,你見過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嗎?就算是同卵雙胞胎,骨相上也會有差彆。”

薑瓷宜:【嗯。】

許從適的車來了,她上車坐到後排:“報告你保存好,我這邊的存檔就刪掉了。”

薑瓷宜:【好。】

從認識這個學妹以來,她的話就少得可憐,許從適已經習慣。

“你跟她之間還準備繼續下去?不如離了吧,到我實驗室來。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跑一線,在實驗室裡剛好,我們現在做的課題要是成功的話,拿獎也不是不可能。”許從適仍沒死心,想把她挖到實驗室來當幫手。

薑瓷宜是她見過在這一行天賦最高的。

雖然許從適從小到大都成績優異,走哪被誇到哪,可在她就讀研究生的時候,導師曾說過,沒再見過像薑瓷宜這樣的天賦型選手。

那時許從適問導師:“我也比不上她嗎?”

“你很聰明。”導師很高情商地判了高下:“但她是天才。”

後來年僅一十三歲的薑瓷宜在江港警署,憑借一己之力駁倒兩位法醫界赫赫有名的法醫,破了一樁懸案。

名聲大噪。

許從適那次也參與其中,她和其他法醫的想法一致,認為致命傷是在腹部,但薑瓷宜一直沉默地看著,良久才說是在頭部。

所有人都不信,因為屍體的種種痕跡都證明了腹部才是致死傷,可薑瓷宜篤定地說是在頭部。

之後經過更進一步的屍檢,發現屍體顱骨內部有一根細長的針,而這根針才是他的致命傷。

從那次開始,許從適才是真的服了薑瓷宜。

所以薑瓷宜冷淡、高傲、漠然,她都能忍。

不過認識久了也就發現這個學妹並不傲慢,隻是單純不喜歡跟人交往,而且人比較純粹,許從適還挺喜歡跟她共事的。

這才不遺餘力地幫她。

不然私下去查程星DNA的事情,要是讓程家人知道了,不說彆的,就她那個舅媽都要鬨翻天。

要這麼說起來,她跟程星還沾點親。

她的舅媽程秀麗是程星的姑姑。

程家有多寵程星,全江港都知道。

私下裡都揶揄程星是江港第一千金,驕縱任性是實打實的,但受寵也是實打實的。

大家在揶揄時,幾分嫉妒幾分羨

慕。

不過許從適不怎麼跟她們廝混(),她的日常就是讀書留學考研?()?[(),泡實驗室,對家族產業不感興趣,亦看不上她們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玩咖。

不混圈也就不知道程星那些破事,這次薑瓷宜找到她,她才去查了下。

人品確實不大行。

那天晚上她又聽見程星和劉檸的對話,這才恍然,原本就是一丘之貉啊。

現下明知程星那兒就是個火坑,許從適乾脆給薑瓷宜指條明路:“不管怎麼樣你都得先有份工作吧?到我實驗室來,不用你加班加點,早九晚五,午休兩小時,雙休,五險一金,一個月兩萬,每個月五號準時打你卡上。”

許從適還仔細想了下兩萬塊是不是有點配不上薑瓷宜,但現在實驗室經費緊張,這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極限了。

不過為了能更誘惑薑瓷宜來她實驗室:“如果你來以後,項目有了新進展,我可以自掏腰包給你加薪,你自己提。”

薑瓷宜:【……現在做科研這麼窮嗎?】

許從適氣笑了:“你以為呢?給的經費就那麼點兒,要不是我家接濟我,我早餓死了。或者你在警署那邊拿多少?我給你開同等。”

薑瓷宜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就按照你說得來吧。五險一金你不用給我交,警署那邊還給我掛著職,他們會交。】

許從適:【……我草。】

薑瓷宜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爆粗口,打了個問號過去。

“薑瓷宜,你這是背著公家接私活兒啊。而且江港警署沒有因為你受傷把你辭退,而是給你開著薪水讓你掛職,這就是天才的待遇?”許從適說到最後語氣泛酸。

卻沒有嫉妒之意。

薑瓷宜並沒有就此承認,而是很謙遜地說:【可能是看我可憐吧。】

許從適:【切。】

薑瓷宜捏著手機思索一會兒,才給許從適發消息說了可以入職的時間,挑了最近的周一。

而且她並不是一定可以做下去,也不是一定能給她的項目提供幫助,如果沒辦法幫到許從適,到時許從適可以直接說出來,她自己也會辭職。

許從適隻淡淡地說:【薑瓷宜,你太小看我導口中的天才了。】

天才,那是最高的讚譽,是做什麼都可以輕而易舉的人。

但許從適也沒給她壓力:【你隻需要儘力就行,這個項目確實有難度,我已經連著泡實驗室一周都沒有任何進展了。研究本來就是個沒有儘頭的事情。】

薑瓷宜跟她道了謝,這才放下手機。

-

已經淩晨一點半,薑瓷宜仍舊沒有睡意。

從她和程星結婚,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她一個人在閣樓的黑暗裡待了十天。

而當她從閣樓裡出來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薑瓷宜開始從最開始找線索,卻發現都是惘然。

好像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毫無預兆地,毫無緣由地,程星就變了一個人。

() 她不記得自己吃皮蛋會過敏(),開始用以前從來都沒用過的外賣軟件?()_[((),從高大上的西餐廳變成路邊攤和外賣,會用那雙很溫柔的眼睛注視自己,會真誠地跟她談條件,能認真地做手工禮物,無論什麼時候,都會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擁有同一張臉,薑瓷宜很難將現在的這個人和原來的聯係在一起。

可科學證明,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程星以前很坦蕩地說過,要是不信的話她可以去驗DNA。

就是從她這句話開始,薑瓷宜才有了她可能是原來那個人的孿生姐妹的推測,所以對她的態度變好不少。

卻沒想到,一紙報告推翻了她所有的猜測。

薑瓷宜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正醞釀著一場新的陰謀。

可思來想去,似乎沒這個必要。

如果她要製造一種讓自己愛上她,再狠狠把自己甩掉的現象,那好幾個月前她就已經開始了。

可顯而易見的,自己並沒有讓程星得逞。

因為薑瓷宜不愛她。

跟她結婚是為了讓奶奶如願,也不過是人生的另一種將就。

那時薑瓷宜想,找不到自己愛的人,找個愛自己的也行,抱著這樣的想法答應了她的求婚。

卻沒想到,剛一結婚,她就原形畢露。

如今又換成了另一種模樣。

先答應能跟自己離婚,到第一天又改口,說是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能做什麼呢?

薑瓷宜自詡聰明,也被人誇過無數次,如今卻在這件事上毫無頭緒。

閉上眼後,腦海裡不斷出現程星這幾天的面容,最後又停在晚上她很認真說的那句,“我不想成為你眼中從前的那個卑劣的我。”

從前的,那個卑劣的我。

無一種種不是在透露出,現在的她跟原來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可她也會用各種各樣無厘頭的,或真或假的話來說明前後就是同一個人,不過她真的在改過自新。

薑瓷宜卻不信。

-

這一晚上薑瓷宜睡得都不太安穩,翌日也醒得晚,醒來時手背上已經紮了針,不過是換了一隻手紮,看得出來,這位護士紮針的技術很好,都沒把她吵醒。

吊瓶內的葡萄糖都已經輸了大半,病房裡的窗簾還拉著,隻有微弱的光從窗簾縫隙中折射進來。

她躺在那兒懶洋洋地不想動。

昨晚睡前耗費了很大的情緒,也一直在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卻什麼都沒想出來。

反倒是像走進了迷宮一樣,越走越迷茫。

一夜過去,她終於決定放過自己。

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這世上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孤家寡人一個,隨程星怎麼做。

曾經有人跟她說過,人隻要沒有軟肋,就一定是最強大的。

如今,她還真做到了。

() 不過沒了軟肋,也沒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還挺諷刺的。

薑瓷宜坐起來發了會兒呆,有護士進來查看她掛水的進度,看見她醒來之後笑笑:“您醒了呀。用不用給您拉開窗簾?()”

開吧。謝謝。()”薑瓷宜說。

窗簾拉開,溫暖的陽光灑落進病房,一瞬間刺了下薑瓷宜的眼睛。

她抬手遮了遮,隔了會兒才緩過來。

再睜開眼發現這病房好像跟昨天有些不同。

護士走過來問她有沒有感覺不舒服,薑瓷宜說還好,但護士還是給她將輸液管撥慢了一些。

護士還是昨天那個給她紮針的那個實習生,許是因為薑瓷宜昨天對她十分寬容,而她今天對薑瓷宜的態度特彆好,一說話就笑眯眯的,還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零食什麼的。

薑瓷宜搖搖頭:“不餓。”

即便如此,護士還是給她床邊放了幾顆糖。

薑瓷宜跟她道謝,小護士卻連忙擺手:“您昨天給我那麼多次機會,我還沒跟您道謝呢。您真是個好人!”

說完還朝她鞠了一躬。

護士看上去年紀就小,後來一問才知道剛讀大三,學校派出來實習的。

她說自己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可是這種基礎也不至於那麼差,甚至在她的勤學苦練下,班裡沒人比她找血管紮針更熟練,昨天是個意外。

因為薑瓷宜的血管實在太細了。

薑瓷宜卻莞爾:“但你今天做得很好。”

護士嗨呀一聲,“今天您的針不是我紮的。”

“那是誰?”薑瓷宜問。

護士正要回答,病房的門被推開,醫生慣例來查房。

秦醫生問了她幾個問題,又給她調整了今天的藥,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等到弄完,小護士也跟著醫生一起走了。

薑瓷宜倒是也不在意這件事,本就是跟護士閒聊幾句。

等到人全走了,病房內安靜下來,薑瓷宜才觀察出這病房內的變化。

昨晚在醫院門口買的花經過修剪放在了不同的花瓶裡,花瓶大概是早上出去買的,也可能是讓人送來的,但五個花瓶各有各的漂亮,每個花瓶裡的花顏色都搭配得很好,典雅的,有活力的,豔麗的,像是專門從花店買來搭配好的。

昨晚還有些蔫巴的花在經過修剪入水之後又重新煥發生機,雖然看著不然剛采摘下來的花好看,卻也比昨晚買來時好很多。

在窗台上還有一盆沒有任何植物的盆栽,看上去光禿禿一盆土,但土被翻新過,也澆了水,好似埋下了種子。

有了幾盆花的色彩,原本死氣沉沉的病房頓時變得明豔起來,也變得更有朝氣。

毫無疑問,這些應當都是程星做的。

也可能是她喊人做的,隻為了跟自己獻殷勤。

可她獻殷勤有什麼必要呢?

薑瓷宜身上沒有任何值得她利用的地方,不值當她做低伏小來討自己

() 歡心。

這大概才是薑瓷宜百思不得其解的點。

之前是為了折辱她,程星才會費儘心思跟她結婚,然後不停地欺淩她。

像馴獸一樣馴她。

可現在,程星目的已經達成。

難不成她是有精神障礙?或是有表演型人格?

在推翻了孿生姐妹的猜測之後,薑瓷宜覺得目前唯一能說得通的理論,大概也隻有這個。

正當她思考著,病房門被敲響,薑瓷宜應了聲:“請進。”

-

門應聲而開,穿著一身粉色休閒服的鄭舒晴抱著一捧花走進來,“Hello啊,我的薑寶。”

薑瓷宜看見是她,眼底閃過失落。

卻又很快調整。

可是這細微的表情卻被鄭舒晴看得清楚,“薑寶你怎麼回事?看見我還不開心是吧?是不是以為進來的人是程星啊?”

薑瓷宜:“……沒有。”

薑瓷宜的社交確實很少,所以生活中可能會在這個點出現的也隻有程星。

不過短短幾天,她已經適應了這種節奏。

所以理所當然認為,推開門走進來的會是程星。

按照她前幾天的做法,她應該會端著飯走進來,說服自己去相信她。

可今天程星幫著換掉了病房裡的花,卻沒有進來見她一面。

薑瓷宜心底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沒仔細想,鄭舒晴便打斷了她的沉思,“你剛剛的眼神分明就充滿失望。嗬。”

薑瓷宜斜睨她一眼:“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看望我最好的朋友啦。”鄭舒晴將花放在一旁,呀了一聲,“這花是誰送的?我買重了。”

薑瓷宜看向床頭櫃上花瓶裡的花,是幾朵梔子花和薰衣草搭配在一起,配了一個粉紫糅雜的彩色玻璃瓶,看上去生機勃勃。

而鄭舒晴買的就是一束薰衣草。

“沒事。”薑瓷宜說:“你這個多,好看。”

鄭舒晴切了一聲:“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人家搭配得這一束更好。我在花店也看到了搭配得更好看的,但沒辦法,你喜歡薰衣草,我當然給你全買薰衣草。”

“謝謝你咯。”薑瓷宜被她的情緒感染,聲音也輕快不少。

鄭舒晴還問她吃過飯沒有,順帶拿出了她媽媽煲的雞湯:“我媽知道你身子骨弱,專門早起去菜市場買的三黃雞,燉湯好香。我早上聞著味起來的,想用勺子嘗一口,差點被我媽拿筷子打斷手。”

“阿姨也舍得?”薑瓷宜揶揄。

鄭舒晴聳了聳肩:“沒辦法。你知道的,我媽一向偏心你。”

薑瓷宜沉吟:“可能因為我沒跟叔叔阿姨住在一起吧。”

“就算住在一起也是最喜歡你。”

鄭舒晴給她盛了一碗雞湯,見她在掛水,便打算喂她。

薑瓷宜卻說:“等會兒,馬上掛完了,我自己吃。”

鄭舒晴無奈搖頭

:“真不知道你什麼毛病,真是一點都不給人機會。()”

我給你機會做什麼?要是讓叔叔阿姨知道你過來伺候我,還不得把我恨死。⒖[(()”薑瓷宜笑著跟她開玩笑。

鄭舒晴立刻翻白眼:“我爸媽要是知道,肯定是覺得我出息了,竟然能喂高考狀元。”

薑瓷宜:“……”

“他們巴不得我多跟著你多沾點聰明氣。”鄭舒晴說著忽然蹦出一句粵語:“女兒都是彆人家的好呀。”

薑瓷宜抿唇:“過段時間吧。”

“我跟他們說了。”鄭舒晴這次過來,情緒明顯比之前平和許多,跟她隨意閒聊幾句之後,卻還是拐到了正題上:“你決定好了嗎?跟她離婚的事。”

“還沒有。”薑瓷宜說。

之前決定再緩兩個月之後,薑瓷宜有跟鄭舒晴發信息說,隻不過沒說約定,就說準備再觀察觀察。

鄭舒晴也是個蠻有邊界感的人,知道她不是被脅迫著做出決定以後便說讓她自己決定。

不過今天鄭舒晴過來也帶著心事,“我回去想了想,你現在跟她離婚確實比較衝動。她名下的財產不少,你跟她離婚肯定可以分到一些,我還認識一些律師,到時候可以打官司。還有,你不用擔心跟她離婚以後沒地方可去,我家雖然比不上她家那麼富裕,但分你一個房間還是可以的。”

“你搬去和我們住,我爸媽還能照顧你。”鄭舒晴這幾天冷靜下來以後,為她思考好了所有的後路,“你後續的醫藥費也不用擔心,我最近開的新書數據好像很不錯,馬上我也能成為小富婆,不靠我爸媽也能生活,然後就拿錢養你。”

鄭舒晴家裡就她一個孩子,爸爸開公司,媽媽做全職主婦,從她畢業之後上過幾天班,每天除了在辦公室面對同事的勾心鬥角,就是幫領導打雜跑腿,還有天被帶去飯局陪酒。

要不是那天剛好遇上她爸,她肯定被那幫人給欺負了。

後來就留下了陰影,在家裡窩了幾天之後,也不樂意見人,更不願意去上班。

她爸乾脆就讓她在家裡待著,想做什麼做什麼,把人事關係掛在了自家公司,然後每個月固定給她打錢。

一個月打三萬,遇上她生日就打五萬。

鄭舒晴存的小金庫也不少錢,但鄭小姐說要做一個有骨氣的人,除了必要生活之外根本不動她爸給打的錢。

不上班以後她就喜歡上了看,經常一熬一個通宵看網絡,偶爾薑瓷宜受鄭母所托,讓她找一直窩在家裡不出門的鄭舒晴喊出來兜兜風。

薑瓷宜給她發完消息,等下班時看見鄭舒晴時,對方一般都頂著兩個熊貓眼,跟被什麼東西吸走了精氣神似的。

一問才知道是連著通宵看來著。

看得多了,鄭舒晴便開始自己寫。

起初寫的時候把馬甲捂得緊緊的,誰也不告訴,說是等有點起色以後再告訴她。

後來為了嘚瑟自己的文筆,把馬甲透露給了薑瓷宜。

() 不過鄭小姐在寫文這件事上(),基本是間歇性躊躇滿誌?()_[((),持續性萎靡不振。

但兩年過去,鄭舒晴已經有了固定的讀者,每個月能賺到幾千塊,卻經常半夜不睡覺,跟幽魂一樣爬起來,坐在電腦前劈裡啪啦,一寫就是一整晚。

為此,鄭母經常擔心她,勸她不要乾了,還讓鄭父多給她打點錢,結果鄭小姐特有誌氣地說:“這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堂堂鄭大作家,豈能食嗟來之食?”

然後那天,她被撤掉了碗筷,餓了一整天,去找薑瓷宜的時候揉著肚子,恨不得讓薑瓷宜請她吃個滿漢全席。

從那之後,鄭舒晴就再也不敢說那種話了。

但寫是個不太穩定的職業,鄭舒晴上本很萎靡,一點兒不敢嘚瑟,薑瓷宜為了安慰她,請她吃了很多頓飯。

今天鄭舒晴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特豪氣地拍著薑瓷宜的肩膀說:“這本書要是不掙個百八十萬的,我鄭舒晴三個字倒過來寫。養你不在話下。”

薑瓷宜挑眉:“這麼有自信?”

“你不知道,我寫文這麼久,沒有這麼好的數據過。”鄭舒晴還拿自己的後台給薑瓷宜看:“現在才這個點,我已經有一千塊錢了。”

薑瓷宜:“……”

確實挺賺。

鄭舒晴跟她分享工作上的事兒,薑瓷宜便把自己要去學姐實驗室工作的事跟她說了。

起先鄭舒晴還有些惋惜,問她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回一線了。

薑瓷宜頓了頓:“如果腿好不了的話,應該不會再回去了。”

警署留給她的時間也是有限的,而她的腿沒好,解剖多有不便,她可以憑借過往的資曆破格去高校任職,也可以轉去做科研。

但要是想一直當法醫,卻不太可能。

從她車禍以後,已經有前輩給她透過口風,說是可以介紹她去江港大學任教,就是她的學曆是個難題,但如果有警署的舉薦信,應當可以入職,不過薪水應該沒有在警署高。

薑瓷宜當時沒考慮過轉行,所以委婉地回絕了對方。

事到如今,她應當是要考慮轉行的問題。

“那多可惜啊。”鄭舒晴表情垮下來:“你不知道,我經常跟讀者吹我有個法醫閨蜜,所以她們都很相信我寫的懸疑故事。”

薑瓷宜:“……”

“嘖。”薑瓷宜跟她開玩笑,以此來緩和有些低沉的氣氛:“你這是打著我的旗號招搖撞騙呐。”

“這叫實事求是!怎麼能是招搖撞騙呢?”鄭舒晴說。

薑瓷宜縱容地應和幾聲,鄭舒晴才低聲說:“真的好可惜。”

之前隻是感慨,如今確實認真的惋惜。

薑瓷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好處想,不乾法醫就少了很多生命威脅。”

“倒也是,要是早不乾,說不準都沒這場車禍了。”鄭舒晴皺著眉說:“我還是覺得這並不是一場意外。”

“我也知道。但警署那邊還沒線索。”薑瓷宜說

() :“這麼長時間過去,連肇事逃逸的人都沒抓到。”

越是這樣,才越證明不是一場簡單的車禍。

更像是一場精心謀劃。

倆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心事重重。

片刻後,薑瓷宜的點滴瓶內空了,隻剩下輸液管內一點,看著流得差不多,薑瓷宜伸手拔掉。

又摁了一會兒之後,這才拿過鄭舒晴送來的雞湯。

鄭母做的雞湯味道馥鬱,香味醇厚,入口之後又鮮又香,一點兒都不比外面飯店的口味差,薑瓷宜喝了兩碗之後,鄭舒晴忽然問:“怎麼今天沒看見那個程星?她不是說要改過自新了麼?你還跟著她回家,結果就放你一個人在病房裡待著啊。”

“沒有。”薑瓷宜頓了頓,從昨晚到今天都沒想清楚的問題在腦海裡打了個轉,凝著眉問鄭舒晴:“你說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在短時間內變成另一個人?”

鄭舒晴:“……?”

鄭舒晴沒懂,薑瓷宜便細化地說了這幾天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等說完之後,薑瓷宜還補充了句,“那天她喝醉以後,她說要跟我說個秘密,說她是外星人。”

鄭舒晴:“啊??”

薑瓷宜卻放下碗,沉聲道:“你覺得這是真的嗎?這個世界上真有外星人?”

鄭舒晴:“啊???”

薑瓷宜看見她的表情,自知討了沒趣:“算了。”

“外星人存在。”鄭舒晴說:“科幻裡有。不過根據現在的研究進度來看,宇宙裡應該是有外星人的,隻是我們還沒能跟外星人建立聯係。她說這話就是在逗你玩。”

“但,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樣。”薑瓷宜說:“我的直覺從沒出過錯。”

鄭舒晴對於這點深信不疑。

起先聽薑瓷宜這麼說還覺得是薑瓷宜為了要跟對方走下去而編出來的借口,但現在看來,好像是真的。

於是,鄭舒晴思來想去,“就隻有三種可能。”

“什麼?”

“第一,她神經病。第一,她換了靈魂。第三,她雙重人格。”

作為一個網絡作者,鄭舒晴還給她仔細分析了一下三種可能性的概率。

從理智上來說,第三種可能的概率更大。

但作為既信科學又信玄學的人來說,鄭舒晴更喜歡第一種可能性。

可是不管怎麼說……

“這個人太危險了。你真的應該跟她離婚。”鄭舒晴說:“你不要怕沒地方去,也不要怕會拖累我,我們家很歡迎你呦,薑寶。”

薑瓷宜哭笑不得:“知道啦,我有分寸。”

“就是看你有分寸才在你決定結婚的時候沒說什麼。”鄭舒晴心疼地說:“結果你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薑瓷宜:“……”

-

鄭舒晴一直在病房裡待到下午才走,薑瓷宜耳邊這才安靜下來。

期間護士來給她重新掛過水,紮針的技術仍

舊沒那麼熟練,不過要比昨天好很多。

薑瓷宜都平靜地忍耐。

反倒鄭舒晴在一旁皺著眉,眼看著小火山就要爆發。

薑瓷宜拉著她聊起了昨天在書店看見的那本。

鄭舒晴一下就來了興趣。

等到鄭舒晴離開之後,薑瓷宜坐在那兒發呆放空了會兒。

腦海中又響起鄭舒晴臨走前說的那句,“那個程星對你就是三分鐘熱度,貪圖你的美貌,我今兒來了一天都沒看見她。她對你真一點都不上心,以後要是一婚,你可嫁個好的吧。”

薑瓷宜隻笑笑:“行。”

鄭舒晴離開,也把薑瓷宜的笑容都帶走了。

薑瓷宜的社交能量條已經消耗殆儘,可一扭頭看見的就是兩束花。

各有各的漂亮。

病房內被花香充盈,就像是置身於花園之中,而窗外又是漂亮的傍晚,火燒雲彌漫在天空之中,就像是漫畫中才會出現的天。

薑瓷宜忽地想起昨天程星說的那番話,好像從此晚霞都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傍晚也不再單純是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線,而是浪漫的俗世人間煙火。

薑瓷宜很想去看昨天錯過的晚霞,卻又提不起勁兒。

她總是這樣的,一個人的時候很無聊。

思索之後,乾脆重新拿起床頭的書看。

誠如鄭舒晴所說,程星今天一天沒來找她了。

大概是因為她昨天的話生氣了?

程大小姐確實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薑瓷宜要道歉嗎?

薑瓷宜也未修習過道歉這門課程。

尤其是對程星。

往日種種對薑瓷宜來說,就是不可磨滅的陰影。

對待程星,薑瓷宜覺得怎樣都不為過。

而且經過鄭舒晴的分析之後,薑瓷宜覺得程星很可能是雙重人格。

但雙重人格一般都會有特定的形成過程,以往薑瓷宜也見過雙重人格的犯罪嫌疑人,在副人格犯罪之後,主人格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這些事,而且兩個人格之間有很明顯的差彆,通常都是人性格的極端反面。

經過調查之後,犯罪嫌疑人幼時常被虐打,在經過一次強女乾案之後,為了逃避痛苦,也為了向彆人複仇,衍生出了副人格。

主人格負責真善美,還是原來天真無邪的自己,而副人格會在主人格覺得痛苦時跳出來,露出所有人性的陰暗面。

經過調查,是副人格殺死了被害者。

最後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再之後薑瓷宜聽見後續時,是病人在精神病院受不了裡邊的氛圍,最終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也是個頗為唏噓的故事。

算是薑瓷宜經手的案件中比較複雜的一個。

程星的症狀符合雙重人格的特征,可是程大小姐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從未遭受過虐待之類,也不具備任何變成雙重人格的條件,為什麼會是雙重人

格?

而且薑瓷宜認識她的時間不算短。

難道是剛剛才分裂出的第一人格?

猜測不斷在薑瓷宜腦海中浮現,導致她根本看不進去書。

在她第三次嘗試合上書時,薑瓷宜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後知後覺,似乎對程星的關注太高了。

以往就算三天沒看見程星這個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並不會想著要見她。

可今天,她總是心神不寧。

大抵是因為昨天鬨得不太愉快吧。

薑瓷宜正如此安慰著自己,病房門被推開,小護士來幫她拔針,順帶給她帶了街邊賣的熱栗子。

護士一邊給她拔針,一邊低聲說:“今天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又要像昨天那樣呢。”

“沒事的,你進步得很快。”薑瓷宜安慰她。

“你真是個好人。”護士說:“我感覺我這輩子都做不到你妻子那樣了。”

“我妻子?”薑瓷宜詫異。

這關程星什麼事?

護士點頭:“是啊,今天早上她給你紮的針,一下就進去了,而且你都沒醒。”

薑瓷宜:“……”

她錯愕到甚至重複問了一遍:“今天早上是程星給我紮的針?”

“是的,程小姐坐在一旁看我給你紮,我太緊張了,她便自己來了。”護士說。

薑瓷宜:“……”

她發消息問許從適:【雙重人格的病症包括不同技能的學習嗎?】

許從適:【你懷疑她是雙重人格?】

薑瓷宜還沒來得及回,病房門再次被敲響。

小護士端著托盤,朝薑瓷宜曖昧地笑了笑:“您真的找了一個好妻子呦,程小姐一直在外邊等著呢。”

“等著做什麼?”薑瓷宜問。

“她說她做錯了事,不敢進來見你,但又想見你,所以一直在門口徘徊。”

“嗯?她原話?”

“當然不是。”小護士說:“我加工過的。她原話是找你有點事,但她今兒一天都在你病房門口繞來繞去,心神不寧的。就算做錯了什麼事,你也就原諒她吧,她好愛你呦。”

薑瓷宜:“……”

病房門被推開,程星也剛好聽到了小護士說的那句。

而小護士從她身旁擦肩而過,還朝程星做了個加油的動作:“程小姐,Fighting!”

程星:“……”

等到小護士離開,程星站在病房裡,薑瓷宜看向她。

四目相對,有些許尷尬。

薑瓷宜率先開口:“為什麼不進來?”

“怕你看見我心情不好,也想給你時間想一想。”程星說。

薑瓷宜問:“想什麼?”

“想一下要不要繼續維持我們的合同。”程星說:“如果你執意要離婚,我好像也沒什麼辦法。”

薑瓷宜說:“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來了?”

程星看了外邊的天一眼,溫聲道:“怕你又錯過今天的晚霞而遺憾。”

所以,想帶你去看今天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