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程星沒問薑瓷宜的意見,徑直回複:“不去。”

徐昭昭又敲了兩下門:“星姐,祖母為你的婚事千裡迢迢趕回來,程伯伯也在樓下陪著,你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剛才是我說話難聽,但也不是成心的。看在祖母的面上,你就繞我這一回吧。”

她聲音不算高,但足夠清楚地傳到程星耳朵裡。

“不必了。”程星卻軟硬不吃,“有我爸媽和哥哥他們陪著,祖母也能儘興。反正我這孫女不孝順慣了,你下去轉告祖母,我們都不餓,等晚些就啟程離開。”

徐昭昭:“……你。”

門口再沒了動靜。

薑瓷宜閉了閉眼,夕陽落了,天色也黯淡下來。

她壓低聲音問:“你不怕得罪你祖母麼?”

“你怕麼?”程星沒回答,轉而問她。

薑瓷宜勾勾唇,“你祖母,我有什麼好怕的?”

“聽我媽說,她手段很厲害。”程星抱臂,“而且她很在意咱倆的婚事。準確來說是在意你。”

“在意我又有什麼用?”薑瓷宜收了笑,聲音微弱,卻帶著幾分蕭瑟感:“我沒家沒錢的,程小姐不是都知道麼?活在這世上也不過就是苟活,活過一天算一天。等哪天有人想弄死我了,我就如同浮萍一般,淹沒得悄無聲息。”

程星頓時啞然。

這話莫名讓她心虛,片刻後,她溫和地說:“薑瓷宜,你不必妄自菲薄。”

程星的胳膊撐在窗台上,她半側著身,目不轉睛地盯著薑瓷宜看:“現在是法治社會,就算再怎麼如同浮萍,都不會悄無聲息淹沒的。”

“但我知道你們這些家族有的是辦法。”薑瓷宜說。

她面無表情,聲音也淡淡地,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的生死,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誰都知道商人逐利,可利的背後暗箭明刀,防不勝防。”薑瓷宜說著笑了下:“我經手的第一具屍體就是經商的,學曆很高,人也很聰明,但最後被人在街頭砍了七刀,流血過多死亡。”

薑瓷宜分明是在笑著,屋內氣壓卻沉下來。

程星微頓,問:“是他得罪了什麼人?”

“不是。”薑瓷宜說:“公安查下去發現他的兄弟才是主謀。”

“那抓起來了嗎?”程星問。

薑瓷宜微怔:“抓起來?不可能。”

“為什麼?!”程星皺眉:“沒有證據?”

“他家裡請了最好的律師為其辯護,而他是用一根糖葫蘆雇了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當街持刀行凶。”

薑瓷宜的目光清冷,她遙望著遠處快要落下的夕陽,橘黃色的光落進了她淺色瞳仁中,似乎映得她有了些許溫度。

但又轉瞬即逝,消失得快到像是程星的錯覺。

薑瓷宜說:“證據不足,無罪釋放。”

“這……”程星光聽著都覺得心梗,“真的就這麼放了?”

“警方查了三個多月,但沒能查出任何是他雇凶殺人的證據。疑罪從無。”薑瓷宜笑了笑:“他自然被放了。”

“那你又為什麼篤定他就是主謀?”程星問。

薑瓷宜的語速莫名變快:“當然是因為他在我面前……”

話到嘴邊忽然又刹了車,薑瓷宜輕歎一口氣,“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程星:“……?”

故事聽一半卻沒有結局,這很難受!

尤其還是個悲慘故事。

程星蹲在她面前:“跟我說說,萬一我能幫你分析呢?再或者,你跟我說完以後又忽然有眉目了呢?”

“你什麼都不懂,能幫我分析什麼?”薑瓷宜挑眉:“就憑你給我買的那幾本書嗎?”

程星:“……”

聽她說起那幾本書,程星這才摸著後頸訕笑了下:“你看見了啊。”

“看見了。”薑瓷宜點頭:“也看了。”

如若不然,她那天怎麼會推著輪椅去衛生間給吐到天昏地暗的程星送水?

“那書怎麼樣?”程星期待地看著她:“你喜歡嗎?我在「浮生書局」看了許久,隻有這幾本看上去比較合你胃口,我猜對了麼?”

“自作聰明。”薑瓷宜斥她。

“那就說明我猜對了。”程星抱臂笑道:“你剛才笑了。”

“有麼?”薑瓷宜問。

程星點頭:“有啊,你笑起來很好看。有人說過嗎?”

“有。”薑瓷宜不假思索地回答。

程星皺眉,隨後很快誇讚道:“想不到有人跟我眼光一樣。”

“是的。”薑瓷宜看向她:“程小姐幾個月前剛這麼說過,在跟我相識不久的時候。”

程星:“……”

薑瓷宜的眼神那一瞬似是已經把她看穿,程星的呼吸在笑時不由得緊了極緊,“看來我眼光……”

“開個玩笑。”薑瓷宜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在她準備拙劣補充的時候。

程星微頓。

薑瓷宜聳了聳肩:“看來我師傅說得對,我確實沒有開玩笑的天賦,一點都不好笑。”

“很好笑啊。”程星乾脆蹲在她身旁,已經全然沒了被薑瓷宜試探時的全幅戒備,反倒輕鬆地說:“一個人想要變壞的時候,總會有些人不由分說的支持。但一個壞人想變好的時候,總會被百般試探。”

“因為人們天然對好人多幾分信任,可壞人早已透支了旁人的信任。”薑瓷宜說。

程星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薑瓷宜,那個案子還有可能再翻案嗎?”

她話題跳脫得太快,連薑瓷宜都沒跟上。

薑瓷宜怔了片刻:“如果有天我能變成有錢人的話。”

“為什麼?”程星問:“你變成有錢人就能找到證據嗎?”

“不一定。”薑瓷宜勾唇淺笑:“也可能是以惡製惡。”

程星:“……這很危險。”

“所以,我隻是開個玩笑。”薑瓷宜聳了聳肩,佯裝無奈。

“但如果你真的是有錢人呢?”程星忽地認真的問。

“多有錢?”

“特彆有錢,還有權利,還受寵。”

“比你現在還厲害?”

“比我厲害得多。”

氣氛沉寂片刻,薑瓷宜卻轉動輪椅,收了笑冷聲道:“走吧,你祖母還在樓下等著。”

仿佛剛才的溫情沒存在過。

程星立刻追上她,問她為什麼不回自己的話,薑瓷宜的輪椅停在門口,頭也沒回,低聲淡淡地說:“因為你說的都不存在。”

“而我現在如果不下樓,就會被你全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她們不一定會對你怎麼樣,但對我下得了手。”薑瓷宜拉開門,“我沒有什麼還手之力。”

程星聞言,立刻搭在她的肩膀上:“但我會保護你,一定。”

薑瓷宜仰起頭,兩個人莫名地對視。

“那你能護我多久呢?”薑瓷宜問。

程星一怔。

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隻想趕緊解決了當下的事情,離開這個世界。

那她離開以後呢?原主會回來嗎?

薑瓷宜又要怎麼辦?

程星腦海裡閃過很多想法,卻還是遵從自己的本心:“在我還在的時候,我都護你。”

薑瓷宜低下頭莞爾:“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不著實際地說護我一生。”

“一生太長。”程星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隻爭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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