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那道軟萌的機械音忽然在腦海響起，程星下意識想跟它說話。

幸虧及時看見薑瓷宜的臉，話戛然而止。

卻在開門那瞬，蹦出個音節，很細微的聲響，薑瓷宜卻察覺到：“怎麼了？”

“沒什麼。”程星推著她的輪椅往前，沒顧得上理會係統，反倒細心叮囑她：“等會兒她們要是說些不好聽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薑瓷宜淡淡地應答。

“徐昭昭那邊也不必理會，她如果欺負你，我會製止她。”程星說：“我畢竟姓程，她們不會拿我怎麼樣。”

更何況，原主受寵。

畢竟是程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兒。

原主以往在家裡跟在外邊是兩幅嘴臉，在外常頤指氣使，常年一擲千金出入各種銷金窟，去打一次高爾夫能豪擲上百萬。

但在家裡溫順又聽話，除了在要跟薑瓷宜結婚這事上產生了巨大分歧外，就沒跟父母紅過臉吵過架。

裝得很好。

程星本來也想裝下去的，畢竟對她來說並不算是裝，單純跟自己以前一樣。

卻沒想到一進門就遇見這麼個老太太。

老太太並不算是原書中關鍵人物，關於這場聲勢浩大的家宴，原書中根本沒提及。

程星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推著薑瓷宜重新下樓，老太太已經在長桌上落了座，坐在主位上，表情肅穆。

其他人也分坐開，原本應該是坐程星父親的位置，此刻正坐著徐昭昭。

徐昭昭眉眼帶笑，乖巧地給老太太夾了塊蝦仁，“祖母，您嘗嘗這個，是我專門找您喜歡的那位廚師學的，看看可還合您的口味？”

“昭昭有心了。”老太太溫和地笑笑，吃完之後眼睛都亮一些，“味道不錯。”

“祖母喜歡就好。我還提心吊膽，怕我愚笨學不到那位廚師的半分。”徐昭昭鬆了口氣，“記得您以前就愛吃這道菜。”

“這個家裡也就你還記得我口味。”老太太憐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可惜你爸媽走得早，不然看見你這幅模樣，肯定很欣慰。”

“我爸媽看見我現在生活得這麼好，也會安心的。”徐昭昭笑了笑，隻是這笑略帶苦澀，卻還不忘帶上程坤乾夫妻倆：“程伯伯和伯母對我視如己出，兩位哥哥也特彆好，還有星姐，我能來到這個家裡，是我爸媽在天上保佑我呢。”

老太太聞言，轉頭看向大孫子程子墨：“子墨，聽說你收購了一家經紀公司，把昭昭的經紀約帶過去，給她配上最好的經紀人，還有最好的劇本導演，今年底我想看昭昭出現在大熒幕上，有問題麼？”

程子墨一直沒說話，沒想到老太太畫風一轉，把矛頭轉到自己身上。

但她下意識瞟了眼推著輪椅的程星，妻妻二人從樓上下來之後，老太太就刻意無視了她們，仿佛在給她們下馬威。

一向沒耐心的程星此時卻像變了個人，格外有耐心，平靜地等待。

程子墨就頓了幾秒，老太太便擰緊了眉：“我這個祖母說話不管用了？”

“怎麼會？”程子墨中規中矩地回答：“祖母說的，孫兒記下了。”

“昭昭是你的妹妹，平日裡這些事不都得放在心上麼？還得我提醒你？往後還要靠你繼承程氏集團，連這些事都做不好，讓人怎麼放心把程氏集團交給你？”

偌大的廳內，幫傭們整齊地站在四周，桌上菜品齊全，足足八十八道菜，眾人圍坐在一起，皆都沉默不言。

老太太嚴厲地斜睨了程子墨一眼，程子墨抿唇，面上不大高興，卻低頭認錯道：“孫兒粗心，沒能顧及到，往後定會好好幫襯昭昭。”

徐昭昭這才在一旁幫腔，“祖母，這事兒不怪大哥，他平時那麼忙，我這點小事怎麼能勞煩他記掛？我能考上電影學院，自然也能憑自己接到戲，前段時間剛簽了合同，馬上就要進組了。知道您疼我，但您為我責怪大哥，我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此話一出，桌上眾人大部分都變了臉色。

徐昭昭這是在乾嘛？

明褒暗貶，茶裡茶氣。

程子墨更是低著頭捏緊了拳頭，連關琳敏也正準備發作，就聽這寂靜的廳內忽然響起鼓掌聲。

“啪、啪、啪。”

清脆響聲吸引了眾人視線，程星見大家終於看她，這才勾唇淺笑，露出個很溫和的笑容來：“打擾大家吃飯了，不知道還有我們的位置嗎？”

“三請四叫不來，這會兒怎麼突然要來吃飯了？”老太太頭都沒回，厲聲道：“難不成這些年真是把你慣得無法無天，連我這個祖母都不放在眼裡？”

“您這麼大個人杵在我眼前。”程星笑笑，推著薑瓷宜走到空位上，剛好挨著關琳敏，先安頓好薑瓷宜，她這才在旁邊落座。

關琳敏不停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彆頂撞老太太。

程星回她堅定的眼神，讓她放心，聲音溫和卻不失力量：“我怎麼可能看不見？就是剛才一進門就聽人數落，實在是不高興，這才任性了些。”

徐昭昭也打起了圓場：“祖母先吃飯，等會兒菜涼了。星姐肯定不是故意讓您等的，她帶著妻子不方便，需要些時間也情有可原。”

程星：“……？”

“昭昭，你可彆替她說話了。”老太太冷哼一聲：“她就是看不上我這老太太。嗬，也真是可笑，到頭來親孫女都比不上彆人家的孩子。”

“是。”程星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桌上的人都沒動筷子，大抵還沉浸在他們緊張的氣氛中，生怕她們吵上頭以後劍拔弩張，直接把這一桌子的菜都掀翻。

但程星卻言笑晏晏，拿了個小碗，隨意夾了幾道，一小碗都堆成了小山。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把那碗放在薑瓷宜面前，這才抬頭看向老太太：“畢竟咱們程家人都是乾實事的，生性老實，不善言辭，性子直，不太會陽奉陰違，兩面三刀那一套。”

“一般來說，後者適合權謀。”程星說著兀自點頭：“像咱們這種才適合生活，我以為在家裡能輕鬆一點，沒想到回家以後還得小心翼翼，也挺累的。”

老太太頓時怒目圓瞪：“程星，你！”

“祖母。”徐昭昭立刻拉著她安撫：“祖母彆生氣，星姐一直都心直口快，您從小看著她長大，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嗎？現在剛結婚，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您何必要跟一個小輩置氣。”

“但你聽聽她說的那話！”老太太瞪著程坤乾：“老大，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媽。”程坤乾左右為難，恨不得現在立刻消失在這桌上，從中勸和：“先吃飯吧。”

“我氣都氣飽了，哪還有心思吃飯？”老太太說。

可程星正坐在那兒吃得從容。

開玩笑。

這可是她從來都沒吃過的規格啊！

往常過年，她家都湊在一起，撐死了也就二十道菜。

這桌上的菜肴有很多她見都沒見過，當然是要瘋狂炫飯了。

再說，她這兩天幾乎都在醫院，醫院附近的飯清湯寡水，她今天從上午就被關琳敏派過去的人接去妝造中心，下午一過來就跟老太太和徐昭昭乾架。

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兒，但也得動腦子。

程星早餓了，她可不想剛死過一次，這會兒再死一次。

都已經穿書了，就得對自己好點兒。

該吃吃該喝喝，該撕逼撕逼，該做任務做任務，凡事少往心裡擱。

她不過就是在替另一個人贖罪罷了。

於是這桌上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原本薑瓷宜也在她攛掇下小口小口吃著，結果所有人目光投送過來，她食之無味，乾脆放下了筷子。

而程星吃得不太餓之後才坐直，隨後掃視一圈，溫和地笑：“大家怎麼不吃呀？祖母飽了，難道大家也飽了？”

所有人：“……？？？”

“程星！”老太太氣得直呼她名字，頗有咬牙切齒之勢，“這就是你爸媽教你的？不肖子孫。”

“奶奶。”程星乾脆換了稱呼，聲音溫溫柔柔，臉上也掛著溫和的笑意，看上去人畜無害，倒像是春日和煦的風拂過，“您覺著我們都不中用，隻喜歡徐昭昭可以，但是不是也得顧念一下我們的感受？”

“大哥管著十幾家公司，大的小的，一天光經他手的文件就上百份，就連婚禮當天都要匆匆忙忙開跨國會議，大嫂一天見他的時間都不超過八小時，您讓他管徐昭昭？據我所知，大哥剛收的那家經紀公司跟徐昭昭目前的經紀公司是對家，如果現在把徐昭昭的經紀約簽過來，徐昭昭要面臨上千萬的賠償金，這筆錢她沒有，肯定是要程家墊付。大哥要加多久的班才能把這千萬虧空補回來？”

“合著就徐昭昭是人，大哥活該受罪唄。”程星佯裝輕鬆地說。

說完之後又趁熱打鐵：“您說我是不肖子孫，那我又想問問您做了什麼？我們都知道小輩要孝順，但常言道父慈子孝，長輩不慈，子孫要怎麼孝順？對您言聽計從，看您錯了也阿諛奉承絕不攔著，那是對您有所圖謀的人才會做。您不喜歡什麼，那就不去做，程家子孫要是都這樣，那程家離落敗也不遠了。”

“程星，你！”老太太氣急敗壞，拿了個東西就朝程星砸過去，結果砸歪，徑直砸在了薑瓷宜額頭上。

落下來時才看見是顆盤了很久的核桃。

核桃沿著薑瓷宜額頭掉下來，在地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程星著急地看過去，就見薑瓷宜面無表情，但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慍著怒意。

薑瓷宜皮膚冷白，那核桃用了十足力道砸過來，沒一會兒就紅腫起來。

“你沒事吧？”程星彎腰查看，也冷了臉，正要說什麼，就聽薑瓷宜冷聲道：“還真是老頑固。”

“你個不吉利的東西。”老太太站起來，“這個家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

“彆太過分！”程星和她對峙。

薑瓷宜卻轉動自己的輪椅，往後退了些，彎腰伸手勾起那顆核桃，握在手中捏碎。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過去。

那那那……那可是用來盤的核桃！

薑瓷宜問老太太：“我哪兒不吉利？職業？”

老太太被她捏碎核桃的動作驚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回答。

就聽薑瓷宜緩緩道：“要是哪天你橫生意外，說不準我還可以幫你找到凶手。”

“我這種東西，不比一個登台唱戲，恨不得把家裡都變成戲台班子的人吉利？”薑瓷宜淡淡抬眼，輕嗤一聲，“眼盲心瞎。”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