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關琳敏笑著打圓場:“星星有多喜歡小瓷,我們都看在眼裡,她就是太敏感了,多大點兒事呀,都是一家人。”

在老宅裡的關琳敏頓時變得長袖善舞,就連喊薑瓷宜都是親切的“小瓷”。

跟那天在醫院裡完全不同。

程星卻沒接受她的說辭,但也給她面子,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而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星兒這些年驕縱恣意,也都是你們夫妻倆慣的,如今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了,我說句話都要頂撞,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祖母?”

“祖母您彆生氣,剛下飛機,您這一路上肯定累了,彆再因為這些事氣出個好歹來,那我可要心疼死了。”徐昭昭扶著她,聲音婉轉,就跟隻黃鸝一樣。

曲意逢迎也好,長袖善舞也罷,總之把老太太哄得高興。

老太太輕嗤一聲,看程星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轉頭誇讚徐昭昭:“這麼多年了,還是昭昭最心疼我。哪像某些人啊,娶了個不吉利的殘廢之後,還跟年逾八十的祖母作對。”

不吉利的殘廢?

這就是貼著臉罵了。

而且不止罵了薑瓷宜,還罵了程星,此話一出,就連關琳敏的臉色都有點難看:“媽,您說這話就有點……不太得體了。”

“怎麼?你們乾得我還說不得了?”老太太眉眼一橫,“早些年我就跟你們說,你們這麼養女兒,遲早得把這女兒慣壞了。現在這麼樣?你知道我回來的路上是怎麼被人戳脊梁骨的麼?”

老太太回來都是坐的私人飛機,甫一落地就被人專車接了回來,一路四五輛車護送。

到了家以後,這些人恭維都來不及,誰戳她脊梁骨?

無非就是道德綁架,給自己的蠻橫找個借口。

程星看得明白,但一直沒說話,隻安靜地聽。

關琳敏也開始護犢子,“您回程這一路見了誰?又跟哪位老友見了面?他們都說了星星什麼?您自己剛才還說了,自己的親孫女都不相信,非得去信一個外人,莫非您是老糊塗了?”

關琳敏也是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的,昨晚老太太回來之前,程坤乾哄了她好久,勸她給老太太個面子,老太太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耍威風。

老爺子去世得早,所以老太太一個人撐著程家的企業,硬是將程氏集團的營業額翻了一倍。

後來交到程坤乾手裡,蒸蒸日上,這才得以在江港站穩腳,雖然跟那兩家神秘家族還比不上,但在如今活躍在江港名流圈子裡的人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老太太年紀大了,愈發執拗,常年定居國外,但隻要回來必然排場極大。

程坤乾了解,但這麼多年他都被老太太壓著,根本不敢反抗,所以便要求兒女亦如此。

這客廳裡如今不僅有他們這一小家,還有程星叔叔家,姑姑家,連她那兩個平常忙碌到不見人影的哥哥,也比她早到許多。

所以遲到的程星就顯得格外顯眼。

關琳敏本以為程星被說個一兩句就差不多了,但沒想到老太太沒完沒了。

所以也生起氣來,兩個兒子拉著她,關琳敏卻斜睨他們一眼,兩人頓時鬆手。

老太太拐杖一戳地:“程坤乾!”

“行了,祖母。”程星聽見她厲聲喊父親的名字,就知道是準備指桑罵槐了,便及時出聲製止。

她可不想再從一個年逾八十的老太太口中,聽見陰陽怪氣薑瓷宜和自己的話。

薑瓷宜是自己帶回來的,為什麼要受這種委屈?

而程星以前在家裡倒是沒見過這種不講道理的老太太,跟小輩在這裡過嘴皮子的癮,管小輩的婚姻大事,甚至在塵埃落定以後還要攪起滿城風雨。

……挺奇葩。

畢竟她的外祖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很寵著她,一放寒暑假,她去走親戚都生怕給她的不夠。

但程星在醫院時見過比這老太太還蠻橫的人。

一般的解決辦法都是先哄著,但通常來講,哄著都隻會讓她們變本加厲。

想要讓她們聽話,就隻能……

“如果你今兒回來是耍威風的,想在家裡人面前批判我,批判我的婚姻,甚至批判我的父母,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程星語氣溫和,表情也很溫柔,但聲音堅定,直視老太太那雙淩厲的眼睛:“我也是個孝順的孫女,為了讓我的祖母多活幾年,我帶著你的女媳離開這裡。”

“反正為你接風洗塵的人這麼多,也不少我們兩個。”程星說著便推著薑瓷宜往電梯裡走,“免得最後鬨僵了誰都不高興。”

“程星!”程坤乾喊她。

“星星!”關琳敏也喊她。

程星卻扯了扯唇,站在電梯裡,坦蕩跟老太太對視。

看得出來,老太太被氣了個夠嗆:“祖母,繼續玩您權利的遊戲吧。”

老太太:“你!”

電梯緩緩升起,程星憑著原主的記憶徑直推著薑瓷宜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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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去,程星就反鎖了房間門,懸空靠著房門調整呼吸。

房間裡的光線很好,正巧是傍晚,天邊雲霞彌漫,把淺色調的房間染上一層朦朧。

薑瓷宜用按鈕控製輪椅,背對著程星。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棟彆墅的隔音很好,進來之後一關門,外邊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哪怕樓下亂成了一鍋粥,程星也無暇顧及。

關琳敏給她打電話,她沒接。

還以為關琳敏要找她算賬,結果隔了幾秒收到關琳敏的信息:【女兒乾得好!麼麼噠~~~】

程星:“……?”

隔了會兒,薑瓷宜的輪椅軲轆聲碾過地面,她操縱著輪椅到窗前,剛好能看到在秋風中搖曳的鮮花。

後花園裡種滿了各類花,在秋天這個百花本根凋零的季節卻開得很好,每周都會有專人從國外將培育好的花移栽進去,精心照顧便會盛開奪目的花。

薑瓷宜忽地緩緩開口:“你得罪了你祖母。”

“嗯。”程星頓了下,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薑瓷宜。”

“嗯?”

“剛才,她們對你很冒犯。”程星的手指摩挲泛著涼意的門板,聲音溫柔:“雖然不是我本意,但你是我帶到這裡的,她們也是我家人,真的很抱歉。”

“但她們說的也沒有錯。”薑瓷宜說:“我現在不就是個殘廢麼?”

“……”

“薑瓷宜,殘疾和殘廢是有區彆的。”程星走過去,第一眼看到了窗外開得絢爛的花,之後蹲下身來,仰頭看向薑瓷宜。

她的瞳色是很淺的棕褐色,仿若媚骨天成,卻又自成一派,冷冷清清,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程星溫聲解釋:“你的腿現在暫時不能走路,這是殘疾,但不一定會一輩子都如此。殘廢卻……”

她頓了下:“譬如之前的我,哪怕看上去四肢健全,可什麼都不會做,甚至隻會傷害彆人,那才更讓人唾棄。”

“也譬如樓下那些,連尊重兩個字都不會寫,也沒好到哪裡去。”

薑瓷宜和她對視,那雙眼睛裡仿佛有萬千星光,忽地,她抬起手,如同蔥白一般的手指帶著些許涼意,輕輕地撫上程星的眼瞼。

程星篤定地說:“再說,你做那麼偉大的職業,怎麼會是不吉利呢?”

薑瓷宜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許多,看著程星出神。

程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薑瓷宜這才如同觸電一般縮回自己的手指,又變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程星問她:“你剛才想到了什麼?”

薑瓷宜淡淡搖頭:“沒什麼。”

她想到了一個人,曾經那個人也這樣說,說她從事了一個很偉大的職業。

程星明顯感覺到她心事重重,正欲接下來問,就聽見“叩叩”敲門聲。

“誰?”程星扭頭去問。

門口傳來徐昭昭的聲音:“星姐,祖母喊你們下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