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等程星再從衛生間出來時,薑瓷宜已經再次躺在病床上,輕闔著眼,一副睡著模樣。

程星也沒打擾她,躡手躡腳走到病床旁,在病床上坐了會兒才側身躺下去。

房間內有盞昏暗的燈,燈光是暖調的橘黃色,還有清淺的呼吸聲。

“有人在”這一點給了她不小的慰藉。

她眼皮一耷一耷,薑瓷宜躺著的身形影影綽綽,直到她的眼睛有些泛酸,她才緩緩閉上眼。

這注定是個不太平靜的夜晚。

傍晚在望青山的比賽給了程星不小的震撼,她的身體在經曆過吐得天昏地暗,又洗了個熱水澡之後緩過來,但精神並沒有,一整夜她都沉陷在光怪陸離的夢裡。

隔會兒夢見母親,隔會兒夢見父親,還看見外祖父母和爺爺奶奶,太多太多熟悉的人在她夢裡,走馬觀花一般來了又去,她拚命想抓住誰,卻誰都沒抓住。

最終世界化作一片虛無,隻剩下一個黑色的漩渦,她受不了猛地跳下去。

醒了。

身體卻很疼,程星緩了會兒才感覺身上泛著涼意,手下意識在周邊摸了摸,是冰涼的瓷磚。

她在四周掃視一圈,轉頭對上了薑瓷宜那探究的目光。

但那目光中噙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程星:“……”

睡覺掉地上還挺丟人的。

“程小姐睡得不太安穩啊。”薑瓷宜淡淡開口,沒了那麼大針鋒相對的敵意。

程星尷尬地笑了下,用手撐著站起來,順帶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溫聲回答:“是有點,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了什麼?”薑瓷宜問。

程星想到出現在她夢裡的那些人,她竟然一個也見不到了,心底湧出悲傷,但面上仍舊是笑著的,“一些故人。”

“什麼樣的故人?”薑瓷宜繼續問。

她語氣很平靜,雖是在步步逼問,卻沒有釋放出壓迫感。

程星也很溫和地回答,眼神裡滿是擁有過但又什麼都失去的悵然,“很親近的人,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說不準呢。”薑瓷宜這次沒再問,“萬一哪天回去了呢?”

“是……”

程星的話戛然而止。

她錯愕地看向薑瓷宜,隻見薑瓷宜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就像是雷達一樣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

她們法醫還會刑偵嗎?

程星差點就說漏嘴,她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回哪去啊?她們都死了。”

“薑瓷宜。”程星看向她,本來想說你不必再試探我了,我現在就是程星,不管你怎麼試探,我都會是。

如果可以選擇,程星此刻比誰都不想自己是這個程星。

但對著薑瓷宜那雙眼睛,她話鋒一轉:“你餓了沒?要不要吃早餐?”

薑瓷宜低斂眉眼,也沒有再似之前那般窮追不舍,聲音甚至溫順一些:“有點兒。吃什麼?”

“腸粉怎麼樣?”程星說著,眉眼間帶起笑:“我昨兒路過一家早餐店,聽說她家的腸粉是招牌,排隊的人賊多,你想不想吃?”

薑瓷宜平靜道:“行啊。”

程星聽到之後就轉身準備離開,但在開門時又頓住,及時折返:“對了,你除了山藥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忌口?我怕又買到你不能吃的。”

“就對山藥過敏。”薑瓷宜頓了下:“不過忌口挺多的。”

程星點頭:“你說下,我記。”

“用腦子?”薑瓷宜問。

程星聳了聳肩:“當然啊,不過先讓我猜猜,你不吃蔥薑蒜?”

想到她家裡那些堂兄弟姐妹,就沒個喜歡吃蔥薑蒜的,還有她閨蜜,也不吃。

所以猜的時候想起她們,表情鮮活許多,看上去心情很好。

薑瓷宜卻沉默片刻,隨後冷聲道:“隨你,你想吃什麼買什麼就行。”

“那不行。”程星想都沒想就拒絕:“飯是要兩個人一起吃,怎麼能光顧我自己?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妻子,我答應了要好好照顧你,對你好,連你口味都不知道,算什麼對你好?”

薑瓷宜聽了這話表情更冷,程星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大膽道:“就算我們現在關係不好,那勉強在同一個病房裡呆著,又是一起被送進醫院來的,也算共患難了吧?出於人|道主義,我問一下也應該。”

“哦。”薑瓷宜輕頓,面無表情地說:“牛羊肉、動物內臟、五花肉、帶魚、鯉魚、油麥菜、胡蘿卜、菠菜、雞毛菜……”

她跟報菜名一樣說了十幾種。

起先程星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後來發現她好像是認真的。

……救命!

這世上真的有這麼挑剔的人嗎?!

大概是程星的表情太明顯,薑瓷宜說完之後挑了下眉:“不過你不用顧忌我的口味,我沒什麼味覺。”

程星皺眉:“為什麼?”

那豈不是少了很多快樂?

怪不得她成天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沒那麼多為什麼。”薑瓷宜說:“你去吧,早去早回。”

程星聞言樂了,“行嘞。”

說完開朗轉身,還樂嗬地走到門口,爾後轉身回頭:“剛你是在關心我嗎?薑瓷宜。”

薑瓷宜:“……”

-

程星也沒想要薑瓷宜的回答,她就是逗一下薑瓷宜。

有時候她們針灸前見病人看著那麼長的銀針害怕,為了讓她們不要緊張,也會這麼做。

她下樓排隊買了腸粉,又迅速回到病房,隻見薑瓷宜已經換了衣服,病號服被她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病床角落,而她穿了件白色的針織衫,看上去應當是貼身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還顯得有幾分鬆垮。

這些天她確實被原主折磨得瘦了很多,但她此刻仍舊平靜,就像一面泛不起漣漪的湖。

她坐在輪椅上,已經自動控製輪椅走到桌邊,哪怕她坐在輪椅上,可誰也不會忽略她。

畢竟那張臉就像是造物主的恩賜,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

“我買回來了。”程星拎起來晃了晃,跟她講:“幸好我去得及時,這是最後一份,賣完老板就關門了”

“幸好那家店賣的東西比較單調,也沒有你不喜歡的那些食物,不然都買不到合你口味的。”程星慢條斯理地將東西打開,“我還買了幾個小包子,你可以試著吃下,回來路上我偷偷嘗了一個,味道很不錯,就是好像有薑,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薑瓷宜反問:“要是不能接受呢?”

“那你咬一口吐出來,我吃。”程星說。

薑瓷宜看著她,欲言又止。

程星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多,以前那個人傲慢又自負,怎麼可能吃彆人吃過的東西?

但她佯裝隨意地解釋:“我們結婚了嘛,就不用在意那麼多,你要是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吃彆的。”

“沒事。”薑瓷宜拿起筷子:“吃完我們就得出發了。”

“出發?”程星問:“去哪兒?”

“民政局。”薑瓷宜說:“今天是我們約好離婚的日子。”

程星:“……”

把這茬忘了。

正當她想著該怎麼推諉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

看見屏幕上的“媽”,她心頭一酸,但很快克製著情緒接起來,“喂,媽媽。”

“星兒,今天祖母回家,你帶著薑瓷宜回來一趟。”關琳敏語氣沉重:“今天晚上的家宴,你們必須盛裝出席,還得在祖母面前表現出和睦恩愛的模樣。”

“嗯?為什麼?”程星問。

“祖母說要看你娶了個什麼樣的妻子,如果不能讓她滿意,你跟薑瓷宜就等著被拆散吧。”關琳敏頓了下:“而且依照你祖母的性子,薑瓷宜怕是也活不了。”

程星:“……?”

這麼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