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以前的程星宛若一隻穿花蝴蝶,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做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到這種場子來都是呼朋引伴,早已跟人打成一片。

但今天她來的時候含蓄內斂,跟以前濃妝豔抹的模樣也不同,連底妝都沒有,一張臉素淡白淨,穿著病號服,倒真有幾分柔弱小白花的味道。

隻是那頭金發削弱了那種清純感。

不過頭發也被她用鯊魚夾隨意夾起來,顯得慵懶又隨意,那雙眼睛淡然又溫和,跟以往的程星大相徑庭。

許從適在她剛下車那刻就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眼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卻又思考不出哪裡不對勁。

跟薑瓷宜發消息的時候才摸索出來,就是氣質。

什麼都能騙人,但眼神騙不了人。

薑瓷宜的消息發來:【嗯,我也感覺。】

許從適仍一頭霧水:【你讓我幫你看她賽車做什麼?這種局忒沒意思。】

薑瓷宜:【湊個熱鬨。】

許從適無奈,在喧鬨嘈雜的人群裡把手機聽筒放在嘴邊:“薑學妹,你知道我時間多寶貴嗎?有這一個小時我都可以再做一組數據出來了。”

薑瓷宜:【謝謝學姐,改天請學姐吃飯。】

看見屏幕上那兩個學姐,許從適的表情緩和許多,勾著唇笑,漫不經心地回複:【算你還有良心。】

順帶得寸進尺:【還要記得給學姐敬茶。】

薑瓷宜:【……行。】

許從適乾脆直接給她打了視頻電話,薑瓷宜先是掛斷,說不方便。

許從適一下就猜到她是因為腿的事兒而拒絕,自尊心極高的薑瓷宜不太能接受在舊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殘破,於是許從適不疾不徐地給她發:【你把攝像頭對著天花板,我給你直播這兒的情況。】

薑瓷宜這才給她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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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星則全神貫注地坐在車裡,她自小做什麼都挺有天賦,包括開車。

去考駕照的時候都是一把過,且練的時間很少。

剛考上大學,家裡就給她買了一輛五萬塊的二手車用來通勤,開了幾年,小破車修修補補,在今年終於快要□□不住,家裡正商量給她買輛新的。

卻沒想到,她跑到這裡開蘭博基尼了。

許婧橙那輛車是專門改裝過的,油門一踩,馬達聲轟隆作響,還沒開出去就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而她開的這輛蘭博基尼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輛豪車。

程星側過臉,隔著車窗看了眼坐在車上瀟灑又恣意的許婧橙,心底毫無波瀾。

隻等一聲重響,穿著豔麗的女郎握在手中的旗子同時揮下,兩輛車齊齊越過起跑線,朝前方開去。

望青山能被江港這麼多富家子弟看中拿來當賽車據點,最大原因就是這裡的山夠險夠高,前些年因為賽車丟了命的也大有人在。

但越是這樣,這幫人就越興奮,仿佛一點兒不怕死。

程星是理解不了這些富二代們的想法,但此時她坐在車裡,專注地盯著前方的路,就算是曲折的彎路也未曾多有減速,輪胎都快冒了火星子,她仍舊堅定地往前開。

沒有想象中的驚心動魄,大概就是有種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性命放在這上邊的豪賭感。

有人喜歡在紙醉金迷的賭場裡一擲千金,有人卻隻能把自己放在賭局之上。

程星內心有一團火,此時正無聲地燃燒著。

前方仿佛不是蜿蜒曲折,而是筆直大道。

是她本該暢通無阻走過的康莊大道。

結果家庭生變,現在又被扔進這個破世界來做任務。

她不甘!她亦憤!

但她平靜久了,不習慣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可不代表她就沒感覺了。

車子風馳電掣地開在山路上,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了那道紅線,也看到了在終點線兩邊站著的很多人。

一腳油門,發動機轟鳴,明黃色的車就像是一支射出去的箭。

車子壓過終點線,程星緩緩踩了刹車,光滑行都滑了幾百米。

她摘下身上的那套裝備,從車上下來,心裡的那團火又熄滅了。

回來看結果,發現是她贏了。

許婧橙都皺著眉看她:“程星,你夠不要命的啊。開那麼快。”

“占了主場優勢。”程星溫和地回答,給足了許婧橙面子,“如果這是在京市,想必今天贏得肯定是許小姐。”

許婧橙聽著樂了,順勢想把胳膊搭在她肩膀,程星卻避了一下。

許婧橙也沒覺得尷尬,聳了聳肩:“沒想到你還真挺有能耐的,這個比賽就當交個朋友。”

程星點頭:“那是我的幸運。”

“得了。”許婧橙讚許地看著她:“以前還覺著你傲慢,現在發現你是真有本事,玩這種遊戲就得有把命豁出去的覺悟,可惜了,我沒有。”

程星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苦笑,但很快又變成溫和的笑:“許小姐沒必要為一個遊戲豁命,不管什麼時候,活著都是最重要的事。”

許婧橙抬手:“得了,加個微信,以後就叫我橙子或者CC,咱倆的賭約依然有效,三個要求。還有,你什麼時候去京市,跟我招呼一聲,保證帶你玩個暢快。”

程星把手機拿出來,掃碼後加了微信。

許婧橙本來還說攢局,請所有來玩的人去吃飯唱看K,程星卻搖搖頭婉拒,說她晚上要是回得遲了,護士查房找不到她可是會打電話給她母親告狀的,她可不想被母親念叨。

許婧橙也沒為難她,說了聲之後去醫院探望她,順帶探望她那個漂亮老婆。

程星這才上車,開車離開。

期間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隻是內斂地頷首,沒過多跟誰親近。

等她離開以後就有人竊竊私語,說她這兩天是不是受刺激了,開始走乖乖女路線。

結果有人笑著調侃:“你見過哪個乖乖女賽車不要命啊?就她剛才那架勢,稍有不慎就死了,這賽車的架勢跟以前比起來,真不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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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星並未聽見她們的議論,把車開下山以後,仍舊緊繃著一根神經。

開到醫院附近之後,她並未上樓,而是在椅子上坐著吹了吹風,兩條腿還在打顫。

緩了一會兒她起身,正打算回病房,卻看見一家亮著招牌的書店,名字很文藝,叫「浮生書局」。

她輕呼一口氣,鬼使神差地走進去。

等她回到醫院時,護士站的人已經換了班,變成了一批生面孔。

她徑直回到病房,燈很暗,可還是能看見放在床邊那標誌性的銀質輪椅,還有床上窩成一團的女人。

程星緩緩走過去,將買來的書放在床頭,然後坐在床邊發怔。

她還沒從之前的賽車中緩過來。

忽然,薑瓷宜那清冷的聲音打破寂靜:“明天上午九點,彆起晚了。”

程星錯愕:“你沒睡?”

薑瓷宜變成了平躺的姿勢,細長的睫毛眨動:“被你吵醒了。”

“抱歉。”程星道歉,起身準備關掉床頭那盞燈,一站起來卻感覺頭一暈,眼前天旋地轉的,隨後一陣嘔吐感襲來,她立刻往衛生間跑。

遲來的反應讓她扒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連肚子裡的苦水都快吐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忽然輕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

坐在輪椅上的薑瓷宜面無表情,眼神清冷如霜,但捧了杯熱水給她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