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舒晴聞言立刻變了臉色,就見薑瓷宜波瀾不驚地回望過來,她的瞳孔顏色很淡,偏淺褐色,尤其逆著光的時候顯得很妖豔,可她的表情卻並冷冷清清,仿佛這世間事沒什麼能入得她眼。
而這一眼,同樣充滿了蔑視。
程星震驚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能有這種淡漠的眼神,卻也有些心疼她的遭遇。
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了原主,她應該也會很幸福吧?
而不是像這樣坐在輪椅上,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眼神宛若枯井,無波無瀾。
程星心底多了幾分惋惜,在家中長輩的耳濡目染下,她知道出一個天才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尤其在醫者這種行業裡,雖然她學中醫,薑瓷宜是法醫。
可她們亦有共通之點。
程星看她的目光裡帶著柔情,薑瓷宜卻低低笑了聲:“我們什麼時候說好了?”
這笑聲隻持續了兩秒,隨後薑瓷宜皺了下眉,眼露厭惡:“彆用那種眼神看我,程星。”
她說:“不離婚的事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可是昨晚……”程星想起昨晚的擁抱,薑瓷宜想都沒想地說:“為了氣你那個妹妹的。去民政局的時間我定好了,明天上午九點,你彆遲到。”
程星:“……”
薑瓷宜說完之後拍了拍鄭舒晴的手背,示意兩人往前走。
本來兩人就是下來曬太陽的,遇見程星不過是意外。
就在要跟程星擦肩而過時,就聽程星說:“不跟我離婚的話,我可以治你的腿。”
就算是離婚,程星也會努力試一下,既然後來薑瓷宜跟青梅遇見以後,腿也會好。
那為什麼她不能試試呢?
外公說過,她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可如今為了不讓薑瓷宜跟她離婚,她將這種事拿出來當了籌碼。
鄭舒晴頓時停下,“你說什麼鬼話呢?這種大餅你在婚前就給薑薑畫過了,結果呢?這才結婚幾天!”
“你治?”薑瓷宜卻一下挑出她話中的重點,之後嘴唇蠕動,卻沒出聲音地把這兩個字又重複一遍。
“就是,你學過醫嗎?”鄭舒晴嘲諷道:“可彆吹牛了。”
程星想到這兩天她露餡的行為,立刻低咳一聲,“當然不是我了。我有個朋友很厲害,你要是不跟我離婚的話,我帶你去找她治腿。”
“你之前不是已經找國外知名的骨科醫生來看過了嗎?連他都說沒辦法。”鄭舒晴輕嗤:“你彆想拖延時間了,這婚肯定是非離……”
話沒說完,就聽見有人驚喜地喊了聲:“程星,你在這兒啊!”
這聲音太過好聽,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過頭去,就看見一個長著蘿莉臉的女孩兒走過來,笑容明朗:“我剛去病房找你,你不在,原來是在這兒躲著。你是不是怕了?”
怕?
程星皺眉,沒認出來人,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隻能安靜地聽。
女孩兒走過來時看見薑瓷宜,頓住腳步蹲下,撐著手看向薑瓷宜,用很標準的粵語說:“你就是薑瓷宜啊?不愧是港大校花,我很喜歡。”
程星出聲:“你找的人是我,去打擾我太太去做什麼?”
女孩兒側眸挑眉,“我就是來找你的。但你忘了嗎?我們可拿你這個太太做了賭注的。”
程星:“……”
原主到底給她留下了多少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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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到賭注這兩個字,鄭舒晴已經要炸了,也不管這是不是在公眾場合,頓時罵起來:“程星你還是不是人啊暗?竟然爛賭成性到這個b樣兒!你把薑薑當作你的所有物嗎?竟然拿她當賭注,你個畜生!”
程星:“……”
好了,現在整個醫院都知道程星是個畜生了。
程星想哭都哭不出來,鎮定面對:“我前兩天生了病,有點不記得以前的事兒。”
“不記得也沒關係,你隻需要知道你輸了就行。”女孩兒站起來時勾了下薑瓷宜的下巴,薑瓷宜皺眉瞪了她一眼,女孩兒卻笑道:“這個女人,現在是我的了。”
“不行。”程星堅定地拒絕。
“昨天下午七點,望青山,你沒來,你就輸了。”女孩兒說。
程星皺眉:“我們比的是什麼?”
“賽車。”女孩兒頓了頓:“難不成你真失憶了?你們江港人好無趣哦,輸了就玩這種把戲。”
江港人?
說明她不是江港人。
蘿莉臉禦姐身高,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這不是京市豪門圈內喜歡挑釁人的許婧橙嗎?人們通常喊她CC。
在薑瓷宜認親回到豪門以後,也跟薑瓷宜成為了朋友。
但……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難道原書的時間線已經亂了嗎?
程星思考間隙,許婧橙已經沒了耐心,“算了,這個漂亮姐姐我帶走咯,正好我缺個玩伴。”
“等等。”程星疾步走過去,把薑瓷宜擋在身後,“昨天的比賽我沒赴約,不算數。”
“你想怎樣?”許婧橙說:“我昨天喊了那麼多人都在等你,結果你放了我鴿子,我許婧橙是這麼好欺負的人嗎?回去肯定把你這個老婆欺負一頓才能解氣。”
“我受傷了,是特殊情況。”程星說:“之後我可以為這件事跟你道歉。但你不能帶走我妻子。”
“那你想做什麼?”
程星微頓:“要麼重比一場,要麼就取消這場賭約,我可以當著昨天在場所有人的面跟你道歉。”
既然用了原主的身體,也攤上了這種爛事,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行啊。那就今晚七點,望青山,不見不散咯~”許婧橙朝薑瓷宜揮揮手:“漂亮姐姐,等我把你帶去京市咯。”
“等等。”程星喊住她:“你跟我的賭局,賭注是彆人不太合適吧。”
“但這是你跟我定的啊。”許婧橙聳聳肩:“我還勸過你,結果你說她就是你的玩具,所以拿來做賭注再好不過……”
“停!”程星看見鄭舒晴的表情已經想把她噶了,立刻打斷了許婧橙的話,生怕她再說下去,自己又得去ICU裡住幾天。
“我換賭注。”程星說。
許婧橙問:“換什麼?”
“你想要什麼?”程星問。
“我要的,你自然給不起。”許婧橙高傲地說。
她是高高在上的京圈許家小姐,被家裡嬌寵長大,慣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來江港走親幾天,卻遇上程星這種頑劣,看不慣就想教訓一下罷了。
除了人以外,又有什麼是港圈程家有,而京圈許家沒有的呢?
大概沒了。
許婧橙倒是沒說假話,程星也知道她所言非虛,但原主搞了這麼個爛攤子出來,她也隻能攬下,“那我就把這賭注換成我自己吧。”
她坦然自若地說:“我的賭局,當然是要賭我自己。”
“可是程星,我要你做什麼呢?”許婧橙撇嘴:“你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花天酒地,在江港,名聲也不好,我把你帶回家裡,怕是都要被我家裡人趕出來呢。”
程星微頓:“賭我的一個承諾。”
許婧橙歪頭,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以後不管何時何地,隻要許小姐有要求,發條消息來,隻要不犯法,程星卯足了勁兒也定會辦成。”
原裡許婧橙能跟薑瓷宜成為好友,是因為許婧橙後來的心上人得了重病,給她四處找醫生都不見好,是靠薑瓷宜救好的。
這件事,或許程星可以做。
程星也需要許婧橙這個助力。
許婧橙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薑瓷宜,又思考片刻,“這個賭注跟你這位漂亮姐姐比起來,好像太輕了啊。”
“當然。”程星微頓:“什麼跟我妻子比起來,都太輕了,但程星可以幫許小姐辦三件事。”
許婧橙盯著她看了會兒,“成吧,那就換賭注,我們平換。”
程星莞爾:“謝謝許小姐。”
“程星,你比之前順眼多了啊。”許婧橙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難道你生病這事兒還能給人整容?”
程星:“……”
“開個玩笑。”許婧橙打了個響指,“記得哦,今晚七點,望青山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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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婧橙離開之後,程星再看四周,隻剩下路人來來往往。
她不由得感慨,都跟她一樣是NPC啊。
而薑瓷宜和鄭舒晴已經離開,大抵回到了病房。
程星鬆了口氣,手機上微震,有人發來消息。
【春天:星兒,你沒事吧?我聽說許婧橙上門去找你了。】
備注很特彆,卻沒有過往的聊天記錄。
如果她不主動發消息過來,程星大概在原主那七八百人的聯係人列表裡,都不會注意到這一位。
起初程星還以為是她的網名就叫春天,結果點進資料頁看了眼,是原主給她改的備注。
而她的頭像是綠色底圖,開滿了五顏六色絢爛的花,網名叫:Summer
後邊還跟了一個星星的符號。
點進她朋友圈,看到她的IP定位在Paris的一所大學,照片上的景色很漂亮,而配文是:秋天總不及春天好看,但夜晚都是一樣的,有風,有星星。
很文藝的話,但又好像暗示著什麼。
程星大概知道了這個人是誰,這才回複:【沒事。】
之後便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隔了許久才回過來:【星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程星又回:【沒有。】
她直接把對方的備注改成了:蘇曼春。
這不就是她剛穿來那天,一幫人說她言聽計從的那個女人嘛。
原書中對蘇曼春和程星的過往也沒寫多少,寥寥幾筆,就說兩個人自幼相識,蘇曼春有點笨拙,處處都比不上姐姐蘇冷月,所以不甘心嫁給程星這個名聲狼藉的浪□□,一抓到機會就選擇出國讀書。
卻沒想到程星在街上看見薑瓷宜,這就開始了故事。
在程星和薑瓷宜婚姻存續期間,蘇曼春就沒回過國,也沒出現在故事裡。
是而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原主的桃花好複雜啊!
一個個的,還都是爛桃花。
程星無奈扶額,隨便應付了蘇曼春幾句便沒再回了。
等休息得差不多,午間太陽開始晃眼,照在人身上有炙烤之感時,程星才起身回病房。
她回去時,鄭舒晴已經離開了,隻有薑瓷宜的銀質輪椅安靜地放在她病床旁,而她平躺在床上。
薑瓷宜平躺的姿勢也很像是屍體,雙手攤平放在身側,一動不動。
程星以為她在睡覺,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到病床前,結果還沒來得及坐,床上的薑瓷宜忽然睜開眼,冷光乍現。
程星被嚇了一跳,捂著心臟說:“你怎麼都沒聲音的。”
“這話該我說吧。”薑瓷宜聲音仍舊清冷:“你鬼鬼祟祟地走進來,是想做什麼?”
程星說:“回來休息。”
“所以我休息要發出什麼聲音?”薑瓷宜說:“我還以為你要趁我睡著把我拿去換東西呢。”
程星:“……”
這是在為之前的事兒算賬了。
“我確實有些事記不清了。”程星說:“但我真會改的。我不是已經跟她把賭注換了嗎?”
“程星。”薑瓷宜卻忽地喊她:“你會治病,但你會賽車嗎?”
她語氣稀鬆平常,好似在問她吃飯了沒有,但程星心中頓時警鈴大響,“我當然會啊。”
“不過我哪會什麼治病啊?”程星解釋:“之前不是說了嗎?我有個朋友在中醫方面還挺有造詣的,我可以帶你去找她,既然西醫說是這骨頭接不上了,那就看中醫接經脈唄,慢慢養,總會好的。”
原中薑瓷宜的腿也是靠中醫治好的,所以程星才會這麼有信心。
好歹她也是得了她父母兩個中醫世家真傳的好吧?
再加上她在針灸方面的天賦,肯定能行。
薑瓷宜哦了聲,沒什麼表情,微頓之後才問:“你那朋友來過咱們婚禮嗎?隨了多少禮?”
程星躺在病床上,腦子裡還在為晚上比賽打賭的事情煩擾,側過身看到了薑瓷宜的側臉,小臉瓷白,鼻梁高挺,眼尾染著一抹紅,卻並非是靠化妝,大概不知道從哪個角度折射來的光。
可她卻看都沒看自己。
程星昨晚睡得並不安穩,此時半眯著眼,聲音放鬆:“你不用試探我了,我是程星。”
“我前兩天做夢,夢見自己進了個仙境,遇見個菩薩,她說我做了太多錯事,要殺了我,我太害怕了,嚇醒來以後就覺得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我的人生都這麼好了,我應該做個好人。”
程星把自己思考了一上午的胡編亂造說出去。
薑瓷宜的呼吸都頓了片刻,隔了會兒卻聽她道:“程星,那你接經脈之術好嗎?”
“當然”程星已經變得困頓,可說了兩個字又驚覺不對,改口道:“不好。”
“我根本就不會,都說是我的一個朋友了。”程星說。
她抬起手輕輕揮了下,就跟在撓空氣一樣:“我好困哦薑瓷宜,睡會兒。”
說完之後呼吸就變得勻長。
薑瓷宜等了會兒才側過身,盯著她看了片刻。
疑點太多了。
她沒辦法不試探。
過了會兒,薑瓷宜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找到許從適的微信。
【學姐,最近忙嗎?幫我個忙。】
【我想查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