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這話,半真半假。
她第一次這麼緊地抱一個女人。
對方身體柔軟,身上還帶著淺淡的梔子花香味,和那清冷的性格一點不似,更像是迎來暖春,程星收緊的手臂不自覺鬆了些,不敢太過逾矩。
隔得近了,也知道薑瓷宜不似她面上表現得那般鎮定。
言語上雖在挑釁來人,一句比一句說得戳心,可她的背脊挺得僵直,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故作堅強的人呐。
程星低斂眉眼,溫熱的掌心輕輕落在她背上,不藏任何私心地輕撫,隻為能多給她一份力量。
可下一秒,薑瓷宜卻一把推開她。
那雙清冷如霜的眸子望過來,一眼看進程星心底。
不過隻瞬間,她便望向門口,語氣冷漠:“徐小姐,你也看見了,是她對我死纏爛打。”
程星坐在她身側,抿唇看過去。
女孩兒一副憤恨模樣,輕哼一聲,走過來以後把懷裡的玫瑰放在桌上,“薑殘廢,誰不知道是你用陰謀詭計把我星姐騙了的?你還好意思說。”
“你。”程星皺眉,一時不知道來人是誰。
但這聲音是熟悉的,那天她昏迷前也聽到了這道刺耳的聲音。
“星姐。”徐昭昭走過來,眼巴巴地看著程星:“你不認識我了?”
程星對這本書的大致走向了解,人也知道一點,但幾乎沒有任何原主的記憶,殘存最多的就是跟女主薑瓷宜的相處,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確實不記得。
她乾脆將計就計:“我那天晚上撞到了腦子,有點失憶。”
“我是昭昭呀。”徐昭昭眨巴眨巴眼:“你妹妹,徐昭昭。”
“嗯?”
程星記得書中對原主的介紹是上邊有兩個哥哥,父母恩愛,家庭氛圍很好。
因為父親極喜歡女兒,所以關琳敏拚命懷三胎生了她,在生完她以後氣血虧空,養了許久,再沒生子。
怎麼突然蹦出個姓徐的妹妹?
而且,這徐昭昭怎麼看都像是原主的情妹妹啊。
程星眼神迷茫,徐昭昭便道:“我父母都去世了,十六歲那年來到程家,你跟我說讓我把這裡當自己家,你連我也忘了嗎?”
程星這才想起來,原書中是有記錄這個徐昭昭的。
不過隻有寥寥幾筆,反派原主的幫凶,因為喜歡原主,幫著她做了不少壞事,其中將薑瓷宜關進閣樓,像養狗一樣養著也是她的主意。
後來薑瓷宜被認回去之後,她仍舊癡心跟著原主,卻發現原主從來不回頭看她,氣怒之下就去找薑瓷宜的麻煩,妄圖綁架薑瓷宜,讓原主跪下來求她,結果成了薑瓷宜和青梅感情升溫的關鍵事件。
……
程星也不懂這件事的邏輯,大概是作者想塑造一個病嬌反派,卻為了感情線,直接塑造成了弱智反派吧。
書中的人和事,偶爾也沒什麼邏輯。
程星大致了解以後,心裡有了底,冷淡回道:“確實有點不太記得。”
徐昭昭:“……”
“肯定是薑殘廢蠱惑你的。”徐昭昭瞪著薑瓷宜,“你這次受傷肯定也是薑殘廢搞的鬼!”
“夠了!”程星聲音溫和,但此時帶著幾分怒意,喊出來時語氣淩厲。
徐昭昭一愣,眼眶頓時泛紅,可憐巴巴地:“星姐……”
程星深吸口氣,“徐昭昭,既然你叫我一聲星姐,那就知道我已經結婚的事情,對著你的嫂子,你就這麼沒禮貌嗎?難道我程家就這麼教你的?”
徐昭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懸而未落,顯得可憐巴巴。
以往她隻要露出這個表情,程星就舍不得說她了,但沒想到此時程星隻是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也沒必要認我這個姐姐。”
“星姐。”徐昭昭錯愕地喊她。
怎麼回事?
星姐是被人奪舍了嗎?
以前她說薑瓷宜的時候,星姐隻會隨意聽聽,雖然大家都說星姐對這個薑殘廢用情至深,但其實不是的。
薑殘廢不過是星姐找來的替代品罷了,隻是因為曼春姐耍脾氣離開,星姐才會娶這個殘廢來氣星姐。
但今天……
在她還沒回過神來之時,程星冷冷道:“不尊重我妻子的人,不配待在這個地方。徐小姐,請回吧。”
“星姐,你……”徐昭昭伸出手,想挽著她的胳膊撒嬌,卻沒想到程星眼疾手快地躲過,隻留下徐昭昭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她眼中的那滴眼淚隨之掉下來,看著有種支離破碎的美感。
徐昭昭是個演員,在此刻她的演技達到了巔峰,可惜,程星沒看。
“請。”程星重重地說了這個字。
送客之意溢於言表。
徐昭昭捏緊了拳頭,卻聽見一聲低笑,她一回頭,就看見薑瓷宜坐在病床上,一臉病態,可那張病弱的臉上卻帶著幾分冷笑。
從前在學校,她就是這樣。
高高在上,從不拿正眼看人。
如今都已經落魄狼狽到這個模樣,卻還是如此招人恨。
徐昭昭眼底的厭惡也沒能奈薑瓷宜半分,隻冷哼一聲,挺直脊背,“星姐你今天累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我先走了。”
說著抬手擦掉了偽裝的眼淚,轉身踩著高跟鞋離開。
病房裡恢複了安靜。
-
程星坐在醫院長椅上發呆,秋天的江港遍地是泛紅帶黃的樹葉,平添幾分蕭瑟。
是的,江港。
並非是她熟知的那座紙醉金迷的城市,而是一個虛構的地名。
可她來了之後經曆的種種,都在告訴她這裡就是以香港為原型改編的虛擬地名。
順帶,程星查過了,這裡的北京也不叫北京,而是京市。
昨天徐昭昭離開之後,薑瓷宜似是累了,收起了解剖刀,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閉眼假寐。
她有心想辯解幾句,但剛開了個頭,薑瓷宜就“噓”了一聲。
薑瓷宜語氣清冷,“我對謊言沒什麼興趣,程小姐如果還想騙,換個人騙吧。”
程星解釋:“我不是在騙你,我真的會改。”
“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薑瓷宜眼睛都沒睜開,說話時仍是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就好像剛才演的那一出戲耗費完了她所有的精力,但她又句句不饒人:“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樣。”
程星還準備說些什麼,薑瓷宜便道:“又累又困的。程小姐,你要是還有話就追出去跟你妹說,我不想聽。”
程星:“……”
這種情況下,程星隻能憋出一句你好好休息,便離開病房。
後來再回去,薑瓷宜也一直睡著。
一夜過去,程星終於恢複了些氣力,但也成功把自己弄出了多個傷口。
早上護士給她換過藥之後,她就出了病房,在長椅上坐了很久。
她昨晚給原主的手機充好了電,今早拿出來用面部解了鎖。
手機裡的聯係人比她原來多很多,大多是些富二代官二代,進的群也五花八門,有約她去馬爾代夫海灘上曬太陽的靚女,亦有約她去拉斯維加斯豪賭的靚仔,還有約她去高爾夫球場打高爾夫的,約她去[釋煙]吃飯的,約她去望青山上賽車的,純粹一大型社交現場。
簡稱,I人地獄。(INFP)
很不巧,程星就是那個I人。
這種社交場合,她去一次歇個一周都無法治愈。
但她也沒敢刪除原主的好友和聊天記錄,就是通過原主和平日裡那些人的聊天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然後儘力偽裝一下。
畢竟她還不想讓人看出她直接換了個人,她要是告訴彆人這是穿書,最好的結果是被關進精神病院,壞一點被送進研究院裡剖開腦袋看看。
所以該裝還是裝。
薑瓷宜已經對她有所懷疑了,程星之所以鎮定,是因為她如今確確實實是程星。
她身上流著的血是程星的,不管用什麼科技手段,都無法證明她不是程星。
她不會讓自己陷入自證難題,就讓彆人證明她不是程星好了。
她之後所有出現的反常,都可以稱之為:回頭是岸。
甚至她可以編那種神話故事出來,就說是睡夢中被菩薩或者佛祖點醒了,所以想要好好做人。
程星在網上找了半小時,編了一個很能唬人的故事出來。
在她正在對編的故事查漏補缺時,就聽到清脆的一聲喊:“程星,你乾嘛呢?”
她立刻把手機屏幕切回到主界面,耳邊傳來軲轆碾過地面的聲音,一抬頭看見鄭舒晴正推著薑瓷宜逆光走過來。
薑瓷宜的披肩長發隨意用鯊魚夾夾起來,沒戴任何飾品,隻穿著藍白相間條紋的病號服,還有大概是鄭舒晴怕她冷,給她披上的杏色呢子外套。
很樸素的打扮,但被她那張臉卻襯得不普通。
程星微怔,然後就聽鄭舒晴輕笑一聲:“你都見過我們薑薑多少次了,怎麼還是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程星這才回過神,“抱歉。”
“覺得抱歉的話就跟我們薑薑去民政局走一趟吧。”鄭舒晴的敵意比昨天少了許多,但隻是從外表的鋒利變成了內裡的軟刃:“我們薑薑等你很久了。”
“啊?”程星抿唇,看向薑瓷宜:“我們不是說好不離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