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晚上馮斂臣回到家,譚仕章在廚房炒飯,馮斂臣換了鞋走到門口:“找到了嗎?”

油煙機嗡嗡直響,譚仕章背對著他沒有聽見。

蛋包飯端上桌,吃飯的時候,馮斂臣又問了一遍,譚仕章瞥他一眼,起身走向門口衣架。

馮斂臣叫他一聲:“不急,吃完飯再找就行了。”

譚仕章則沒吭聲,重新走回來,把一顆綠色的玻璃放在桌上,又端起自己的碗。

說他不高興,看不出什麼來,說他高興,表現得也不像,臉色一如尋常。咪咪照例在腳底下蹭來蹭去,吃完飯馮斂臣給它換水,譚仕章把碗筷端到廚房,不一會兒傳來嘩啦的水聲。

馮斂臣又走到廚房門口,站在背後看他:“你怎麼不用洗碗機?”

譚仕章的肩膀很寬闊:“才幾個碗,沒必要這麼麻煩。”

馮斂臣找了個盒子,把他練手的那塊玻璃裝起來,扔到抽屜裡。

小時候父母經常吵架的孩子,對彆人的情緒變化尤其敏感,在馮斂臣印象裡,母親吳滿香像個不饒人的炮仗,丁點大的事就大動乾戈,父親用她的話講是“一磚頭打不出一個屁”,保持完全麻木和封閉的態度,悶頭悶腦,半個字都不願意和她多說。

家裡永遠在吵鬨和冷戰,能講得通的事一定要無理取鬨,好好說句話好似難過登天。

馮斂臣向來認為譚仕章屬於能夠“講道理”的那一類,他們的相處模式也維持在一個穩定態,在這方面他有點惰性,不太希望為無謂的原因耗費精力,更不想掰扯講不清的道理。

譚仕章出來的時候,馮斂臣盤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咪咪窩在他腿彎裡。

譚仕章在屋裡繞了一圈,突然問:“後天我們要不要去乾點什麼?”

“後天?”

“周六啊。”

“我不確定。”馮斂臣說,“營銷部不是有活動,你們不用配合嗎?”

“去不去都行,捧個人場而已。”譚仕章說,“那你是要加班了?”

馮斂臣說是,他便沒再開口,兩人相安無事,各占一邊沙發。

隻是馮斂臣心頭莫名鬆了口氣,又說不出來為什麼,隻是有點想歎氣。

洗漱完到睡覺的時間,譚仕章從另一邊掀被子上床,抱著馮斂臣親個不停。

求歡的意思彰然若揭,然而這才周四,第一天還要上班。

馮斂臣扭頭看他一眼,譚仕章穿了件係扣的睡衣,扣子敞開大半,露出結實的胸肌輪廓,嘴唇有一下沒一下蹭著他的耳郭,暗示性強烈,空氣中荷爾蒙激素的濃度極具上升。

況且氛圍正好,照明燈關了,隻留一盞夜燈,臥室陳設都像隔了一層柔光濾鏡。

馮斂臣翻了個身,抱住他的脖子,感覺一隻手探進來,柔和但堅實地摩挲著他的後腰。

次日早上,對著鏡子打領帶的時候,譚仕章突然又問:“那周日呢?”

馮斂臣背對他,也在打

自己的:“你問有沒有事?”

“對。”

“周日待定吧(),但應該沒事?[((),你有什麼打算?”

譚仕章正了正領帶,從鏡子邊緣看他後腦勺:“譚恩雅說海洋樂園最近在搞活動。”

鏡中馮斂臣回頭,用驚奇的眼神望著他:“你想去遊樂園?”

譚仕章面色如常,馮斂臣卻沒立刻答應,隻是又狐疑地看他兩眼。

出門會有被撞見的可能,隻是城市那麼大,未必出門就一定遇到熟人,也沒道理因為擔心就永遠不出門。但是話說回來,兩個大男人去海洋樂園,分明不是什麼必要的出門理由。

遊樂園搞活動,和他們有什麼關係,高中生約會嗎?

兩條胳膊從後面抱了上來,譚仕章用的須後水味道也飄過來,馮斂臣腦海裡甚至出現跟他不搭的一個詞,“黏人”。但是這個詞出現的時候,他胸口同時還有種奇怪的感覺浮現,好像一根細細的蛛絲般的線,說癢不癢地在心頭搔刮。

馮斂臣給的答案是到時候再說。

結果到了周末,根本沒得選,周六日兩天全部加班,彆說去玩,回到家就已經半夜三更。

且工廠有批貨出了棘手的問題,負責人解決不了,緊急上報到譚仕章這個層級,他也沒心情再提什麼海洋公園。

誰知拖到下個周末,譚仕章又問起出去玩的事,說是活動還沒結束。

簡直讓馮斂臣相信他是真心想去看水母了,雖然從譚仕章的表情上,並看不出這種迫切。

可惜依然沒能成行,趁暑假還沒結束,馮斂臣的母親和繼父決定帶他弟弟到金城玩兩天。

——他弟弟胳膊拗不過大腿,在家裡挨夠了母親的絮叨和父親的幾頓暴揍,終於勉強同意繼續學業。這次青春期叛逆算被鎮壓成功,打一杆子要給幾個甜棗,因而有了這次出行。

馮斂臣開車去火車站接人,把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接到預定的酒店落腳。

車停在門口,吳滿香才反應過來:“怎麼到酒店住,你自己不是有房嗎?”

馮斂臣說:“我那裡地方有限,不一定住得下四個人,酒店更方便。”

“怎麼就住不下了?”吳滿香道,“小東不是說你家兩張床嗎,你睡一張,我和你弟弟睡一張,你叔叔睡沙發,你就是不會過日子,心裡沒個成算,酒店要花多少錢?”

“小東住的那張床被白蟻蛀了。”馮斂臣心平氣和地說瞎話,“他走了之後才發現的,家裡鬨白蟻,還請了消殺公司上門打藥,所以既住不下,也不方便。”

吳滿香還是嘮叨,有點不滿意地說浪費錢,馮斂臣不為所動,幫她把行李提下來。

但是但凡去了他家借住,哪可能真像吳滿香說的那樣分配,出於禮節,總不能讓繼父睡沙發。隻能是馮斂臣把主臥讓出來,給他和母親一起住,客房讓給弟弟,自己睡兩天沙發。

單純為了客人打兩天地鋪,當主人的其實並不介意,隻是繼父又不一樣,在馮斂臣眼裡,他更

() 像個生疏隔閡的陌生人,十幾歲的時候,礙於吳滿香,強行捏在一起組成一家人。

他已經主宰自己的生活,不情不願的事就可以不再做,到現在偶爾馮斂臣想到這個事實,還會覺得慶幸,雖然吳滿香可能有點遺憾。她的年紀大了,而大兒子已經超出掌控範圍。

但退一步說,即便馮斂臣能容忍彆人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間,也不能想象母親和繼父睡在他和譚仕章滾過的床上,實在太怪異了。

譚仕章沒能去成的海洋樂園,反而馮斂臣陪他母親一家人去了。全家人一半就是衝這個景點來的,他弟弟瘋坐了幾趟雲霄飛車,玩得儘興說餓了,又要去吃海洋餐廳。

吳滿香嫌貴,要他吃帶來的面包,母子倆爭執不下,誰也不能說服誰,站在路邊拉鋸。

繼父百無聊賴地坐在遠處長椅上,無視園規,手指間夾著煙,時不時抬起抽一口。

馮斂臣索性也走開了一點,遊樂園建在山上,山腰山腳各一半,他俯身往下看,歡樂的氣氛確實比想象中有趣,他拍了幾張照片發給譚仕章,對方不知道在忙什麼,沒有立刻回複。

晚上返程的時候,才看見譚仕章發的消息:“好玩麼?”

馮斂臣回:“還可以,下次有機會可以來看看。”

不過遊樂園的活動他們倆沒趕上,隨著暑假結束,活動也結束了。

跟著就是九月新學期開始,迎來的第一個節日是教師節。金鳳祥推出“園丁有好禮”活動,本質上還是營銷,隻要顧客拿出擔任教輔工作的證明,都可以享受折扣。

同時這個時節,也有一大票畢業生正式入職,作為管培生在各個部門實施輪崗。

馮斂臣在公司吃早餐時還在用手機看名單挑人,走到食堂門口,正遇到譚月仙。

她面色肅然,向他招手:“斂臣,正好,你吃完飯來一趟。”

馮斂臣跟她一起去辦公室,譚月仙先問:“跟薛青平對接的工作有問題嗎?”

馮斂臣道:“暫時沒有。”

譚月仙說:“沒有就好,還有件事想告訴你,紅海集團還是會和我們簽訂戰略合作協議。”

大概誰都沒想到,已經黃了的事還能扭轉,馮斂臣問:“他們怎麼會突然改主意?”

因為紅海集團亞太地區的總裁不再是羅凱森了,副總裁Steven升遷,取代了他的位置。

上市公司的高管變動有義務進行披露,但對方的公告還沒發布,譚月仙是通過一些渠道獲得的小道消息。據說羅凱森不是調任,是被驅逐出管理層,聽起來不會是個愉快的故事。

但不管怎麼說,Steven是傾向譚氏的,所以這塊餅拋出去一圈,最後竟還是回到鍋裡。

雖然出乎馮斂臣意料,聽聞消息,他卻不覺特彆吃驚,反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每個大公司都有自己的派係鬥爭,不為外人所知,紅海集團也不例外。

Steven一行人在過年之前就早早來到中國,譚氏的積

極接觸,團隊成員不統一的意見,Steven、Andy和羅凱森三個人之間微妙的摩擦,甚至Andy和譚仕章始終保持的聯絡……

現在想來,很多蛛絲馬跡的小事好像都能微妙串聯起來,背後隱隱暗潮湧動。

當然,首先肯定要恭喜他們的老朋友Steven乾掉了競爭對手羅凱森。一山不容一虎,Steven想當上贏家,看來必須踢走羅凱森。隻是Andy甚至譚仕章,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譚仕章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態度,何苦那麼熱心彆人的家事?

Steven再親譚氏,自己亞太總裁的位置還沒坐穩,為什麼就已經要拿合作來換?

當著他的面,譚月仙拎起聽筒,按了幾個鍵,那邊譚仕章接起來:“怎麼了?”

譚月仙說:“我們在說紅海的情況,仕章,你也來一下。”

十分鐘後譚仕章進門,通身黑色西裝,顯得氣勢格外壓人。

馮斂臣注視他走近,四目相對的時候,馮斂臣揚了揚眉梢,譚仕章嘴角浮動,掠過幾乎察覺不到的一絲極淡的笑意,旋即無影無蹤,輕微得像是錯覺。

“羅凱森和Andy掰了。”譚仕章事不關己地解釋,“後面還要分財產,雖然沒結婚——應該沒結吧,他們老外的事,我們也不清楚,但是這兩個人的財務要扯清楚有得麻煩。”

馮斂臣此時已經想明白:“羅凱森這算是成也Andy,敗也Andy了?”

譚仕章從兜裡掏了包一寶糖,分給他和譚月仙一人一顆:“隻能說羅凱森這人沒有自覺。靠吃軟飯上位,把人伺候舒服不是最基本的麼?做不到就罷了,這幾年羅凱森野心一直在擴張,不僅不耐煩再伺候,自己胃口還越來越大,一心想往上爬,怎麼可能不被一腳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