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第7章

譚氏集團立足中高端珠寶市場,旗下最主要的產品線之一是老牌連鎖珠寶品牌“金鳳翔”。

鳳翔金行也是譚家起家的前身,早在民國時期,即是金城本地家喻戶曉的老字號。

說起譚儒起家的事跡,他年輕時從父親手裡繼承金行,經營有方,廣設分行,規模不斷擴大,後來又以現代公司製度改革傳統作坊模式,最先創辦的牌子就是“金鳳翔”,主營黃金和鑽石飾品,如今營收占比在集團所有業務裡超過五成,全國範圍直營及加盟店近四千家。

如果要進行更具象化的形容,不管是一二三四線城市,大約在很多消費者印象裡,走進任何一家商場一樓,第一眼十有八九看到的就是那個設計顯眼的的黑金門臉。

馮斂臣剛戴好手套,便聽店員竊竊私語:“是不是他?那個討厭鬼又來了。”

站櫃台就是什麼樣的顧客都能遇到,其中不乏古怪和不講理的人。

馮斂臣抬頭看了眼:“你們去忙彆的吧,這個客人我接待。”

兩個小店員套著得體的職業裝,一個猶豫:“店長,要不還是我去吧。”

馮斂臣說:“沒事,你去忙彆的吧。”

他空降到這間百貨大樓金鳳翔門店有一段時間,底下小店員們甚至有點誠惶誠恐。

畢竟是總部派來的大佛,以前跟在董事長身邊的大助理,年會的時候站在台上發言的。

本店出什麼事了需要他過來坐鎮,難道是營業額特彆不達標,還是有什麼需要整頓的?

隻有副店長那小夥子不太高興,他原以為店長走了,自己順理成章該把這“副”字去了。

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馮斂臣來了以後,倒是半點架子沒擺過,迎來送往,讓人如沐春風,都不太像他在總部的樣子。他就是這點好,六邊形戰士,放在什麼職位上就乾什麼事,從沒有怨言寫在臉上。

店員吐槽的客人是個穿黑衛衣的男生,二十多歲,略胖,衛衣上還印著卡通圖案。

看年紀和穿著都不像黃金首飾的消費群體,但他已經是第三天上門了。來了就讓店員把首飾從櫃台拿出來,一樣樣試戴、把玩、挑剔,磨蹭一天,全店都看個遍,再兩手空空走人。

顧客試戴不是問題,試了不買也不是問題。但這哪是想看首飾?這更像來找茬的。

那男生來的第一回,是店員負責接待,以為就是個閒得沒事的,誰知送走了,第二天又來,才換成馮斂臣陪他耗,解放店員去乾彆的工作。

這男生衣服好像都不帶換的,今天依然穿的那件衛衣:“給我把這個拿出來。”

馮斂臣照辦,十足耐心。

看就看,店裡布滿高清監控,剛升級的進口防盜裝置,一鍵報警設備,偷是不怕偷的。

最近和好友二張在小群閒聊時,張遠山還猜:“是不是那個副店長找人給你使絆子?”

馮斂臣當時回答:“未必是他。”

張遠山問他怎麼知道,馮斂臣倒沒直接回答,隻說直覺。

副店長不像有這“小聰明”的人,馮斂臣也沒想過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他接。

每家門店經營都會遇到大小意外,如果事情大,是要往總部層層上報的。但眼下這個情況,遠沒那麼嚴重,暫時隻是壓下來,靜觀其變。

但還是傳到了譚皓陽的耳朵裡。

或者不如說,他自己主動在關注馮斂臣的動向。

聽聞譚仕章讓馮斂臣去站櫃台的時候,譚皓陽都險些為他堂哥的腦回路嗤笑出來。

他當然知道,譚仕章是心眼不比針尖大的人,但譚皓陽原本就是抱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態,想看看這兩個人誰能磋磨誰。他本以為以馮斂臣那個孤高的脾氣,不多久就會甩手走人。

不料這回他估計錯了,人家意外地能屈能伸,讓站櫃台,還就真的瀟灑地去了。

沒見到馮斂臣沒破防,譚皓陽反倒不樂意,心血來潮,他想去親眼看看。

江一眠來找譚皓陽黏糊的時候,便撞見他正從董事長辦公室往外走。

股份轉移設計稅務、工商的問題,公司的很多重大事項沒那麼快交接完成,因此董事會不急召開。譚皓陽現在職銜上算是代總裁,但譚儒的辦公室已經收拾出來,提前給他在用了。

江一眠在這豪華辦公室前面乖巧軟糯:“Honey你去哪?”

譚皓陽簡單地說:“巡查門店。”

江一眠腦子快,這少爺現在春風得意的,哪個門店特彆需要他巡查?

他心頭咯噔,有點慌,撒嬌抱住譚皓陽的腰:“現在?改個時間去不行嗎?”

譚皓陽以為他想親熱,心裡沒當回事:“你倒是想我正事不乾,天天陪你鬼混。”

江一眠現在腦子裡其實真沒鬼混的事。

他怕自己露餡。實話說,馮斂臣他們店裡遇到那個奇葩顧客,是江一眠找個朋友,給了點錢派去的。本來這也無傷大雅——又沒有怎麼樣,不偷不搶,就是給討厭的人惹點麻煩。

就這麼點屁大的事,難道他馮斂臣還真上報到了總部,不然譚皓陽怎麼想到去看呢?

譚皓陽不是好欺負好糊弄的性格,江一眠怕真撞上了鬨起來,小事化大露什麼馬腳。

“哪有這回事——”江一眠扭腰,“我怕你偷偷摸摸的,跟死人臉還聯係嘛。”

“什麼死人臉死人臉的,讓你喊幾句出出氣得了,還沒完沒了了。”譚皓陽說,“他不就以前批過你幾句,瞧你這小人得誌的德行,死人死人的掛在嘴上,你也不嫌晦氣。”

江一眠噎了一下,撒嬌賣癡,還是跟著上了譚皓陽那輛招搖的法拉利。

去的路上,江一眠悄悄發了兩條消息,對面沒回,還被譚皓陽瞥見了:“跟誰撩騷呢?”

江一眠藏起手機:“沒有,就是工作消息。”

*

他那個同學確實沒功夫看消息。黑衛衣這會兒正坐在貴賓室,面前一杯

清茶,熱氣嫋嫋。

譚仕章氣度雍容,貴氣逼人,但是態度十分和藹:“先生的預算是多少?”

人都欺軟怕硬,他看起來就有錢有勢的,黑衛衣本能地先慫了一截:

“我……隨便,我就先看看。”

“懂了。”譚仕章還是笑容可掬的,“那是想看什麼類型的產品?”

“給家裡老爺子過生日……算了,但我看你們這兒都是項鏈耳環的,我還是去買表吧。”

“表我們也有的。”譚仕章說,“您需要懷表還是腕表?”

“啊。”黑衛衣面色尷尬,他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臉上逐漸漲紅,“今天不用了,我待會兒還有事呢……”他對上譚仕章的眼睛,“哎,腕表吧,腕表。看就看唄。”

貴賓室門口噗地一聲,聽不出有人在拖什麼東西,還是憋笑沒憋住。

半小時前,譚仕章突然到店巡查,那時黑衛衣就趴在櫃台前頭,要看一排金手鐲。

馮斂臣不急不躁,指哪個就給他拿哪個。黑衛衣挑挑揀揀,還沒注意店員眼神異樣。譚仕章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迎上前去,先感謝他對“金鳳翔”品牌的認可,又為客人一連幾天都沒挑著稱心合意的首飾真摯道歉,稱品牌設計能力不足,好聲好氣,把人請到貴賓接待室。

他說話有種不容反駁的氣場,黑衛衣稀裡糊塗跟著他走了。

沙發坐了,茶上來了,才覺得屁股下紮了針。

譚仕章想了想:“我記得有款譚氏五十周紀念款年陀飛輪黃金腕表,時尚和經典結合,日常佩戴都很百搭,小馮,你看看店裡有沒有,沒有的話,讓他們從總店配貨。”

馮斂臣說:“這個需要查一下係統。”

黑衛衣咳嗽:“還要配貨?我沒那麼多時間啊,太麻煩我就不看了。”

譚仕章和顏悅色:“這您不用擔心,就算要配貨也快的,不麻煩。手表這東西,和首飾一樣,隻有親自戴一下,才知道款式設計合不合適——合適了,還要您心裡真的喜歡,再考慮買不買的問題。您儘管放心試,不合適的東西,我們總不能強買強賣不是。”

馮斂臣一出門去,小店員個個捂著肚子,拉起臉裝作若無其事,幫忙去倉庫找貨。

除了譚仕章說的那款,還有十多隻不同的金表,送到貴賓接待室,明晃晃一排很壯觀。

譚仕章打開盒子,親自為客人佩戴:“您可以感受一下我們的立面拋光和衝剪工藝,表盤是足金的,但是我們都知道純金比較軟,所以用了革新的5G工藝,能達到K金硬度——”

冰涼的表鏈貼在肥圓的手腕上,譚仕章溫文爾雅,他低著頭,把表鏈一點點收緊。

修長的手指施了點力,往下一按,哢噠。

黑衛衣覺得熱,鼻尖真的冒了點汗。

他隻想趕緊脫身:“真的算了,我覺得就一般般……不好看。”

譚仕章微笑著說:“那再試試其他款式呢?我給您戴戴試試。”

他換了另一隻表,給對方扣在腕上,黑衛衣想抽回來,卻被譚仕章牢牢握在手裡。

譚仕章態度專業,換一款他就詳細介紹一番,黑衛衣腦子卻是空白的,基本沒聽進去。換到第五隻的時候,譚仕章錯手,沒把卡扣卡緊,一鬆手那隻表就迅速滑脫,險些摔到地上。

多虧譚仕章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有驚無險,然而茶杯被撞倒了,熱湯橫流。

黑衛衣幾乎跳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你搞什麼!”

譚仕章連連道歉:“很抱歉,沒給您良好的購物體驗。”他承諾,“不然這樣,這裡這些腕表,您如果有看上的款式,我個人可以做主,給到您一個五折的折扣。”

黑衛衣有一瞬間竟真心動,如果拿去倒賣好像是劃算的:“真能五折?這個多少錢?”

馮斂臣接口,輕描淡寫:“那款是裡面價位最低的,不過數字很吉利,六十六萬。打完折三十三,喜歡的話,我給您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