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0117 字 7個月前

商明寶來不及分辨他話裡的意思,便被他緊接而來的第二句問懵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問:“可以嗎?”

不需要明確是什麼東西可不可以,也不需要她出聲回答。她受驚藏怯但絕不躲閃的眼神,她呼吸裡的升溫,以及她像是站不住了似的跌了一步卻剛剛好踩在他鞋面上的籃球鞋,都替她作了回答。

粉色麂皮籃球鞋綿軟而混亂地又往後跌了幾步,直到腳後跟砰地一聲,磕在了門板上——

連著它的主人一起。

商明寶被壓在門扇上,覺得向斐然今天給她的吻氣勢洶洶。

她兩隻手也都被他壓住了,剛剛還玩著煙的、修長有力的手,如此分明且強勢地扣進了她的五指之間,手臂上青筋突得厲害。

商明寶根本沒有抵抗,閉上眼,生疏地與他交吻,亂七八糟且毫無章法。但她能回應的餘地很少,因為察覺到她回應的向斐然,吻得比一開始更凶,吮著她的下唇,掃著她的齒面。

在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一秒遲疑過後,他的舌尖探了進去,勾纏住商明寶的。

舌面摩挲的細膩觸感,像一柄最輕柔的塵刷,輕輕地掃過了向斐然的靈魂。

電梯運行的隆隆聲七上八下,似乎隨時會有人從那道門裡走出。

“有、有人……有人……!”商明寶含糊地支吾著,躲過他的吻,劇烈地喘了一口。

向斐然的眸底看不到光,喉結跟著喘息一同滾得厲害,想也不想便重新吮了上去,一邊從她指尖摘出鑰匙扣,閉著眼,精確而直接地插入了鎖孔。

喀噠一聲,鎖開了,門板隨著慣性砰地撞到了牆上,又再度被被商明寶和她身上的重量、力道懟得嚴嚴實實的。

商明寶跟貓似的推了推向斐然:“……#&%!”

這跟在外面有什麼區彆!

“關……唔……關、關門……”

又是震天動地的一聲砰,這次門終於關了——是被向斐然反手甩上的。

商明寶的帆布袋、手機、外套都掉在了地上。屋內雖然供暖充足,但隻穿了一件貼身針織衫的她卻抖得厲害,即使是被向斐然全然地擁抱在懷裡,她也控製不住。

安靜得沒有人氣的屋子,被熱度和喘息填滿。

向斐然毫無預兆地停下,一手撫住商明寶的臉,拇指揉著她的下唇。他的臉上幾乎是面無表情,不見情動,隻有眸色暴露心底的不清白。

商明寶的眼眶、兩頰和鼻尖都緋紅,唇瓣肉眼可見的比剛剛腫了,被他吮的。琥珀色的瞳孔裡,水霧蒙蒙,既怔然,又埋怨。

她認認真真地說:“沒有你這樣的,半個月都想不起我,一找我就……這樣。”

向斐然的掌心壓著她的後腦,“商明寶,人每天平均會產生7萬個念頭,半個月就是一百零五萬,這一百零五萬個念頭都有關你。”

商明寶臉熱心慌:“向斐然,你不要仗著你是博士就胡說八

道……”

向斐然閉了閉眼,覺得自己無可救:“有沒有胡說八道,我自己心裡清楚。”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半個月他是怎麼度過的。

他試圖命令自己丟掉這兩分的喜歡,讓自己從這場烈火燎原的重逢中冷靜下來,並嘗試推導出一個“你也根本沒有那麼喜歡她”的結論。

從閣樓偶遇後,他的精神就一直處於高位飽滿的狀態,這他媽是一種病態。生活的每一道縫隙都塞滿了她,打開社交軟件無比勤快,一想到要跟她碰面就心跳加速,潛意識裡總在找理由電聯她,但因為沒有理由而憋死自己。

這種病態,可能是源自於過去三年他沒有徹底將她忘乾淨,而在異國他鄉的重逢又是如此意外,他把海外求學的孤獨感、對同胞天然的渴求親近之情,全部都移情到了商明寶身上,並和三年前的悸動交織混雜,以迅雷之勢擠占了他所有的情感空位。

冷靜下來。

第一,這隻是移情。

第二,人不可能對一個隻相處過十幾天的異性產生一千天的念念不忘。

第三,他沒理由這麼喜歡她。

但是。

第一,他有海外求學的孤獨感嗎?就算是弗洛伊德親自來給他做夢的解析,答案也隻會是沒有。

第二,他有對同胞天然的渴求親近之情嗎?很顯然也沒有。

但是的但是,他還有最後一點——他沒理由這麼喜歡她,即使她漂亮、可愛、天真、單純、爛漫、善良、有一點撩人心癢的嬌氣、一點讓人無奈的個性、一點讓人不忍揭穿的笨拙、一點天然的嬌憨、一點沒見過世故的純然、一點脆弱和完美適配的堅強、一個讓人不自覺就想關注她的已經治愈的心臟病,以及一雙漂亮的、被痛苦攫取時與他對視、令他忘卻周遭所有聲音的眼睛。

這樣的女生難找嗎?不難吧。

向斐然甚至思考過,那天高燒下的吻是不是也助紂為虐了。他閱覽了近十年的高分文獻,以確定人在高燒時是否會分泌某種激素讓人對吻的成癮性大幅提升,查閱無果後,向博士難得走進了旁邊那棟辦公樓,找到了相關生物醫學方向的博士,問:發燒時是否會分泌或提高某種信息素從而給大腦偽造成癮幻覺?

對面博士:“……nope.”

做科研,思路的靈活變通很重要。

在所有路都被堵死以後,向斐然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另一種表述:

“向斐然喜歡商明寶,是一件在科學上無法被證偽的事。”

那天,在午後的昏昏欲睡中,這句話如一行鮮明的代碼,鑽入他閉目養神的腦海中。

他睜開清明冷然的雙眼,薄唇緊抿的臉上,是某種難以言喻的、不敢置信的自嘲。

為什麼要千方百計為自己喜歡商明寶一事找到正當理由?

難道,喜歡她一事有害?

向斐然,你真他媽發文章發到腦溝回堵塞。

後來,唯一的事情便隻剩下了他是不是要這兩

分的喜歡。

他給了自己時間,沉默地觀察、不斷地內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宛如一場苦修,隻為了將她從他的意識領地清除出去。如果他有耐力的話,這場實驗會持續更長,也更意味著他確實可以放下。

但,到此為止了。

他要這兩分。

·

向斐然深深地看了她一陣。

她幾乎快哭了,雖然沒真的哭,但下睫毛已經被沾濕,那是被他吻出的、不由自主的生理反應。

他鼻息裡哼出一聲輕笑,手掌在她腰後帶起一陣酥麻:“都親成這樣了,也隻是date?”

商明寶漲紅了臉,抬起手來,似乎想扇他一巴掌,被他不由分說地按住了:“乾什麼?親完了就不認賬了?”

商明寶輕輕踢了他一腳,反被他按到懷裡,下巴抵著他俯身的肩膀。

她不動了,耳邊聽到心跳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

這間公寓一看平時就沒有人來住過,向斐然看穿卻沒戳穿,隻是將陽台門撳開了一道風,讓空氣流通。

客廳角落裡,那株60美刀的聖誕樹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向斐然摸出煙盒,坐在第一次吻商明寶的窗台邊,翻過手腕比了比:“可以嗎?”

他剛剛要吻她之前也是這麼問的,商明寶身上熱潮未退,潦草地點點頭,甚至都不敢看他:“下次彆問了……”

向斐然將煙抿進唇角,垂著臉悶聲笑了一下:“你是指哪個?”

商明寶恨不能把手裡的衣架扔他身上。

其實她有點想抽煙,平時要躲著蘇菲已經夠辛苦了,現在還要加個他,憋死她得了。為了不被發現,她抽很細很淡的女士煙,倒沒有什麼癮,隻有時候課題小組討論得煩了,或者課間犯困時才抽上一根。

她潛意識裡還是覺得抽煙喝酒不乖,而向斐然喜歡的,大概是曾經那個很乖很嬌氣的她。

在這裡若無其事地將衣帽掛好,有一種跟他一起同居在這裡的錯覺。

想到這一點,商明寶衣服也不掛了,隨手扔到床上。

因為今天在東區彆墅那裡要身體力行地乾一些體力活,她今天穿得很修身,一件淺灰色的法式方領長袖針織衫,將她襯得肩頸修長,兩根鎖骨纖細平直,而平時沒有注意過的女性曲線卻前所未有地凸顯出來。

向斐然像是今天才跟她見了第一面似的,莫名被煙嗆了一口,將視線不著聲色地移開了。

等商明寶接完一通越洋電話後,向斐然撚滅煙,提議說下去走走。

穿過不遠的兩個街區,就是中央公園。

十二月的中央公園已很蕭瑟,葉子基本都落光了,隻剩枝椏。今天陽光好,將那些商明寶叫不出名字的喬木枝椏曬成銀白色,像火焰伸向藍天。淩晨又下新雪,敷在乾枯的草坪上,像是某種黑白分明的山水畫。

這麼冷的天也有人在彈唱賣藝,但他自彈自唱的曲子很怪,難聽得有一種貓在五線譜

上滾過的彆致,因此面前攤開的琴盒裡收獲可憐。

向斐然從衝鋒衣口袋裡掏出一張二十美元,彎腰放進他的琴盒裡,跟他說:“幫我問一下旁邊這位小姐,一對男女接過三次吻後,是什麼關係。”

小哥轉向商明寶,手中撥出一串琴音後,用怪異的民謠調子彈唱道:“oh~美麗女孩,告訴不安的我,接過三次吻的我們是什麼關係~”

商明寶:“……”

她瞪了向斐然一眼,也抽出一張面值二十的美鈔:“幫我告訴旁邊這位向博士,我們才date過一次,沒有那麼快。”

小哥於是轉向向斐然:“……oh~Doctor——”

向斐然抬了下手,及時製止住了他的聲樂汙染,又放下一張紙幣:“問她,誰教她這麼跟人玩曖昧的。”

小哥轉向商明寶:“……oh~美麗——”

商明寶丟下一百美金:“問他,誰教他這麼會接吻的?”

小哥轉向向斐然:“……oh——”

向斐然:“告訴她,這不算會。”

小哥放下吉他,也不起調了,直接大白話問:“那你還會什麼?——小姐,你是不是想問這個?”

商明寶:“……”

誰想問這個啊!

怒氣衝衝地轉身走了。

向斐然抽出兜裡最後一張二十美元,彎腰放進琴盒,說:“問得好,impressive。”

他輕易地追上了商明寶,漫不經心地澄清:“我什麼都不會,包括接吻。你覺得我會,我很意外。”

商明寶耳垂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麼,緋紅一片:“沒有在誇你的意思……”

向斐然把她的手握進手裡,緊之又緊。

他們後來一直沿著步道走了很久,一直走,一直走,幾乎快到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那邊。商明寶很久沒走過這麼遠的公裡數了,除了在跑步機上。空氣的冷冽感,通過呼吸在肺部、在體內留下了鮮明的記憶。

從此以後,每當呼吸到這樣冷冽的冬日空氣時,她總會想起這條叫做“文學大道”的步道,以及牽著她的手。

她覺得不夠,走了那麼遠,兜了一整個大圈,仍覺不夠。

回到他們走進來的那個入口,漫步到地鐵站,該分彆了,他很壞,在這個時候逼她:“如果你真的那麼為難,也可以拒絕我,不必考慮我的反應。”

匆忙的人流和車流,給了商明寶心頭一種緊迫的氛圍。

她緩緩地意識到,向斐然對她的喜歡,已經是一件斬釘截鐵、覆水難收的事。

她蹙緊眉心,第一次用帶著微弱懇求的眼神望他:“斐然哥哥,你不明白。”

她從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家世,那是遠比隨手答謝他一百萬更超出想象的程度,隻要她想,她可以躺在沙發上靠信托過上比全世界99.999%的人都更奢靡的日子。但是,沒有任何一個頂級家族是靠成為一座孤島來保全自己的,這個圈子遠比熱帶雨林裡的樹

根更為盤繞錯雜,既然沒有什麼契約是萬無一失的,那麼,就隻能靠最原始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剮肉帶血、唇亡齒寒了。

她的父母是聯姻,她的大哥因為試圖抗拒聯姻而付出沉重代價,她大姐雖然尚未婚嫁,但所有潛在對象無一不是頂商或名門,之所以沒定,是因為商家和她自己還沒有冷靜地想好要布局在哪一處:體育賽事?造船?娛樂博.彩?酒店?還是奢侈品?或者,政界?或者,是地圖上的哪塊市場?

身為這樣家庭的幼女,她沒有多少婚戀選擇的餘地,這是金錢帶給她的絕對自由之外,唯一的枷鎖。

伍柏延和伍夫人對她的殷勤,她不是看不懂。但是,伍家還不夠格。

是的,就連在上東區擁有一棟彆墅、在紐約耕耘三代的伍家,都還不太夠。

向斐然看著她的雙眼,勾了勾唇:“我明白。”

商明寶還想說什麼,向斐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你拒絕那個蔣什麼的,不是很有主見很斬釘截鐵嗎,怎麼到我這裡就不行了?”

蔣什麼的,姓名被他們一同忘了。隻記得那天下山以後,他向商明寶表白,就站在前來接他的勞斯萊斯旁。

他的表白直接生澀,但帶著高中生獨有的那款生鮮熱烈。

方隨寧在屋簷下看戲,想找向斐然時,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開了。

他人是走了,但聽力還健在,半蹲在牆角,照看他上周剛種下去的鐵線蕨的葉片,指尖觸著,目光微微地走神。

商明寶那時拒絕得很乾脆,總覺得有一道視線也同樣在等她回答。她以為是他,以至於明明在拒絕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心跳卻悸動起來。

拒絕完了才敢若無其事地回頭,發現隻有方隨寧在看她。

商明寶這會兒翻舊帳:“你怎麼知道我拒絕得很有主見?你不是走了嗎?”

向斐然笑了一笑:“耳朵沒聾。”

“你關心嗎?”她像是打啞謎一般地問。

“關心。”

“那時候就關心?”

“那時候就關心。”

商明寶目光一頓,呼吸輕輕地窒住:“那時候就喜歡我?”

向斐然抿抬唇角,屈指在她額頭點了點:“妹妹,少一點自戀。”

即將到來的晚高峰人流裹挾著他們。

向斐然凝視著她的雙眼,那雙從來都很堅定銳利看透一切的眼中,在華燈的喧鬨下,克製地翻湧著商明寶無法讀懂的複雜。像夜幕下的淵,可是她想看清時,一切卻都已經了然無痕了。

“商明寶,我明白。”向斐然再次安靜地說:“所以,兩分的喜歡剛剛好。”

而他百分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