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覆蓋住了剛剛離開遠去的那一行新鮮的自行車轍印。
商明寶噴嚏不停,廖雨諾趕緊推她進屋,一邊酸溜溜地說:“你早認識他,你也不說?虧我跟你講了半天向聯喬。”
“他是姓向,可我不知道他爺爺叫向聯喬。”
當年去方隨寧哪兒過暑假,方隨寧隻低調地介紹她外公是大學教授,教國際關係與政治。商明寶是在後面幾年才緩悟過來,她父母怎麼可能輕易地把她丟到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夏令營隊友家中?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是經過篩選、安排的。
即使如此,溫有宜對她發作了兩次室上速也十分自責後怕,在這之後到手術期的兩年間,商明寶竟再也沒有過如此恣意、自由的光陰。
廖雨諾見她不像撒謊,嘟囔一句:“真的?真的不是為了防我?”
商明寶愣了一下:“防你什麼?”
廖雨諾撥弄頭發,“防我對他下手咯。”
廖雨諾的家世雖比不上商家,但也十分顯赫,以造船發家。廖雨諾是廖家四個孫女六個孫子中的老幺,但她父親繼承的那份生意並非廖家核心,與她母親又是常見的利益聯姻,而她母親娘家後來式微,於是整個小家在大家族裡便漸漸的有些邊緣化了。她整日打牌的母親在這樁婚姻裡也日漸力不從心,人過中年了反被丈夫各種包養、私生子的傳聞弄得灰頭土臉,天天被狗仔攆著問廖太這廖太那。
廖雨諾很崇拜父親,也很恐懼失去他的愛,於是便像個缺愛的小孩一樣,變著法兒地作,搞出驚天動地的動靜也無非是想父母多看兩眼。
作到家裡受不了了,給她打包發配美利堅,學純藝。
紐約就像個熱帶水族館,迷幻,繽紛,有錢是爺,嗨到缺氧。廖雨諾對自我的放逐放縱到了這裡都成了正確的、勇敢的的,於是索性徹底放飛自我,積累下“戰功”赫赫。
商明寶一點都不懷疑她玩男人的手段,更不懷疑她玩男人的決心,那是一種姐看上了你就插翅難飛的魄力和瘋癲。
她正色:“cheese,這個不可以的。”
cheese是廖雨諾的可愛外號,因為“雨諾”在粵語裡有點像“乳酪”。
廖雨諾戳戳她心口:“點解?不舍得啊?但是我從來沒有睡過這一款,你不幫我?”
商明寶攏著披肩,認認真真地說:“你去找玩得起的人,他玩不起。”
廖雨諾不屑一顧:“你怎麼知道?他看上去很會玩。”
商明寶怔了一怔,“彆亂講。”
廖雨諾臉上綻開曖昧笑容:“你知唔知他這種人的點在哪裡?穿著西裝一本正經目下無塵的樣子,也許背上還留著出門前最後一次女人給他撓破的指甲印。”
商明寶臉色漲得通紅,拚命要把腦子裡的畫面驅趕掉:“你不許再講了!”
廖雨諾哈哈大笑:“好好好,你是寶寶,我不講了。”
“答應我,不可以。”商
明寶堅持要她承諾,口頭的也行。
廖雨諾翻了個白眼:“好了,我廖雨諾沒那麼沒品,閨蜜的男人我寧願去當尼姑也不碰,好嗎?”
商明寶這次連耳廓耳垂都一起紅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還講不出口這個詞。
小聲正經道:“他是哥哥,我隻是不想他被你傷害。”
廖雨諾問:“你們這麼有淵源,怎麼不讓他送你回家?剛好敘敘舊咯。”
“不行啊,我剛剛問他了……”
她剛剛問向斐然可不可以送她回家,她喝多了,而家裡人還沒來接。
向斐然從衝鋒衣口袋裡掏出鑰匙,坦然地說:“不行,因為是自行車。”
“自行車?”廖雨諾震撼了,“剛剛路上過來那個?”
她也有過透過賓利車窗的驚鴻一瞥。
商明寶點點頭。
“酷。”廖雨諾的反應跟伍夫人如出一轍:“他肯定是覺得在下雪天的中央公園騎車彆有一番風味。”
商明寶欲言又止,心說他連給她付醫藥費都要借兩百,在咖啡店兼職,臨時住的地方是樂隊排練室和倉庫,所以他騎自行車的原因有且隻能是——
他隻買得起自行車。
可是向聯喬確實是前外交大使,而且輪值的都是重要戰略國家,是十七位副部級大使之一,在新中國改開以後的外交史上留下了舉足輕重的功績,多段影像被定格入了共和國精彩的外交瞬間中。商明寶怕有烏龍,剛剛還特意搜索了向聯喬的名字,那上面出現的老人確實與她夏令營時見的彆無二致。
如果他願意,他可以立刻過上另一種生活的。
廖雨諾察覺到不對勁:“但是不對啊,你剛剛乾嘛說自己叫Becca?你之前跟他交往用的是假身份?”
“冇啊……”商明寶支吾一陣:“他剛好撞到我跟An抽煙……”
還有點輕佻。
廖雨諾會意過來:“你不想破壞在他心裡的形象?”
商明寶點點頭:“當時腦袋空白,一點也想不到彆的辦法。”
“傻女。”廖雨諾乾脆地彈下她腦殼:“那以後怎麼辦?不跟他來往了?為了讓他留住你乖乖女的印象老死不相往來?”
“不要!”商明寶當機立斷拒絕。
廖雨諾聳了聳肩:“那你總會露餡的咯。”
商明寶隻能擺爛:“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說不定到時候好感度刷夠了,就算東窗事發也不會生氣呢。
·
下了雪的中央公園安靜極了。在東草坪的布道旁,向斐然停下車,將自行車隨意地歪倒在長椅旁,抽了一會煙。
時間尚早,他本應該回到下城的酒吧,頂替那個喝醉了的黑人鼓手,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他隻是在安靜地、一幀一幀地回想剛剛在那間閣樓裡相逢的每一個瞬間。天地如此安靜,他的回憶裡甚至染上了雪落下的聲音。
手機震動,有一則新訊息傳入,來自p。
商明寶:【你到家了嗎?】
向斐然:【沒】
商明寶:【住這麼遠哦】
向斐然:【在東草坪】
他住上西96街附近,從伍家回去隻需要斜著橫穿過中央公園,算不上遠。
商明寶問:【乾什麼呢?】
向斐然:【呆著】
商明寶對他冰冷的沒轍了,坐在回公寓的車上,嘴巴噘得老高。
蘇菲和司機來接她,見她情緒不高,問:“誰惹你不高興了?”
商明寶抱著手機怏怏不樂。
過了三四分鐘。
向斐然:【你呢?】
蘇菲眼見著她情緒又高了。
商明寶像彙報行程似的,一五一十地敲下:
【剛結束宴會,正在回公寓的路上。】
向斐然:【早點休息】
商明寶:“……”
這是要結束對話的意思嗎?
她不信邪,明裡暗裡循循善誘:
【你話總是這麼少麼?】
向斐然:【對你的時候算多的。】
蘇菲很想看看她家小姐到底在跟誰聊天,怎麼時陰時晴、嘴角時掛時翹的?可惜商明寶懶洋洋窩在座椅一角,身上的毯子將屏幕遮得很嚴實。
商明寶將聊天記錄截圖給廖雨諾,想請她分析分析。
廖雨諾在屏幕上發出尖銳爆鳴:
【寶貝離他遠點!!!!!】
商明寶:【?】
廖雨諾:【這是高手!你玩不過的!!!】
商明寶:【……你確定?】
廖雨諾:【直說吧,心裡是不是七上八下了?】
商明寶反思一陣,趕緊把嘴角放平:
【那是我的問題,是我先在意了,他講話就是這個風格,不是故意釣我。】
廖雨諾無語:【你自求多福吧】
過了會兒又連發兩條:
【他肯定被彆的女人調教過了】
【肯定!】
商明寶退出snapchat,回到p。屏幕上並沒有新的信息,也沒有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左思右想,商明寶主動出擊問:
【這句話你是不是跟很多人說過?】
中央公園覆蓋新雪的長椅上,向斐然眉心微蹙,她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解?
他乾脆地回:【沒有】
他說沒有,在商明寶那裡就是沒有了,也用不上賭咒發誓自證清白什麼的。
但商明寶的問題又來了:
【那你為什麼對我話多?】
向斐然抹了把臉,嗬出一團白氣。
小姐,為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他隻能回給她一串省略號:【……】
商明寶:【因為我漂
亮?】
向斐然:【不至於】
商明寶:【……】
什麼叫不至於啊?意思是她還沒達到那麼漂亮的程度嗎?
又發給廖雨諾。
廖雨諾狗頭軍師:
【他在pua你!你看,這麼快就已經開始pua你了!果然不能對男人有濾鏡!】
商明寶懷疑地問:
【不會吧,他不是那樣子的人。】
廖雨諾掐人中了:【你乾嘛老是幫他說話!】
商明寶沒回了,因為通知欄彈出了向斐然的新對話。
向斐然:【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妹妹。】
雖然不知道商明寶是出於什麼動機什麼思路什麼頂級大智慧才會在他面前假裝彆人,但總而言之……她有她(未必成立的)道理。
在這個(未必成立的)道理被參悟之前,向斐然不打算貿然拆穿她。如果她隻是出於某種趣味玩這個遊戲,他也並不介意當一個配合的npc,等她某一天說出“bazinga”的時候,他會給予最恰當的驚訝和微笑。
但是,在此之前,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幫她完善一下這個遊戲的漏洞。比如,他不可能完全對她的長相毫無懷疑。
向斐然委婉地補充:
【如果滿分是十分的話,你們有九分像。】
如果商明寶能聽出弦外之音,那這個時候就是她自亮身份的最好時機。
商明寶心裡砰砰亂跳:
【所以……你是因為我跟她長得像,才跟我多說幾句的嗎?】
向斐然:“……”
她好像是鐵了心要玩這個遊戲。
寒冬夜裡,他不得不再度歎了聲氣,雙手極快地打下一個字:
【是】
商明寶:
【那你加我這麼爽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向斐然:【不然呢】
車子在街邊停穩,蘇菲提醒:“小姐,我們到了。”
商明寶隻覺得才轉了兩個街口呢,怎麼就到了?她還沒聊夠。
她赤著的雙足抵在香檳色的加熱座椅上,長絨毛毯自腿間滑落也不自知,身體連挪都沒挪一下。
蘇菲抻著她的大衣等了半天,見她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問:“不走麼?”
商明寶頭也沒抬,齒尖磨著唇瓣:“等下,等下再走。”
商明寶:【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你妹妹聊天?】
“……”
向斐然面無表情:【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要出人命了——指他自己會凍死。
向斐然:【你到家了嗎?】
商明寶:【剛到】
其實已經到了十多分鐘,司機和蘇菲都安靜地等著,在車內暖氣中昏昏欲睡,黃色雙閃燈亮在化了雪的濕漉漉的街道上。
向斐然發送了【好夢】後,從長椅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
雪花,長長地舒了口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將防寒手套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手機又震。
商明寶:【乾嘛道彆得這麼快】
向斐然捏著一副手套,敲字的那隻手指節蒼白:【會凍死】
商明寶這才猛地想起他一直在東草坪,這麼久,外面是逼近零下的溫度,而他甚至都沒有穿羽絨服!她倏然坐直身體,忙不迭打字道歉。向斐然簡短地回複,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他彎腰扶起自行車把,長腿支地,在商明寶問他什麼時候到家時,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複:【二十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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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戶外待得太久,甫一進入公寓大門便被暖氣熏得打了個噴嚏,冷帽和衣服上的雪迅速化為了並涼水汽。
一直托他從植物園和公園裡撿落葉的doorman跟他打招呼,瞥見他臉上不自覺的笑意,說:“看來你擁有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晚上。”
向斐然笑了笑,不置可否:“也許。”
從進電梯到公寓門口,他一路上又打了數個噴嚏,弄得給他開門的西蒙都詫異:“你這個從來不生病的也終於感冒了?”
向斐然摘下手套貼了下額頭,貼不出個所以然,“在戶外待太久了。”
好像,頭確實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
但他體質好,這麼多年熬夜下來,也很少感冒發燒或覺得哪裡不舒服,料想這次應該也會直接扛過去。
在美國的兩年,他有一套明確的生活程序,回公寓的第一件事是先洗熱水澡,之後會給自己倒上半杯威士忌,邊查看是否有新的郵件,邊更新明天的待辦事項和會面。做完這一切後,他吹乾頭發,上床,打開上一周周末下載的高分文獻,快速瀏覽一遍摘要和結論,以確定明天是否要花整段時間精度。
簡單來說,高效且無聊。
但西蒙明顯發現他這次洗澡的速度快了很多。出來後,第一件事是拿起放在浴室外邊櫃上的手機。
壞了,他不近女色的室友談戀愛了。
不能啊,下午出去時還是鐵血無情一副全身心獻給學術的模樣。
更壞了,date了,他潔身自好的室友終究是被大染缸給汙染了。
向斐然完全沒關注到室友意味深長痛心疾首的目光,看了眼p,發現商明寶發了一條新的訊息過來:【斐然哥哥,你周末有事嗎?】
周末?向博士沒有周末。
雖然Tryon教授表面上人很和氣,並沒有給實驗室製定嚴格的規章製度,比如簽到打卡、一周必須要在實驗室待滿多少時長等等,但砸起任務來十分心狠手辣,且為人嚴格,不會給手下人太多次失誤的機會。曾有一個英籍博士生沒有太跟進某部分樣品的進度,以至於等三個月後才發現拷貝數據有損壞,而測序公司那邊已經按時限清空了樣品和數據,Tryon教授的處理方式是直接讓他滾回大不列顛。
向斐然目前帶了兩個碩士實習生,剛帶隊完成了從核基因與葉綠體基因異質性入
手驗證龍膽科雜交起源事件的文章,正在等待反饋。考慮到Tryon教授近期正處於慶祝金婚的好心情中?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向博士保守估計,他這周末喘個氣應該罪不至死。
再度拉了遍本周日程後,他回複商明寶:【周六下午一點至晚上七點有空】
商明寶:【……】
向斐然:【怎麼?】
商明寶:【你這麼忙,我不好意思了。】
忙嗎?他已經為此空出了整整六個小時,這是一段非常富裕的時間,足夠他同時跑三組注釋。
上一次他把這麼多時間花在私生活上還是……算了,年代已不可考。
向斐然第三次重新拉了下行程,想回複【隻是這六個小時確保有空,前後時間也許有空,不能作保證】,覺得太囉嗦了,將這行刪乾淨,回複:
【不忙,有空】
商明寶好好的沙發不坐,床也不躺,挨著床尾凳坐在羊毛地毯上,琢磨半天,問:【你可不可以幫我搬家?】
蘇菲正在料理她的衣帽間,因為她的那些裙子太昂貴,假手於人很不妥當,而且商明寶現如今能支配的額度遠不比以前,更顯得這些家當至關重要。
剛在一套老繡片的短襟外褂上貼好分類標簽,蘇菲就聽到商明寶喊。
“什麼事?”她走過去聽她吩咐。
“你快找一間1b1b的公寓,不能太貴,也不能太豪華,要那種一個普通留學生剛剛好能負擔得起的。哦,破一點舊一點也沒關係。”
蘇菲:“……”
把老花鏡往下一勾,嚴厲又無奈地問:“小姐,你又想乾什麼?”
“我要做個假身份。”
“咩?”
商明寶兩手撐在長絨地毯上:“體驗生活嘛,媽咪不是說大師告訴她我命裡多金容易出波折嗎?那乾嘛還要住四千萬美金的房子!太貴了!我現在一個月都被扣到隻有15萬可以花!甚至是港幣不是美金!怎麼可以住那麼大的房子?我會心虛的!”
蘇菲:“……”
她終於意識到了點不對勁:“babe,你實話實說,今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了?出去的時候連眉毛都沒力氣抬,回來就要體驗生活了?”
與過去三個月的狀態比,她今天晚上可以說是容光煥發。
商明寶氣焰消了下去,眼神亂瞟:“沒有……隻是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你跟媽咪都會擔心的……”
“那這件事我要請示一下夫人。”
“不要不要!”商明寶立刻擺手:“媽咪是說讓我少花錢不是說讓我吃苦!她會心疼的!”
“你也知道住1b1b的房子她會心疼啊?連我都沒住過這麼小的公寓!”
商明寶左思右想:“那我用得上的時候,偶爾去去?”
蘇菲是拿她沒辦法的,她也很懷疑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人能拿她有辦法,因為她撒嬌起來十分自然,仿佛全天下的道理和運氣都站在她那一邊,如果你忤逆了她,讓她的臉沮喪了
下來,那簡直是彌天大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半夜醒來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以蘇菲的判斷,這不過是商明寶又一次的心血來潮,或者是苦肉計——比如下次她二姐或大哥來曼哈頓時,她就可以住進去賣慘,好讓他們慷慨免去她的債務、給她打個幾十萬零花錢,或者大發慈悲帶她去VIP室狠狠買上一天東西。
在中介的建議下,最終她在上西區56街附近找到一棟公寓,以3000刀的月租金拿下了一個1b1b共計三十五平的小公寓。
鑰匙在周五時交到了商明寶的手上,她的假行李也已經放到了廖雨諾那邊。
在周六中午十二點半時,商明寶再次見到了向斐然。
她一身美高女生打扮,寬大的帶兜帽衛衣外面套一件深藍色棒球夾克,短裙,長筒騎士靴,站在被掃堆了積雪的旁邊,凍得一副既蒼白又紅潤的模樣。
向斐然剛從哥大圖書館過來,昨晚上通宵做了數據,今早上有些精神不濟,喝了杯咖啡後又抽了根煙才緩了過來。
見她的兩面總在下雪,給了他今後每次下雪都能再見她的錯覺。
明明抽煙的時候看了夠久了,到了跟前卻隻是淺淺地瞥了一眼,徑直說:“上樓吧。”
商明寶攥緊了兩個小拳頭,心裡不爽:“你怎麼不問我冷不冷了?”
向斐然直接說:“下次多穿點。”
商明寶跟上他的腳步,古裡古怪地說:“你這麼忙,還有下次嗎?”
向斐然按下電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取決於你。”
廖雨諾住的是新樓,樓層高。進了電梯,隻有他們兩個,電梯轎廂壁鋥亮地倒映著並排的身影,誰也不看誰,一本正經地站著。直到向斐然抑製不住地咳嗽了一聲,商明寶才問:“你感冒了?”
向斐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醫療口罩,一邊掛上,一邊“嗯”了聲。
“因為那天在中央公園聊天嗎?”
“應該是。”
“你也可以回去再回複我的。”
商明寶說完這句話後,被向斐然垂瞥過來的視線安靜地釘在了原地。
在他的這一眼中,她忽然動彈不得,身體裡的神經被一根細線輕易地束成了一捆,而那根牽引線的儘頭在向斐然的雙眼裡。
“已經晚了很久了。”他掩在口罩下的唇角抬了一抬。
商明寶沒聽懂,心想你明明是秒回的。
她咽了咽,故作輕鬆地說:“你上次說我長得像你妹妹,讓我有種在占她便宜的感覺。她會不會有意見?”
向斐然很輕地失笑了一聲:“你沒意見就好。”
電梯到達樓層,廖雨諾穿著睡袍,趿拉著一雙奶咖色的羊皮拖鞋,雙手環胸靠門站著。看到兩人自電梯廳轉出,不由得吹了聲口哨。
她是第一次見到穿衛衣和衝鋒衣的向斐然,等兩人進門的空檔,她忍不住在商明寶耳邊吹氣:“你個小妹妹,背著我偷偷吃這麼好?”
商明寶唯恐她
分貝太高被向斐然聽到,偷偷在她腰後掐了一下:“彆亂講,是哥哥。”
廖雨諾咬唇:“床上也叫哥哥?”
商明寶噌地一下從頭紅到了腳。交友不慎,她怎麼成天往她腦子裡傾倒黃色廢料啊!
商明寶的“行李”不多,就放在外玄關處,兩個紙箱外加一個行李箱。向斐然抱起了那兩個紙箱,意外地不是很重。商明寶自己則拖出了那個行李箱,假模假樣地跟廖雨諾告彆。
進了電梯,向斐然問:“你朋友這個房子的位置和管理都不錯,治安也好,為什麼要搬?”
商明寶不慌不忙,早已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因為這裡太貴了,我其實住不起,跟她的房費一直是三七分,可是老占她便宜也傷感情。”
《太貴了》
《住不起》
《三七分》
《占便宜》
向斐然:“……”
就算她不知道他曾在晚間新聞管中窺豹過她的家世,她也該記得當年她隨手一謝就是一百萬。撒出這樣的謊,是不準備圓了麼?還是打算到時候直接裝死耍賴過去?
向斐然隻能不動聲色地又幫她抓了一個bug:“你那天去參加了伍家的宴會,是伍柏延的座上賓,不應該。”
商明寶立刻可憐兮兮圓了這個bug:“那隻是繁榮的假象,我家裡早就大不如前了,正在進行破產清算。”
話不能亂講要小心應驗,她哀傷地說:“忘了說了,我姓錢,現在沒錢的’錢‘。”
……
向博士挺想把研究課題從龍膽科的雜交起源換成“商明寶的腦子裡到底裝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