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步陽從礦場帶回來的情報也印證路夢的猜想。
“一個星期前是骨犬出現頻率最高的時候,最近這幾天反而沒有見到了。”
骨犬不再出現,不代表安全,反而有可能是危險將至。
因為該流竄的骨犬都已經過去,現在跟在它們身後的就是那些更恐怖的食人者了。
好消息是,現在的霧人還不像骨犬一樣會在白天出現,所以包括霍步陽在內的礦工哪怕繼續工作,受到襲擊的可能性也很低。
壞消息也是同樣的,這樣一來,連路夢也無法確定霧人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到達這附近。
他打量了一眼霍步陽。
現在的小霍同學相較以前又是變了一個大樣。
這個少年雖然肌肉的維度看起來增長不大,實際上卻更加緊實了,身形也隱隱拔高了一截。
配合上逐漸加深的皮膚,霍步陽現在與那些礦工看起來也沒什麼區彆。
“礦場的工作還習慣嗎?”
“挺好的,阿平哥也很照顧我,偶爾有一兩隻骨犬跑出來也都被我趕跑了,還救下了不少人。”
雖然具體的工作還是很枯燥,但一想到那些刺激的經曆,霍步陽還是很有成就感。
他沒有一直帶著十手防身,這個品階的武器還是太顯眼,但即便隻是用生鏽的鐵棍,現在也能擊退骨犬了。
對這兩人來說,挖礦本身也並不是目的。
在路夢提出想讓霍步陽參與礦場工作的時候,範飛一開始還有些驚訝,因為礦工在這裡並不是一門收入多高的職業,相反還很辛苦。
但既然是“路北遊”的要求,範飛也沒有什麼意見。
青羊幫方面能多一個苦工自然也不會拒絕。
就是那個叫阿平的受傷礦工聽說了此事,雖然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透到能工作的地步,也還是經常去礦場關照霍步陽,幫助他熟悉環境和融入新的集體,免得被欺負。
雖然從後來小霍表現出來的實力看,他不欺負人家就不錯了。
而且他謹記著路大哥的建議,上工的時候,不僅保證出工出力,每次運輸礦石的工作也都是由他來做的。
——每個礦場都會配上一個半人高的方形木質背包或者說背箱,用來堆疊和運輸那些沉重的礦石。
這是一門很累人的活。
這個叫“小霍”的新人卻總是搶著做,這讓大家都很欣賞他——
尤其是管理礦場的礦頭,因為霍步陽的年齡,他隻需要發一半的工錢。
隻有路夢知道,霍步陽最近提升的實力和這樣的負重訓練脫不了關係。
小霍和他不一樣,這個角色是“綠原之子”,這從瞳色以及發色能夠辨彆出來。
綠原之子在外表上和前世的人類沒有什麼差彆,也不像焦土之子這麼凶殘能直接吃生肉,但路夢有著兩世的知識對比,能判斷出來他們也是經曆過變異或者說進化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
隻要給予足夠的外界刺激,他們自身的機體就會傾向於適應這種刺激而作出改變……
簡單來說,會升級。
不如說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如此。
他們身體的各項極限數值都不是最初的人類能比的。
但這樣的變化也不是憑空而來,沒有什麼神秘的玄學能量支撐著他們。
想要長肉,就得吃肉;想要有力氣,就得從食物中補充能量。
論勤奮,礦工們都勤奮了一輩子。
但論後勤補給,小霍能得到的支持卻是他們想象不到的。
關於“綠原之子”與“焦土之子”這兩個人類亞種的由來,路夢有一個自己的猜測。
之所以說是猜測,原因還是廢土時代之前的記載已經斷代了。
——換句話說,背景資料中沒寫。
從種族天賦上看,綠原之子更擅長烹飪、農業、科研……等定居生活所必須的技能;而焦土之子除了更不容易饑餓還能吃生肉外,他們的視力、傷口的恢複速度、潛行能力都要強於綠原之子,出血的速率也更低,相反勞動能力上的天賦卻退化了。
由此可以想象兩個亞種分化時的契機:
一部分人類在災變過後仍然能夠聚居在一起,過著屬於文明人的生活,他們留守故土,抱團取暖,守望相助,協力對抗著環境的劇變。
而另一部分人類被迫流亡,在荒蕪的焦土上遊蕩流離,被迫與猛獸競爭,進食生肉,焦土上的一切都是敵人,他們互相廝殺,潛伏狩獵,為了自己的生存不擇手段……
直到一個帝國再次將他們統一在一起。
然後又是一次次的分崩離析……
這才是現在所知的曆史剛開始的地方。
不過路夢也不完全認為大家的這種超強的適應力都是因為自然選擇的殘酷進化……但其中的具體細節還需要等他的實力強大起來之後,親自去那些廢墟遺跡驗證,才能解開謎團。
現在的他連霧人的動向都還沒有探查清楚。
這才是當下最緊迫的事情。
……
入夜已深。
因為站崗的幫眾基本都被路夢打了一遍,剛輪換上來的還是之前的老顧客,這時候也不好出手。
否則又受了傷,一時半會好不了,會影響到老醫師的口碑。
青羊街又早早施行了宵禁。
此刻的街道上除了偶爾巡視一遍的幫眾,已經再無其他人影。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
一個鬼祟人影躲開巡邏的幫眾,緩步潛行到一家住房前。
人影貼著這間長租屋繞了一圈,既是在探查環境又是在平複自己的心情。
他真的累了。
又擔驚受怕的。
現在隻想找點輕鬆的活計。
他看著門前的鎖頭,擦掉手心裡剛冒出來的汗,掏出一根鐵絲鼓搗了起來。
平日裡,從來沒有人知道他還有這門技術。
就像不會有人知道他來過這裡一樣。
包括住在屋子裡面的人。
原本他還有些顧慮,害怕事後會查到自己頭上,但恰巧這兩天發生了意外,讓他多了一絲洗脫嫌疑的可能。
——說起來還要歸功於這間屋子裡的主人。
能住得起這等租金的房子,雖然平日裡來看病的人很多,但那個老頭收的診療費又那麼低,他的孫兒還能養得那麼壯實……
這戶人家一定有不少的餘糧。
雖然還到不了幫派也覬覦的程度,但對自己這種人可是太有吸引力了。
住在這裡的還隻有女人、孩子和老頭,沒有什麼抵抗能力。
——雖說那個孩子看著根本就不像孩子,比他還壯。
但這種年紀的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總是愛睡覺的。
隻要小心著點,這個時候下手就沒有問題。
一邊這麼想著,他一邊鼓搗著門鎖。
哢。
哢。
哢?
怎麼回事?
明明已經聽到了鎖舌跳開的聲音。
為什麼還是打不開。
除了幾乎不會有賊光顧的棚戶,長租屋的門鎖都是由幫派統一管理的,哪怕房子的檔次有區彆,門鎖的形製還是一樣的。
幫派的人還沒有心細到提供區彆服務的程度。
雖然具體的鎖孔不同,但這種門鎖他已經練習了無數遍!
這裡的幾乎每一家門鎖他都開過,雖然也不進去,但那隻是因為裡面的財貨不值得冒這個風險,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但為什麼這一把就打不開!
他急得手抖了起來,鐵絲和門鎖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聲音雖然細微,但還是讓他冷靜了下來。
不能這樣。
應該還有彆的方法。
比如說天窗……
他抬起頭,想要尋找到方便爬上房頂的位置。
然後他看見了——
一個人影,正蹲在上面。
俯視著他。
人影扶了扶頭上的鬥笠,帽簷閃過一絲金屬的色澤:
“技術不到家,需要我幫你麼?”
啊啊啊啊!
他想驚叫出聲,心跳都停了半拍。
然而就是在這半拍之間,人影直接從好幾米高的房頂一躍而下,精準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都狠狠地扣在地上。
這人的身形像貓一般輕靈,可是動作又如同猛虎。
是路夢。
自從在兄弟會學成歸來後,他就覺得自家的門鎖安全係數不高。
於是又在那買了個新的。
這裡的人才們開鎖厲害,相應的也懂得什麼樣的鎖頭不容易被撬開。
哪是普通居民能比得上的。
路夢用另一隻手扒開他裹著面的頭巾,端詳著這人的臉。
膚色黝黑,臉頰中透著赤紅。
是一個礦工。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倒不是阿平。
那個叫阿平的礦工是他來這正兒八經治的第一個病人,所以印象還算深刻。
既然是礦工那就帶回去給小霍認認。
路夢完全沒管這個礦工驚恐的眼神,依舊掐著他的脖子,翻身一躍,用手攀住屋簷。
單手發力,將手上提著的人直接甩了上去,自己再跟上。
因為太好奇,出來得急,他也沒帶正門的鑰匙。
路夢抬起天窗,箍著礦工一躍而下。
……
礦工看見眼前的少年,眼睛瞪得渾圓,癱倒在地的他,雙腿也忍不住地發抖。
他已經被路夢捆了起來,嘴巴也被抻出舌頭再死死堵上,連發出嗚咽聲都困難。
然而,霍步陽的手比他抖得還厲害。
是憤怒。
他的手死死地握住精鋼十手,想要平息這股憤怒。
可是握柄處那冰涼的手感以及凶器沉甸甸的重量,無不在提醒著他,他隨時可以把眼前的這個男人打成碎片。
霍步陽吐出一口氣,對路夢說:
“這就是前幾天我在礦場上救下的那個人,他叫晉生,當時他的身上已經被犬牙刮傷了,是阿平哥介紹他來我們這裡醫治的。”
“我記得路大哥你……”霍步陽將目光又轉向地上的礦工。
“路大哥你當時隻收了他15開幣。”
少年上前,摸出晉生身上的短刀,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