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這是我鎖鏈的鑰匙,裡昂。”

金發披散在神袍之上,幼年的小聖子轉過來,將自己的手心攤開,展示給自己的好友看,綠眸凝凝。

幼年的裡昂低頭看去。

一枚金色的鑰匙。

銀色是神職,金色是聖職,這把鑰匙教內獨一無二,象征著最崇高的地位。

“它是我侍奉神明的證據,整個教廷裡隻有一把。”

“所以,如果有一天弄丟了的話……”

小聖子的綠眸彎起來,

“我會瘋的。”

……

於是再見到它,就是兩年前。

收到消息得晚,裡昂來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

人為的縱火,未遂的謀殺,海邊的教堂裡燃燒著大火,無數人來來往往,試圖滅火。

作為律師,裡昂打量著現場,觀察著細節,冷靜思考著剛剛發生的事和接下來的每一步。

他看見了自己的好友。

那個神袍淩亂,癱倒在血泊之中,捂著血肉模糊的左眼癲狂大笑的聖子。

諾亞豔紅的唇咧開,衝他笑起來:“裡昂,裡昂,她沒有被燒死!”

“她沒有,太好了,她跟我是一樣的,我想的沒錯,太好了——”

反反複複是這幾句話。

還沒撲滅的火和潮濕的教堂熏得人皮膚都燙熱,但裡昂卻感覺到心臟微微發冷。

“——先生,這是我們從角落的地板找到的,您看,這是聖子大人的東西嗎?”

裡昂因為是聖子的好友,所以在教內的地位也特殊。手下的人搜尋教堂時,遞上來一把鑰匙。

“如果不收起來,如果等下有人報警,怕警察來,會收作證物……”

裡昂掃了一眼,靜了一會兒。

他說:“先給我。”

這件物品就從來沒出現過在證物的行列裡。

警察調查時沒有,上法庭時也沒有,當然,聖子之後想起來想要尋找時……也沒有。

裡昂知道它的價值,也知道它意味著什麼。

所以出於某種隱秘的報複心理,裡昂將它收了起來。

漂洋過海,物是人非,依舊在他的手中。

直到幾天前。

那把鑰匙,被放入了一個酒紅色的盒子。

……

-

我:“……”

不是,為什麼?

林家的祈禱儀式正式開始。

神父在高台上領著唱詩班頌詠。

我在台下自閉。

我手裡還攥著幾天前收到的那把鑰匙。

儀式實在是太無聊了,導致我身邊任何一點動靜都很有意思,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數教堂牆壁上有多少個天使。

我:“。”可惜上次排演的時候數過了。

四十六個。

於是我就從手包裡翻來翻去

,翻出了那把鑰匙,翻來覆去地看。

剛收到的時候吧,我覺得有點有病。

但是仔細想了想,按照裡昂的精神狀態,他給我留把鑰匙,說不定是因為他犯了什麼罪要被遣送回國,把個保險箱鑰匙往我這兒塞。

突然就能接受了。

我:“……”

而且這把鑰匙……

等下,為什麼,我好像有點眼熟?

我在什麼時候……

“——林小姐,您願意上來為您的祖父說幾句話嗎?”

“……嗯?”

我一抬頭,才發現台上的尤金小神父正在cue我。

身下的第一排長椅之後,無數的林家人也向我集體投來目光。

“……當然了。”

林家人的撲克臉基因讓我面不改色,我順了下我身上純黑的裙子,走上了高台。

雖然我跟我爺爺關係屬於一般,但我比較會扯。

“說到我爺爺,我從小就跟他很親。我對他印象最深的記憶是那年我的生日,那天下了大雪,我爺爺親自為我做了陽春面……”

我開始聲情並茂地敘述,底下林馨和溫淮都露出了迷茫且大受震撼的表情。

一番敘述下來,旁邊的小神父尤金眼含熱淚,底下林家人面面相覷。

我還聽到有幾個人竊竊私語:

“……他媽的,她說的是誰?”

一陣沉默。

“原來如此,這下我明白了,她跟老爺子關係這麼好?”

“靠,那難怪坐得上繼承人,我說當年怎麼會選上她,原來打的親情牌……”

“一個小丫頭片子病秧子……”

我內心歎了口氣。

你們有點乃一捂。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桑姆泰姆斯缺乏了點想象力。

我坐上繼承人的位子,那可不是親情牌能打來的。

儀式結束,接下來就是祈禱。

在下台路過那幾個人的時候,我停了下腳步。

我誠懇:“其實純粹靠命。”

那幾個人:“?”

“你這丫頭片——”

一個人騰一下站起來被其他人壓低聲音拚命攔住:“二哥消消氣!二哥消消氣!這裡是教堂!!”

最後還是“教堂”兩個字壓住了那位長輩,對方抖了抖臉皮,恨恨地嗤了聲,

“淨在這他媽的胡說……”

“哦,我說的可是實話,”我說,“你急了?”

對方啪地一聲拍了椅子,“你這女人!給臉不要臉是吧——”

最後是尤金小神父的走近,讓那位破防的alpha吹胡子瞪眼地放棄了。

那人瞪了我一眼,才和自己的幾個跟班轉身走去教堂後,去祈禱室了。嘴裡還啐著“搞那麼孝順,連教都沒入……”等等。

這次來的林家人,遠近親疏,差不多也有幾十人。

看人都去的差不多

了,我轉頭看向尤金小神父:

“神父,我不是信徒,沒法進祈禱室。那我就在這兒呆著等一會兒?”

“林小姐,”小神父衝我抿了抿唇,他認真道,“你對你祖父的感情真的很深,我相信,神明也會被你感動的。”

我:“……謝謝。”這倒不必。

“所以,雖然你不能和我們的信徒一起祈禱,”小神父說,“但我們為你專門準備了一間祈禱室,你可以在那裡抒發你對祖父想要說的話。你跟我來——”

“不用麻煩……”

“林小姐,你剛剛說的那番話……我真的真的好感動,請你一定接受我們的好意。”

小神父含淚,純真的臉上滿是感動。

“我們的教徒都這麼覺得。”

我:“。”

計劃有變。

首先,我這個人,雖然不會吃道德上的虧,但我不得不吃美色的虧。

其次,我才打了孝順牌,現在給了祈禱的機會又不去,還不知道會被那些林家人怎麼編排。說不定還給我新聞報個醜聞,有的受了。

於是我胡亂地撓了一下自己的臉,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個頭:“嗯……麻煩你們了。那帶我去吧。”

……

如果在這時,我能預感到在十幾分鐘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就算被輿論醜聞淹死,我也一定不會答應這件事情。

但是小神父的純真微笑實在太有欺騙性,加上我說到底……還抽過他幾鞭子,讓我本來就不多的愧疚心膨脹了一些,導致我做出了那個錯誤的決定——

順著走廊,小神父帶我走進了儘頭邊上的一間屋子。

進去的時候,我還盯了一下房門,心想上次沒注意到,這個教堂真是財大氣粗,連普通房間的門都做這麼厚重……

“祈禱時不能帶手機,能麻煩您將手機給我嗎?”

“哦,好。”

這的確是他們的規矩,我也沒做他想。

房間裡有一尊雕塑神像。

窗下,角落,擺滿了點燃的蠟燭,火光搖曳,橘黃色的燈光落在牆上,如果不是在教堂,我會說這個地方還挺浪漫的。

地上,放了個軟墊,我想該是讓我在那兒坐的意思。

“行,那我就在這兒等……不是,祈禱一會兒,等下再出去。”

看著小神父關上厚重的門,我支著條腿,坐下在了軟墊上。

托著腮,我看著面前的神像,有點百無聊賴。

宗教對我來說,就是對牛彈琴。

我小時候來教堂,也純粹是為了討好我爺爺,神啊鬼啊的,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區彆。

何況,當年,他們想讓我受洗的時候,給我開的條件還那麼苛刻……

房間裡點了太多蠟燭,不出一會兒,我就感覺有點熱,天氣涼讓人待在這種溫暖的室內就很讓人犯困。

沒過多久,盯著面前的神像,我昏昏欲睡,閉上了眼……

……

一隻清涼的手,覆住了我的眼。

淡淡的香氣,散入我的鼻間,若有若無,是種讓人迷醉的味道。

我以為是做夢,一時還沒完全清醒。

“在祈禱室,怎麼不祈禱?”他問。

我含糊:“不……”

“為什麼?”

“我不信……祈禱……”

對方柔和地笑了。

“原來是這樣啊。”

循循善誘,

“那為什麼……不信教?”

“……”

長久的沉默。

“告訴我吧。”他又柔聲說。

靜了一會兒。

“因為……”我輕聲道,“因為當初,那個神父說……”

嗓子有點乾涸,莫名地發癢,那幾個字從記憶深處竄上來,讓我的嘴唇動了動,

“如果我要受洗,就讓我戴上鎖鏈。”

“他們要讓我,做聖……”

覆在眼前的手被驀地挪開。

“抬頭。”

那道嗓音忽地變冷。

我睜開眼。

柔長的金發垂順在神袍上,袖子上綴滿了長長的流蘇。

我慢慢地移高視線。

美麗的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他站在神像前,與神像共享教堂的窗灑進來的光。

一時之間……聖潔無比。

他說,“又見面了。”

“……!諾亞——”

我在認出這張臉的瞬間,已經ptsd了,我內心草了一聲,直接一下子撐地要站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諾亞那隻單獨的綠眸卻閃著柔和的光,他徑直一步上前,腳抬起來——我才發現他沒有穿鞋——踩在了我的肩膀上,將我一下嘭地按倒了。

後腦磕在地面上,痛感傳來,讓我下意識咬了下後牙。

……草,怎麼會!?

我震驚地望著他,我發現我竟然對他生不出來反抗的心思,甚至,再多想一步,滿腦子隻有——

下一秒,我才意識到。

……氣味。

——我靠,諾亞這個瘋子,居然主動散發他的omega信息素?!!我的易感期被他強行提前了!

我的脖子後面的腺體也在發熱,但房間裡點滿了蠟燭,讓我竟然混淆了熱度——

“你想乾什麼?……你……”

諾亞彎眼笑起來,黑袍寬鬆,金發搖曳,美得不可方物。

“對不起……”他說,“我還給你下了點……讓你動不了的東西。”

腰上一沉,是聖子分腿坐上了我的身體。

金色柔順的長發,就這樣垂上了我的腰側。

腦袋裡那種熟悉的眩暈感又開始卷席我,我簡直要殺人,我才經曆過易感期,非要再讓我再體驗一次——

而且,現在,坐在我身上的,是一個

omega。

尖銳的虎牙已經開始發癢,訴說著身體本能對omega信息素的渴求。

何況……諾亞的氣味,和我的契合度……格外高。

“你……要做什麼……”

強烈的渴望,讓我開始頭腦發暈,諾亞坐在我身上,卻並沒有動。

恍惚間,我嗅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味……像是蠟燭,燃燒。

淡淡的嗓音響起。

很慢。

“‘偷竊’,是教義裡七大罪行的一種。”

“犯了偷竊罪的人,要被判處二十鞭刑,並將東西歸還……除非犯罪的人,被神眷顧,可以免罪。”

聖子的嗓音緩緩,很輕柔,甚至帶著一些尾調上揚的輕鬆,像是在自言自語。

“雖然上次你沒有被火燒死,但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我努力看過去。

朦朧之中,看到聖子那隻漂亮白皙的手指,正拿著一隻蠟燭。

燭身傾斜,被火苗的熱度灼燒。

滾燙的蠟淚,便……

滴在了他的另一隻手掌之中。

我猛地睜大眼。

……

諾亞哼著聖歌,晃悠著身子,凝視著蠟淚從蠟燭火光下落下來,滴入他的掌心。

白嫩的掌心因為熱度而泛紅,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胸膛逐漸起伏,面色潮紅,唇角勾起的笑意都快樂起來。

Alpha的信息素被他勾了起來,這種求之不得的渴望,讓他整個人在癲狂的邊緣。

一滴,兩滴,三滴。

攤開手掌,感受著溫度,將乾涸的蠟淚剝落,諾亞說:“我替你試過了,有一些燙。”

“神是火焰。而我並不怕火。說明我是被神明眷顧的人。”

“現在……該你證明了。”

拿著蠟燭靠近,注視向身下,幾乎動彈不得,臉頰漲紅的美麗少女,她緊緊咬著牙,那雙微微上挑的黑眸仰視他,

“諾亞,你真是瘋了……”

“上次放火燒我,這次又拿蠟燭,你跟火過不去了是嗎?!你們神明是火,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咬牙切齒的時候實在是漂亮,諾亞都有點看入迷了。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神明的選擇或者沒錯……

諾亞歪了歪頭。

“他們當初,可是要讓你做我的聖子的位子啊,你不願意受洗,才換了我來坐——”

聖子的嗓音幾乎都帶上了委屈。

“你怎麼會不想做聖子?明明連我的鑰匙都偷了……”

“什麼鑰……”

“我想——你大概離神,比我更近吧?”

聖子從自己掌心剝落完最後一滴蠟淚,他道,

“放心,你沒有受過洗,還沒有受到神的庇佑……蠟燭的燙度就已經夠了。”

“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少女怔愣的眼神看他,帶著絲匪夷所思:

“你居然覺得,我如果不怕火,就是被神眷顧?”

諾亞說:“我們會是一樣的。”

“誰跟你一樣,我不信教,不信你們的神……”

“可是,”

聖子的嗓音冷了下來,“你明明已經得到了神的眷顧。”

但他的唇角仍然噙著微笑,單獨的綠眸俯下來,溫柔地注視她,幾乎要含淚。

像是在孤獨的世界裡找到了唯一的伴侶。

“你怎麼坐上林家繼承人位子的,”聖子的嗓音溫柔,“不就是用這一點,說服了林老先生麼。”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