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1 / 1)

謝安朔步子一頓, 迅速回過頭:“什麼法子?謝某洗耳恭聽。”

陸懷熠的目光梭巡在謝安朔同謝雲笈身上,登時頗有興致地彎了彎眼角。

他沒心思探究謝家兄妹的關係。

但是憑著方才謝安朔的言行,他便能認定, 謝家對這門親事的排斥絕不會比他少。

隻要弄清楚這一點,陸懷熠就敢抖開他包天的膽子開始胡編亂造。

“我娘既認定了金玉良緣是我和謝家小姐,那辦法不有的是麼?”

“比方你就說如今的謝小姐是收養的,真正的謝小姐流落在外……”

話音還未落, 他竟從謝安朔眼中察覺到一絲稍縱即逝的殺意。

就連先前冷靜自持的謝雲笈也蹙了蹙眉頭, 神情隨即變得不大自然起來。

陸懷熠立時住了口。

他這法子離譜,一早就預料過謝安朔會生氣,無論謝安朔如何, 他皆有應對的說辭。

可眼下,事情卻好似正在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信馬由韁。

陸懷熠壓了壓眉頭, 腦海中的思緒迅速流轉起來。

謝家當初因著兆奉陳案受到牽連, 但如今也算是捱到了揚眉吐氣之日。可謝安朔卻仍舊一心追查兆奉陳案, 這其中的緣故耐人尋味。

若是謝雲笈的身份果真有假,所有的巧合與不循常理之處便都有了解釋的答案。

這他媽都是什麼事!

陸懷熠眸子一縮,頓時忍不住苦笑著勾勾唇角。

他好像知道的有點太多了。

另一旁的謝安朔神色凝望地調轉方向, 緩步上前冷聲問:“除過你, 還有誰知道?”

陸懷熠迅速掃視一圈周圍,泰然自若地沉聲道:“你問我就告訴你?那我不是等著被滅口?”

“當初在薈賢樓我便說過,我隻要案牘,案牘以外的事我懶得說,更懶得管。”

“不過你要是再對我這麼不客氣, 那恐怕就要有些變數了。”

謝安朔滿眼狐疑地冷笑一聲:“所以?你方才說的辦法就是以此要挾我?”

“彆做白日夢了,我先前敢給你案牘,難不成你以為我就半分也沒有思慮過往後的事?”

陸懷熠心下雖知自己惹上了麻煩, 不過還是不緊不慢地嗤笑一聲:“嘖,你能不能彆一天總是副要魚死網破的樣子?我要是想拿捏你謝家,一早拿著案牘去四下張揚,還等得到今日?”

“我是來找你商量法子的,不是來找你拚命的,這婚你到底想退還是不想退?”

謝安朔望著陸懷熠不置可否,陸懷熠便迅速將謝家兄妹帶進屋中。

陸懷熠倒了茶,眼見謝安朔不接,便端來自己喝了,半晌才坦然道:“我拿了案牘,自然不是拿來墊桌子的,你既信過我一回,難道還不敢再信第二回?方才就當我考慮不周了,我可沒想找你的茬,畢竟費心費力把謝家牽下水能對我有什麼好處?”

謝安朔不置可否,半晌方冷聲道:“無論如何,若是要危及雲笈和謝家,我不答應。”

“旁的法子,任著你隨便想。”

他略過了雲笈的身世和其餘諸多內情,隻就事論事地說:“更何況,如今這婚約既是長公主有意,合該是你陸小公爺去推辭,緣何要讓我謝家做這見罪人的事?”

陸懷熠聞聲,登時嗤笑一聲:“老頭兒都拿我娘沒辦法,你讓我去?”

“謝大公子,你是想退親還是想要讓我死?”

“那正好,我瞧著這法子也甚好。”謝安朔垂眸輕啜一口茶,“隻要陸小公爺死了,這婚約自然便能作廢,如何?”

陸懷熠嘴角一抽:“……”

“嗬,那我真是謝謝你。”

他忿忿不平地歎一口氣:“也不知這仙君山上哪來的混子,在這瞎算,偏偏我娘還篤信多年,真是害人不淺。”

陸懷熠的指尖在桌上磕得越來越急促,卻又忽然頓了頓。

謝安朔連眼皮子也懶得抬:“怎麼?你又有什麼餿主意?”

陸懷熠勾起唇角。

“我還有個保險的法子,既可退婚,又能保全兩家的顏面,定然萬無一失。”

“不過我替你退了婚,你可怎麼報答我呢?”

謝安朔徑直道:“要是什麼不正經的事,你趁早閉嘴。”

陸懷熠坦然:“兆奉陳案牽連甚廣,籍沒官眷數不勝數,你手上的線索最多,我要你日後替我找個人。”

謝安朔一愣,儼然是沒想到陸懷熠果真會有這麼正經的事能交待出來。

他隨即緩聲道:“可以,這件事我能幫。”

“好,那便就此說定了。”陸懷熠垂了垂眸子,“你們在此稍歇,我去替謝小姐找郎中來瞧瞧。”

他隨即起身走向門外,才出院子,便聽見有人叫他。

“世子,席上久不見人,公主已經命人在四下尋你了。”陸巡神色匆匆,“還請早些回吧。”

陸懷熠眸色沉了沉。

“陸巡,去尋個郎中,謝小姐在南院崴了腳。”

“是。”

“還有,我今日恐怕難再出門,晚上你替我去積香居跑一趟,把準備好的東西都給芫娘送去。”

“你跟芫娘說,等過幾日,我定好好補償。”

陸巡不由得怔了怔:“那世子你……”

“我?”陸懷熠勾了勾唇角,“我總得先料理完手頭這邊。”

“既然我娘那頭說不通,那就換條路子。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要我跟謝家結親,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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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

陸懷熠是一早進宮的。

紫禁城中宮鑾層疊,一道道宮牆將天空劃成了四四方方大小不一的塊,宮人低著頭來往匆匆,四下裡處處都透著不言而喻的“規矩”。

老黃門畢恭畢敬地在前頭給陸懷熠領著路:“世子好些時候沒來了,上回進宮也沒拜見陛下,陛下可是惱了一宿。”

陸懷熠輕嗤:“先前我總在宮裡頭晃,嫌我煩的不也是舅父?”

老黃門笑出聲來:“民間都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陛下可不正是因著疼愛世子,才會與世子直言直語?”

“陛下這關懷,饒是旁人想求還求不來呢。”

陸懷熠便也跟著笑兩聲:“上回是有些雜事在身上,不好驚擾了舅父休息。”

“這回我自有分寸,多謝伴伴提醒。”

兩個人並未再說幾句就到了乾清宮。

崇仁帝就坐在殿閣中的榻上。

他兩鬢微霜,頭戴翼善冠,一身袞服肩挑日月。彼時正垂眸望著面前的奏章,瞧上去慈眉善目。

陸懷熠見著老黃門關了殿門,方畢恭畢敬跪拜在地:“懷熠見過舅父。”

崇仁帝側眸瞥他一眼,方露幾分笑意,緩聲道:“起來坐。”

“你這猢猻,有些時日不見了,你又跑到哪裡去廝混?連朕都拋到腦後了?”

陸懷熠從善如流地起了身,也不等宮人伺候,拽著凳子便蹭到崇仁帝身邊:“說出來怕舅父不信,我如今不敢廝混。”

“正在錦衣衛裡頭當著差呢。”

崇仁帝眉心微蹙,滿臉質疑地挑起眉梢:“錦衣衛?你?”

陸懷熠二話不說,鄭重其事地敲了敲自己的牙牌:“舅父,這是什麼?”

“百戶,六品,積功升的,有官檔的,不信您查去。”

崇仁帝瞧著陸懷熠軒軒甚得的模樣,忍不住哂笑一聲:“你爹讓你去的?”

“也不能全算。”陸懷熠故作正經地壓低聲音,隨手從袖子裡摸出拿出個裝著兩隻黑須大知了的葫蘆:“不過年初我跑馬被我爹抓了,他一氣之下就把我塞去香海辦差。到那我才發覺香海的促織的確比順天的大,叫起來又凶,這兩隻是我逮回來的,給舅父試試。”

崇仁帝一看,忍不住倏然失笑:“哈哈哈哈。”

“你爹叫你去查案,你倒好,跑到香海抓蛐蛐?你是要把你爹給氣死,唉,也就你這不乾正經事的猢猻能弄出來。”

陸懷熠哂笑:“得了吧,您最喜歡這個,白得這麼凶的兩隻,心裡偷著樂樂得了,還訓我這功臣?”

崇仁帝瞥一眼:“朕哪次還能白得著你的東西?你肚子裡那幾滴墨水,當朕不知道?”

“你這猢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次想要什麼賞?”

陸懷熠頓時盛上三碗不要錢的笑意,殷勤地替崇仁帝捏捏肩:“知懷熠者,舅父也。”

“要是沒有舅父,我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崇仁帝又好氣又好笑:“趕緊說正事,少在這拍馬屁。”

陸懷熠聞言,隨即合盤托出:“舅父,我不想娶謝家小姐。”

崇仁帝一滯,望著陸懷熠的目光多出幾分審視。

“多大的人了?還沒玩夠?你娘為著你專程繞路去了趟仙君山,誠心誠意登山叩首才換得天師親點姻緣,一回京城就替你費心思張羅了好些時日。”

“人家工部尚書謝家千金,知書達禮,落落大方,配你還委屈你了不成?”

陸懷熠垂下眸子,語氣也不知不覺正經起來:“謝小姐的確不俗,但是懷熠是什麼樣的人,舅父是再清楚不過的,懷熠絕非謝小姐良配,如若強扭,恐終成怨侶。”

崇仁帝眯了眯眼,慈愛的笑意徹底消彌於無形。

“陸懷熠,你進宮就是為了這事?皇命不是兒戲,如今更不是你胡鬨的時候。”

“你彆以為朕不舍得罰你,想好了再跟朕回話,你是果真不願娶謝家的小姐?怎麼都不願?”

陸懷熠便撩起袍角,行雲流水地跪在崇仁帝面前,斬釘截鐵道:“不願意。”

“從前不願,如今不願,往後更不願。”

“陸懷熠是凡人,隻有一顆心,先前已經為一個姑娘動過,就再給不得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