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天命算個屁(1 / 1)

第407章 天命算個屁

“朝這邊過來了?”

龐德本來就頗為緊張,此刻聽說後方的安邑開始有兵馬向著撲來,心中更是擂鼓一般。

我早就說應該先把安邑奪回來啊……

他心中苦澀,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般模樣,這讓我之後還如何面對孟起啊。

張飛的勇猛遠遠超過了龐德的設想,他本以為這個龜縮在城中不敢出來的與馬超單挑的猛將武藝最多與自己相仿,可沒想到此人的武藝比馬超還高出一籌,甚至讓龐德真正感覺到這世上當真有萬夫不當之勇。

眼下的場面讓龐德極其躊躇——原地不動吧,張飛和安邑的援兵彙合之後他未必能頂得住,要是發揮涼州軍的一貫特色各自跑路,這不是直接把馬超給扔了?

現在危機四伏,馬超就算悍勇,也未必能躲得過層出不窮的詭計。

可現在安邑那邊的敵人怕是越來越近,龐德得趕緊做出決策了。

“不能再等了!諸君隨我一起北上!”

向南除非奪回安邑,不然還是沒法保證後路的安全,在沒有馬超的情況下,龐德根本沒法指揮這麼多桀驁不馴的涼州兵,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北,儘量與馬超靠攏。

嘖,有人調遣打仗就是輕鬆啊。

他咧嘴一笑,得意地道;

“小兒龐德,可敢與乃翁張飛鬥上三百回合!”

就是這個空當,張飛已經將俘虜馬岱送回城中,聞喜城中的軍士迅速集結,騎兵步兵一起在張飛的指揮下迅速朝涼州軍的軍帳猛衝過去!

“可是……”

眾人準備撤退,龐德才發現了一個更緊要的問題。

“張飛,今日爾僥幸贏了一陣。”龐德獰笑道,“有本事你還在聞喜等待,待我等彙聚並州精兵、匈奴銳士南下,我看你如何驍勇,還能擋我萬眾不成?”

涼州軍各自垂頭喪氣,可現在形勢比人強,且安邑那邊敵人的消息越來越近,沒有馬超在確實是沒有安全感。

這個龐德,你看,又急。

董卓當年仗著並州呂布之力,你們這些人也要仗著並州高乾之力,說來說去沒有並州人,你們涼州兵便不會廝殺,也罷,俺老張也不願與爾等鼠輩廝殺,儘管去吧!”

龐德果斷下令,讓眾人把糧草帶上,其他搬不走的也不能便宜了張飛。

可讓龐德血液直衝腦門的是,大家聽到命令之後執行力上又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眾多涼州兵將聽說要焚毀帶不走的糧草,那自然是瘋狂往自己的身上、馬上裝,那當真是要糧不要命,甚至還有直接往口中塞,並且拖著戰馬趕緊多吃兩口的,龐德看得幾乎吐血,不斷催促他們快走。

“久聞涼州兵馬所向無敵,當年董卓、李傕都橫行中原難以抵擋,我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你這一開口我才明白。

涼州軍眾將人人大怒,紛紛表示還想用激將法讓我們留下,我們偏偏不上當,就是要走,龐德嘴角抽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奈地下達撤軍的命令。

他們本來囤積的糧食還足夠吃個十天半個月,現在要是撤,這糧草還怎麼運?

張飛能讓他們安然囤積糧草?

龐德硬著頭皮挺矛迎戰張飛,可張飛迎面又是一聲怒吼,龐德未戰先畏懼幾分,手上的長矛力道極弱,被張飛輕易擋開,龐德身邊幾個忠心的衛士拚死阻攔卻被一一刺翻在地,龐德勉強鬥了幾招,見實在抵擋不住,也隻能趕緊調頭快跑。

張飛在徐州的時候武藝並沒有高出紀靈太多,可之後的日子潛心研習,感覺又有了巨大的進步,尤其是他的怒吼既能給全軍壯膽,又能威懾敵人,一聲喊出,整片戰場宛如炸響一聲天雷,剛才還在各自往自己腰包裡踹粟米的涼州兵各個大驚失色,紛紛四散,趕緊搶著戰馬逃走,逃走時懷中的米糧邊跑邊撒,場面看起來非常搞笑。

張飛嗬嗬一笑,在風雪中好整以暇地看著龐德,黝黑的臉上滿是鎮定。

“準備好隨身的軍糧,其他的若是帶不走,就儘數焚毀!”

顧不得了,糧草先讓給你們便是,等我等彙合孟起的大軍,你們要是不跑,頃刻就取了伱們的狗命!

張飛見龐德率眾逃向北方,隻有很少的涼州兵向其他方向逃竄,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他縱馬進入營中,隻見大量的糧草都好好的放在原地,更是開心地

“人言馬孟起是大漢純臣,俺老張初時還不信,這天寒地凍,多謝馬孟起贈糧,若是之後缺衣少食,俺張飛斷不忘記馬孟起之恩德,儘管來找俺張飛便是!”

龐德心中大罵,暗道張飛這廝當真是臉皮厚的可以。

給我等著,等孟起彙合楊奉和高乾,之後定取了你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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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自北方慢慢向南,黃河南邊的陝縣現在也彤雲密布,片片大雪不斷地落下,寒風吹得涼州兵齜牙咧嘴東倒西歪,看著漫天的大雪,大家都感覺今天這日子有點不吉利,建議將選定會盟日子的巫師砍了看看老天會不會心情稍微好點。

涼州名將楊秋暗戳戳地告訴主持會盟的安羌將軍韓遂說這是老天的意思——

段煨算什麼,憑什麼作為我軍的首領,韓遂有勇有謀,多年前就首倡義舉,為什麼一直都要奉彆人為首領,我看這涼州的主事之人應該由你韓遂來擔任!

面色白皙,天生笑臉的韓遂表情非常鎮定,一眼就能看出楊秋這心中到底是什麼念頭。

涼州軍說白了就是叛軍,天下未定,之後如何還不知曉,如果作為隨從,之後老大死了終究還能和解,要是被推成了首領,將來的報道出了什麼偏差,不殺你殺誰?

北宮伯玉不傻,韓遂也不傻,韓遂手下的這些軍頭都不傻,他們粗獷的外表下各種小心思錯綜複雜,唯一的共同點都是隻看眼前,以後的事情……嗬嗬,先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韓遂看著楊秋,緩緩揉了揉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徑自走到帳門前,看著稀稀拉拉飄落下來的雪花,微笑道:

“當年武王伐紂自周原起兵,約定甲子日抵達殷都,一路暴雨連綿不絕,周人疲憊不堪,而武王卻強令進軍,而那時,天上太歲當頭(木星升起),主大凶,又有天雷墜落擊殺武王車馬,渡船的旗杆也在黃河中被狂風吹成三段,連一向沉穩的周公也畏懼非常。

到了邢丘,周遭已成澤國,馬車深陷泥中不得脫,之後散宜生燒龜甲、用草棍占卜,得大凶之相,武王問太公,還能進軍嗎?

太公憤怒地說‘枯草朽骨,安可知乎?’又說大雨是在洗滌我們的兵器,旗杆斷成三段是要兵分三路攻打紂王。

之後大軍前進,在暴雨初晴的黎明,武王念出《牧誓》,揮戈猛進,果然成功,什麼天命,什麼兆頭,嘿,都是鬼話而已,此事自古太公已知,何足道哉?”

楊秋被韓遂突然爆出來的這段唯物主義箴言震得一愣一愣的,武王伐紂,他們這些沒讀過幾天書的人也知道是天命所歸,可聽韓遂說的有鼻子有眼,楊秋這才知道原來這一路上出現了這麼多的不祥之兆,而且還是冒著大雨遠征之後立刻與敵人決戰,反正楊秋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還不是主要的。

楊秋覺得這個故事最幽默的地方在於,周人在自己關鍵一戰中都不相信所謂的“天象”,而是自己來解構“天命”,可之後這麼多年,他們還是恭恭敬敬地敬畏天地,而大漢也講究一個天人感應,恭恭敬敬地查詢天的意圖。

如果韓遂的故事不是他自己編的,這不是說明……

“高祖當年斬蛇起義,也沒有如舜帝、大禹、成湯、武王、秦皇一般多年數代積攢,卻能一舉成功。

太史公說是天意,若是我說,天意根本管不了讓何人主掌天下!

如今我等又從周原發兵,彙聚關中義士討伐無道之人,若是成功了……若是成功了……”

韓遂的文化水平就算拿到中原也是相當高的水平,涼州其他人已經接受自己就是沒文化、就是蠻子的事實,隻有韓遂自己並不接受。

他從一個俘虜一點點做到現在,心中已經漸漸有了點天命在我的感覺。

隻可惜身邊的人都是蟲豸,馬騰、楊秋、程銀、馬玩這些人都是蟲豸,跟他們在一起韓遂也不過是曲意逢迎,從沒有一天開心過。

不過現在的形勢還算不錯,寧輯將軍段煨終於降了,張繡、賈詡也願意投靠韓遂,甚至正在南陽苦苦掙紮的曹操也表達了對韓遂的善意,希望能與韓遂聯合起來,攻打盤踞在中原的呂布。

“將軍大誌,屬下著實慚愧啊。”楊秋討好地說著,滿臉謙卑之色。

韓遂滿臉微笑,卻沒有相信楊秋。

多年來,他對涼州這些人已經非常了解,楊秋等人成事的野心沒有多少,壞事的決心卻一直非常堅定。

不久之前韓遂還在跟眾人打的昏天黑地,隻是關中實在是沒有糧草,他們才在賈詡的勸說下一起聯盟東出,以後做啥不好說,反正現在聯盟的主要目的是要飯。

所以誰是老大、之後要進攻哪裡、再然後該怎麼做都是走一步想一步,要是抓不住段煨,馬騰韓遂之前都研究過分行李的事了。

這次會盟對彆人來說不過是玩鬨,對韓遂來說卻有重要的意義。

他準備在會盟中將剛才說給楊秋的話再說一遍,破除眾人對所謂天命的認識,之後涼州軍橫掃中原,段煨做武王,我做周公,馬騰做太公望,楊秋……

韓遂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之中,突然聽見外面有人輕輕呼喚他,正是閻行的聲音。

“怎麼了?”韓遂輕聲問。

“煩請將軍借一步說話。”閻行的聲音頗為焦急,怕是有大事發生。

楊秋就在韓遂身邊,好奇寶寶一樣支著耳朵聽著,韓遂見他完全沒有回避的覺悟,也隻能翻了個白眼,苦笑道:

“不必如此,楊將軍是自己人,進來答話便是。”

閻行沉默片刻,還是緩步入內,見韓遂和楊秋望眼欲穿的看著他,他無奈地道:

“將軍,聽聞馬超要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