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這種事你們都相信
韓遂和楊秋聽見這個,都半晌說不出話。
良久,楊秋猛地一拍大腿,大罵道:
“好個馬玩,我之前就覺得此人包藏禍心,果然叛了!”
閻行歎道:
“不是馬玩,是馬超,馬孟起。”
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如果不是打不過閻行,這會兒楊秋已經伸手抽他臉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彥明,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閻行是韓遂手下第一猛將,還是擁有不小的話語權,他這一開口,韓遂立刻後悔讓他就這麼說出來,隻好親自走到帳門前趕走衛士,並且趕緊低聲詢問緣由。
閻行告訴他們,他們已經通傳河東眾將來會盟,還是派遣馬岱去傳信,可聽馬玩說,馬超並沒有過來的想法。
聽馬玩說,討逆將軍徐庶揮軍三萬突襲安邑,馬玩拚死抵擋,可終究不敵,隻能退保大陽。
馬玩死戰之後得到消息,說馬超已經投靠了徐庶,而且聽說要幫徐庶進攻高乾,看來是已經拋棄了眾將,背叛了涼州。
馬超此人生性涼薄又有勇無謀,便是拋下其父又有什麼不可思議?
楊秋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又是一拍大腿:
“混賬,我就說肯定是馬玩造反,這種鳥話都能說出來?
“馬孟起全不顧其父親了嗎?”韓遂喃喃地道,完全不敢相信。
之前賈文和和段忠明都說徐庶擅長使用內應之法,我還在想誰厚顏無恥背叛我涼州,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馬玩!
若是徐庶聯合馬超占據安邑,咱們關中後路就當真危險了!”
閻行懶洋洋地瞥了一眼楊秋,冷笑道:
“馬玩已經到了陝縣,楊將軍要是想去殺他,正好親自提兵去便是。”
“哎?”
這次聽說馬超要反,韓遂下意識地讓人隱藏消息,並立刻將成公英請來。
“此事誰敢相信?馬玩聽聞此事嚇得魂不附體,因此親自渡河來向將軍報訊,甚至沒敢先說給馬騰知曉。
涼州軍都在外,關中是真的沒兵沒糧,徐庶都不用做彆的,隻要拉點糧草振臂一呼就能讓關中留下的殘兵狗咬狗,要是斷了他們的歸途,隻怕涼州眾將要直接暴走,打的一塌糊塗。
此人從中平年間就開始跟隨韓遂,一直是韓遂的心腹謀士,為韓遂策劃了多次重要的戰鬥,深得韓遂信任。
這個狗東西,若是讓老子看見了,定把他的頭擰下來!”
關中儘管窮的沒什麼糧草供應,但確實還是涼州軍的家眷所在,要是馬超真的發癲,彙合徐庶從安邑確實能直接一波捅穿關中。
子美就是韓遂最重要的謀士成公英。
“先不要聲張。”韓遂迅速做出決策,“把子美請來,我等趕緊商議一番。”
“啊,哦,蛤?”成公英捏了捏自己的臉,疼地齜牙咧嘴,這才確信不是在做夢。
今天天冷,成公英正在軍帳中喝酒暖身,抵達韓遂身邊,聽見馬超造反的消息,成公英還以為是自己今天喝的太多沒有酒醒,一直傻愣愣地看著眾人不說話。
如果馬玩是徐庶的內應,那他說出這種鬼話來還敢一頭紮到馬騰韓遂大營,那他確實是膽大包天了。
閻行歎道:
韓遂焦急地道:
“子美,愣著作甚?天都要塌下來了,我都全仰仗你了!”
他瞪大眼睛,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韓遂、閻行、楊秋三人,艱難地道:
“這種事情你們都相信?”
三人一起點頭,表示相信馬超一定會犯病。
成公英苦笑道:
“這怎麼可能?馬玩一派胡言——徐庶就算要遠征,他冬日如何拚湊出三萬大軍?
若是三萬大軍直撲安邑,馬孟起豈能毫無察覺?
就算馬孟起真的昏聵不堪毫無察覺,那安邑之戰馬玩定然損失慘重,三萬人趁機橫掃河東,他豈能丟下一軍在大陽,自己獨身來報信?
我料徐庶定是以精兵奔襲安邑,隻是馬玩不敢力敵,這才想出這種鬼話,哼,這種人當真該死。”
說到這,他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閻行,歎道:
“彥明,這種事情你是怎麼能相信的?”
閻行和馬超的關係一直不好,而且閻行出身涼州大姓,從小受過還算過得去的教育,一直不願扯上造反的事,而韓遂這種人一看就知道野心勃勃,他也反複規勸,希望能阻止韓遂這瘋狂的念頭。
這次聽說馬超造反,閻行當真是喜上眉梢,尤其是他還暗中聽到了一些讓他振奮的消息——聽逃回來的士兵說,守衛聞喜的是劉備軍的猛將張飛,他不停地辱罵馬超,言語之中倒是對閻行頗為欣賞,還說出閻行是涼州第一勇士。
這種話閻行當真願意聽,能說出這話的人一聽就是有見識、懂武藝的人,閻行心中熱血翻滾,都迫不及待要跟這種人好好結交一番,聊聊天下大勢,自然帶節奏的時候直接忽略了許多顯而易見的問題。
徐庶怎麼可能湊出三萬人?
他要是隻有一支精兵,憑什麼擋住馬超?
如果馬超真的投降了,涼州眾人豈不是直接一哄而散,怎可能隻有這麼幾個人回來報訊?
在成公英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下,眾人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韓遂也是老臉一紅,隨即擺擺手道:
“不是最好。
哼,我本來還想等到春天再去進攻徐庶,沒想到此人居然敢來安邑受死。
好啊,我等會盟之後,還請忠明下令,我涼州義士同赴疆場,先誅滅徐庶,之後再從孟津渡河攻打中原,成當年武王之事!”
其他人好歹還說個清君側什麼的,可韓遂在幾個心腹面前也懶得裝,直接說出自己的野心。
徐庶這麼點兵馬,來就是送死,我等會盟之後與馬超一起南北夾擊,我看徐庶到底有什麼本事!
“哼,這個徐庶,隻會玩弄這種令人作嘔的手段。
隻要我等不肯中計,徐元直能有什麼手段,徒增笑爾!”成公英做了最後的總結。
韓遂也滿面堆笑,點頭道:
“正是,之前賈文和與曹孟德都說徐庶此人詭計多端,最擅這種鬼蜮手段,可這手段被看破,他又能作甚?
嘿,孟起不來會盟也罷,讓他先拖住徐庶便是,等我等聯盟,先去安邑宰了此賊!”
他說著,見閻行又一臉陰沉,知道閻行又要勸說自己不要與馬超繼續聯合,他板著臉道:
“此事休要再提!我親自去見馬玩,讓他不要胡言亂語,軍中更不能隨意說起此事。
嗯,怕是有人已經開始挑撥,我也要先見見壽成,絕不能讓人離間我兄弟交情。”
·
馬騰這會兒也已經聽到風聲,說河北的人都在傳馬超反了。
這種荒謬的話氣的馬騰都要笑出聲來,心道這傳言肯定是徐庶放出來惡心人的,此人果然與傳說中一樣本事不大但是特彆擅長惡心人。
“安邑被截斷,孟起還在聞喜一時回不來,沒法參加會盟,這徐庶就趁機製造謠言,想要離間我父子,當真是荒謬可笑。”
馬騰說著,臉上滿是桀驁之色,可自己說起離間父子的時候,他又多少有點後怕。
知子莫如父,馬騰知道大兒子向來悍勇無畏,可輕狂桀驁的很,怕是沒有把自己這個父親放在眼中,要是徐庶真的想出這麼法子,馬超未必投降,可說不定要縱兵回到關中自立。
這要是在中原人的觀念來看是挺不可思議的,但在涼州人的思路中並不是什麼很逆天的事情。
彆的不說,韓遂變成現在這樣最初是因為被北宮伯玉劫持,可馬騰從來沒有被劫持過,當年在耿鄙麾下的時候耿鄙對他極好,可他想要自立一方,於是趁機背刺耿鄙,之後更是殺害了傅燮,他能做出這種事,肯定極其心虛,擔心自己的好兒子也如法炮製給他一下。
不會。
我兒子不是這種人。
他趕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念頭一旦生出來就抑製不了,馬騰背著手在帳中走來走去,越想越是心虛,越想越是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一時有點上頭。
就在此刻,外面通傳說段煨要拜見馬騰,馬騰趕緊道:
“快,快把段將軍請進來。”
寧輯將軍段煨年近六旬,頭發已經白了大半,他身材不高,此刻不穿甲胄而是穿了一身儒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儘管是投降被俘,可段煨明顯沒有當俘虜的覺悟,他的表情依舊桀驁冷峻,看馬騰甚至帶著幾分輕蔑。
“將軍請坐。”馬騰把他讓進帳中,讓他坐在自己面前。
彆人對段煨如何不知道,馬騰是著實敬畏段煨。
段煨的哥哥段熲是涼州三明之中最殘暴、最能打的,一直奉行殺殺殺主義,一路前進一路爆殺,從軍以來以損失四百軍士的代價斬敵首三萬八千六百餘級,獲牛馬羊騾驢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
羌人聽聞他的名字那都不是不敢哭的問題——曾經賈詡冒充是段熲的外孫都能讓一群準備劫道的羌人四散,馬騰是漢羌之後,對段熲又是崇拜又是畏懼,更是常常說起如果不是靈帝昏庸,因為日食逼殺段熲,也不至於涼州在段熲死後五年再次暴亂。
涼州不暴亂,韓遂就不會被俘,耿鄙就不會討伐韓遂,馬騰就不會背叛耿鄙。
馬騰覺得說來說去都是靈帝的問題,他是被逼的,這次他們也是準備奉段煨為主,去教訓教訓昏庸無能的朝廷,這不是造反,清昏君而已。
他一臉討好地看著段煨,段煨好整以暇地坐下,看著馬騰的模樣,長歎道:
“聽說令郎反了?”
噗……
馬騰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隨即劇烈地咳嗽,半天才顫聲道:
“將軍,莫聽外人胡言,這,這都是徐庶挑撥離間啊。”
段煨擺了擺手,寒聲道:
“壽成,你是馬伏波之後,將門虎子,忠義非常。
我要問問,若是令郎反了,投效朝廷,你待如何?”
“我……”
馬騰訥訥說不出話,段煨看著他的模樣,哼了一聲,慢悠悠地道:
“此番來的如果隻是韓遂,我便是拚著這條老命不要,也要跟他死戰到底。
可我聽聞軍中還有壽成,這才決心來勸勸你。
伱跟韓遂不一樣,他是多年叛逆,涼州大亂之禍首,難道還真的要一路到黑,就做那韓遂的仆從?”
“我……”
“你先彆插嘴!”段煨霸氣地一揮手,厲聲道,“彆管你兒子是不是真的反了,我問問你,你是不是想反!”
當皇帝馬騰真沒有想過。
他最大的夢想是獨霸一方,之後逍遙快活也就罷了。
在段煨的逼問之下,馬騰的臉色越發難堪,他強行控製住表情,深沉地道:
“我馬騰將門之後,從沒想過反複。
隻是世道崩亂,朝廷無能,我這才揮義軍自保一方。
這次起兵,也是因為關中被李傕郭汜毀壞,我帶關中百姓、涼州百姓去尋天子要個說法。
要是朝廷能安撫我兒,我願與朝廷一起討伐叛逆,若是不能……彆怪馬騰去天子面前要個說法了。”